他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沈亦森几乎是秒回：你这是在哪
凌卓发了个位置共享，然后回：一个补习班，魏浩让我陪他来玩玩。
消息刚发出去，旁边的魏浩突然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凌卓抬起头，发现杨老师正在看他，他心虚地收了手机，装出认真听课的样子抬头看黑板。
“我们这里手机要上交的，这位新同学，自己把手机交上来吧。”杨老师一边说，一边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手机袋，那里安置着花花绿绿的手机。
凌卓很不屑，心想野鸡补习班，规矩还不少。
主要是交手机影响他聊微信了，他就很不爽，也不想交。
这时候，补习班的另一边传来高呼：“这不凌卓吗？”
凌卓看过去——居然是他的同班同学，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班里出了名的聒噪还好惹事。
他最讨厌这四个人，当年就是他们在班里到处说他的往事，还不厌其烦地去其他班说，去隔壁学校说，生怕长了张嘴没处用似的。
和这些臭虫纠缠，只会越缠越乱，凌卓本不想理他们，直到其中一个女生说了句：“倒数第一也来补习？靠作弊抄到600名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吧？”
凌卓的理智断了片。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推开胡沁瑶的，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横跨大半个补习班的，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到那个女生面前，手里拿着魏浩的错题本，眼看就要冲对方的脸砸上去。
但很快，他就被周围的几个男生控制住了，他身体瘦弱，被他们压制得死死的，完全挣脱不开，只能用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看他热闹的四个始作俑者。
事发突然，补习班老师终于反应过来，见打斗并未开始就结束了，便开始装模作样地劝架：“哎哟，新同学有话好好说，大小伙子怎么能打小姑娘呢？”
与此同时，很应景的，那女生装模作样地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坐他身边的男生就看不下去了，直接起身骂道：“你他妈是不是给脸不要脸？好端端犯什么贱？”
“是你们先犯贱的！”凌卓这才想起说话，他冲对方大喊，越是声嘶力竭越是觉得有气无力：“凭什么说我作弊，凭什么！”
“不是作弊还能是什么？”那男生笑得猖狂，“常年倒数第一，突然进步三百多名，你当自己是天才呢？谁家天才数学考0分……”
砰！
一本人教版思政课本飞了过来，直挺挺砸在男生的后脑勺，男生被砸得打了个趔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捡起课本就怒撕了好几页，撕纸声在狭小的补习班格外惹眼。
“都停下来！”杨老师费劲地推桌子搬椅子走到现场，“打架的都去教室后面罚站！”
他指了指那个男生，又指了指魏浩：“就你们两个，上后面站着去！”
凌卓这才反应过来，课本是魏浩扔过来的，隔着大半个补习班，能投射这么精准，也是没谁了。
还没等凌卓辩解什么，魏浩已经起身，乐呵呵地站后面去了。
莫名其妙的闹剧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平息，课继续上，凌卓的手机却忘了收。
凌卓看着左边空了的座位，心里很不舒服，问胡沁瑶：“反正就是个补习班，要不我们走吧。”
说实话，他本来就图个新鲜来玩的，结果遇上这么多事，确实是不想多待了。
胡沁瑶却说：“怕什么？要走也是那四只苍蝇先走，你有理你逃什么？”
凌卓心说不是怕也不是逃，他只是觉得麻烦，从前在学校，也是因为类似的场景，让他厌学，逃课，或者趴着教室从上课睡到放学，尽可能避免和这些傻逼打交道，和他们多说一句话心情都会变得无比糟糕。
但他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有怕的成分在，怕他们那些恶臭的言语，怕他们再造谣出更多离谱的事件，他的做法也确实是逃避。
只是……
“除了避开，又没别的办法。”
“做你自己就行，比如你是来玩的，就别听他们放屁，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听到这话，凌卓愣了一下，然后问：“那你是来干嘛的？”
胡沁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秘密。”
凌卓撇撇嘴，心情却好了很多，他看向魏浩，却发现对方竟然和那个骂人的男生玩起来了，两人拿着笔在同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做什么，但看两人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很开心。
