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说床上躺着的躯体不是白玉，并未说那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玉亓不想争辩，只想知道真相。

她收回视线，看着垣景：“能跟我说说当时的事吗？”

垣景上前，坐在白玉床边，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意思很明显。

他侧坐着，能看到床上的人的脸，此时他的注意力显然更多集中在床上的人身上。

玉亓微顿，虽说觉得坐到床上这个举动可能不太礼貌，但这是主人邀请，而床上躺着的疑似是自己的身体，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坐下。

她坐下后垣景看向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好看得有点晃眼，玉亓竟是忍不住移开视线。

她有些狼狈：“说吧。”

垣景想了想，道：“也许，比起我来说，‘看’的更好。”

————

垣景和白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白家。

当时的垣景失去父母，失去家族，更被毁了灵根，孤身一人很是落魄。

他并未投奔与自己从小有婚约的白家，对于白家大小姐上门退亲一事早有预料。

修仙界本就是残酷的，更何况当时的他连垣家得罪了谁才遭受了这等灭门惨事都不知道，复仇无门，灵根被毁的情况下他早已心死。

退婚的事他不怨他们，更是在后期他再次遭遇那不知名的敌人的袭击时候被白家搭救一事心存感激。

所以，后期他们以‘如今的你还处于危险之中，不如还是与白家结亲为白家人，好歹受一些庇护。’这样的话很是感动。

他接受了白家家主的提议，只不过因为灵根受损无法再修炼，结亲的人不再是白家大小姐，而是旁系的白玉。

严格来说对方是斑驳的五灵根体质，但好歹有灵根，还出自世家，这让垣景在去见她的时候略微忐忑。

不过这个第一面，让垣景印象深刻。

当时的垣景跟着白家主一起来到白家，因为曾经跟白小姐有婚约，他对白家并不陌生，只不过确实没见过那个旁系的白玉。

他被带到主殿，落座后不久白玉就被带了过来。

她就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自己，好像在审视她未来的夫婿到底是否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也正如他所想，她就是在审视。

还不等他得到来自白家主的介绍，这个长相清秀，活泼灵动的白玉就看向白家主。

“长得不错，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虽说在样貌方面从小就未输过，但如今失去了更重要的实力的垣景因为样貌而得到一门庇护自身的亲事，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白玉却是很主动，她走上前来到垣景跟前，伸出手。

“不过呢，同意亲事只是因为你的样貌，如果我发现你的人品不行我会直接退亲。哦对，如果你的演技太好，能伪装到成亲之后才暴露出我不能忍受的品行问题我也会跟你和离。这是我答应这门亲事的条件，家主大人不会不认吧？”

白家主因为白玉的话看向垣景的时候脸上带着歉意：“抱歉，阿景，白玉前段时间摔到了脑袋，忘记了你的名声，又被宠惯了，这才这么没礼数。”

说着还呵斥了白玉几句，白玉却是哼了一声撇过脸，坚持要得到保证。

垣景沉默许久：“成亲一事本就突然，白玉小姐要考察也是应该的。不过关于成亲后和离一事，我希望如果我们之间真的出什么问题能先坐下好好谈谈，如果实在没法达成共识再做和离的决定。”

“嗯？”白玉有些意外，再次上下打量跟前的人。

最后她笑了：“看你这样子还算讲理。行，那就有商有量。”

垣景点头：“自然。”

他需要白家的庇护，对这位名为白玉的旁系小姐并未真的排斥，甚至觉得她很有个性。

她考察他品行的同时何尝不是给了他考察她品行的机会？

如果真的成亲，他还是希望能好好过下去。

白家主一看这情况也是满脸笑容：“这么看来，你们对彼此的印象不错。”

他看着垣景的目光很是柔和：“阿景，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你跟阿苑没了缘分，但我还是希望今后你能好好的。”

垣景点头，接受了这份好意。

垣景留在白家与白玉培养感情，他住的地方是白玉的院子，如此一来说是他娶白玉更像是入赘。不过如今的垣景别无他法。

他现在还有仇家，并且因为修为全无，出去只能送死，所以白家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对这个仇家他没有任何线索，留在白家除了寻求庇护之外更大的原因是这里更容易让他找到仇人。

“我的院子？”白玉歪着头，看着身边正在给自己泡茶的人，沉吟一声说：“我不知道我以前住在哪里，不过能肯定的是不是这里。”

她努努嘴，示意垣景看向那个院门：“那门甚至是刚做的，你应该看得出来。”

垣景自然看得出来，不过毕竟只是一道新的院门，并没想那么多。

白玉丝毫没有淑女形象地伸了个懒腰：“你应该知道我失忆了，这失忆很彻底，最初连我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对爹娘也很陌生。不过家主大人说了，白家的子女只要是能修炼的，不论是什么灵根在到达一定年龄后都会离开父母到族学内一起学习，想来对父母的陌生也是正常的。”

“至于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需要个适龄女子跟你成亲，族里给安排的。”

说着她偏头看着身边的人：“我听说你以前是天之骄子，现在跟我这个被推出来的五灵根，没有前途的女修成亲，会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

垣景微微垂眸：“在那之前，我能确认一下，你为什么答应成亲？”

听到这个问题的白玉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到那新的院门上。

“因为我不想死。”

这回答，倒是让垣景略微意外。

白玉很是直白：“我记忆之初是在一个小秘境之中，当时有很多的妖物魔物和修士们在厮杀，死伤一大片。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死人，被吓到了。我清楚地知道连最基础的灵力使用都有不怎么顺畅的我没有在那一场战斗中死去也会在下一场战斗中死去，所以在家主大人找上门的时候答应了。”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妥协，所以才有了对你人品的考察和后期和离的要求。只能说现在的选择是目前我认知中最为适合的选择。”

垣景自然知道一些修士心性不足，也见过那些第一次历练就吓破胆的放弃修炼之人。但能像她这么镇定，说出自己被吓到却又能平静地为自身谋出路的倒是不多。

不过他已然理解。

毕竟修士和普通人不同，没有真的把婚姻看成天大的存在，过不下去就和离，甚至是后期利益衡量之后的和离比比皆是。

当然，为了利益而成亲的，也不罕见。

白玉是清醒的人，在有限的条件下她在寻找最适合她的路，在这点上着实聪明。

既然对方如此坦白，垣景自然不再隐瞒。

“要说完全没有不甘心那是不可能的，但于白家结亲是目前的我最好的选择。”

白玉眨眨眼，看向他忽而笑了：“不错，很坦诚。我可以接受有目的性地感情，但我不能接受欺骗，这点你可要记住了。”

垣景莞尔：“谨记于心。”

白玉忽而站了起来：“说起来，你虽然灵根被毁，没法使用灵力，但剑术体术之类的还在吧？”

“在的。”如果连这些都是去，上次遇到仇人的他也撑不到白家人的到来。

不过垣景略微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玉做手刀状比划了几下：“教教我呗。我什么都不懂，听说以前是学法术的，但现在所有法术都忘记了。”

垣景想了想，点头：“好。”

不论如何，会一点就多一分安全性。虽说白家足够安全，但如果仇家找上门连累白玉，自然是会一点傍身的武术是最好的。

垣景有剑，他原本的佩剑损毁，虽然没有好的材料铸造一把一模一样或者更好的，但次一等的剑还是有的。

给白玉找了一把，然后开始教导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白玉的悟性很差，他从未见过的差。

大多数修士有灵气的加持理解能力比一般人要强，记忆力也比一般人要好，一套剑法完整演示一遍，即便不能说标准也能记得个大概。

但白玉完全不记得，一个动作都不记得，甚至在他演示第七次后也没记住哪怕一段招式。

如若不是知道她是白家的五灵根，他甚至会怀疑她是否是修士。

白玉看出自己被嫌弃，刮了刮脸，视线落在院子各个地方就是不敢看他。

但是她也没说出不练了这样的话，而是厚着脸皮站着，等着垣景开始第八次的演示。

垣景深吸一口气：“换个方法。”

他压住心底隐隐升起的烦躁：“你的缺陷应当不是跟不上招式，而是最基本的刺、劈、撩、挂、云、点、崩、截都不会。”

他说：“先跟我学这些基础，然后每天各练习三千次。”

白玉下意识提高音量：“三千？”

垣景面无表情：“五千。”

白玉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