凌卓本来对魏浩帮他的举动很感动，现在又觉得烦躁。
魏浩怎么和那种货色在一起玩？虽然和谁一起玩是别人的自由，但他就是打心底觉得不舒服，更何况那个人三番五次拿他找乐子。
鬼使神差地，他又去看手机。
沈亦森的消息竟然多达20条。
沈亦森：怎么想到去补习班了
沈亦森：别去没营业资格的补习班，都是智商税。
沈亦森：你在那安全吗？
沈亦森：能看到消息吗，回复我一下
……
凌卓划到最后一条。
沈亦森：我去找你，等我
凌卓吓了一跳，沈亦森来这找他？
他看了看正在讲课的杨老师，他讲课带口音，听着莫名其妙地滑稽。
凌卓听不下去，索性在纸上默写昨天背过的《出师表》。
他很享受这个默写的过程，看着一字一句在他笔下以十分漂亮的姿态展示出来，是一种绝妙的享受。
从前不觉得，但现在他确实觉得他的一手好字带给他很多快乐。
就连胡沁瑶也是赞不绝口：“等高考完，我要跟你学书法。”
凌卓学着魏浩的口吻说：“得交学费。”
胡沁瑶作势要抽他：“你就不学点好。”
不知道为什么，不到一节课的时间，他已经接纳了胡沁瑶的存在，只是依然觉得不真实，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和人开玩笑了，也很久没人在他受欺负时站出来为他说话了，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再坚持地久一点。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到点了，该下课了。”
杨老师这才如梦初醒，他没有拖堂的习惯，美其名曰“学就是学，玩就是玩，我才不跟其他老师一样拖堂，多招人隔应。”
这话也极具迷惑性，总让人觉得这老师已经和学生打成一片。
凌卓最开始也这么觉得，直到胡沁瑶跟他说：“靠抹黑学校老师来抬高自己，这老东西脸皮真够厚的。”
凌卓：“为什么？”
魏浩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身后：“杨巅峰从下课前五分钟就频繁看手表，就等着快下课时候学生提醒他呢，他才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来讲课。”
凌卓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他叫什么？”
“杨巅峰啊，我刚才在后面罚站，后面锦旗上有他的大名。”
凌卓戴上眼镜，看热闹似的看了看那面锦旗，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他又开始兴师问罪：“你刚才干嘛和章帅聊那么欢？”
章帅就是另一个被罚站的男生。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魏浩神神秘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把他老底摸清了，他要是再敢欺负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见凌卓还是一脸懵，一旁的胡沁瑶晃了晃他：“你就等那章丑出丑就行了，顺便你也学着点如何应对霸凌，别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动手，你说你要是真能揍他们一顿解解气还行，关键是你这小身板根本打不过他们啊，到时候人家以正当防卫的名义反过来揍你一顿，你这不纯属白给吗？”
凌卓：“……”
女侠您闭嘴吧行不？
他还没把抱怨的话说出口，补习班突然传出一阵惊呼，凌卓抬头，就看到沈亦森走了进来。
凌卓：……
这人怎么到哪都能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魏浩也认出了沈亦森，开口就是一句“卧槽”，然后问：“他来找你？”
凌卓一脸“那不然呢”的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老师就已经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欢迎欢迎，里面请。”
他也给沈亦森倒了杯廉价的毛尖茶，手忙脚乱地抽了个椅子就把沈亦森按在上面，至此，他又犯了难。
正常来说，他的套路就是，学生来了就使劲夸，营造好老师的人设，家长来了就配合他们说现在的小孩贪玩，引起共鸣然后骗家长把孩子送进补习班。
但面对沈亦森……他一时间无法判断这人究竟是家长还是学生。
十五岁后三十岁前男生的年龄看脸不太好分辨，主要看气质。
所以当穿着一身运动服，顶着一张校草脸，又一副成年人稳重气质的沈亦森坐在这，杨老师还是无法判断究竟是学生还是家长。
学生吧，气质不符，家长吧……那个家长娃都上高中了还这么年轻？
所以杨老师有点警惕，害怕这人是监察局那边的卧底，他小心翼翼地问沈亦森：“您是来……”
沈亦森看了眼凌卓，不动声色地说：“我来试听。”
也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像学生，于是补充了一句：“我是高三的复读生，已经复习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