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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单名为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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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最初的时候,是天火夜坠。

而后,突然就有了游方的道士要献宝。

据说,那宝物天外飞来,可长生,可不老。

当时的皇帝,在接见了那送药的老道时,疑心的眼从高案之后的冕旒后方锁住对方,只问:“既可长生,又可不老,何由你不尝它?”

冕旒上的流珠轻晃,殿内,却落针可闻,无人敢抬头。

老道躬身,拜下,将头伏在地上:“老道贫苦一生,长生也罢,不老也罢,也是贫苦。不若献于君上得些钱财好陪儿孙渡日,而这天下都是君上的,所有的子民均是君上的儿孙,君上的儿孙遍布天下,有了这药,才能开辟太平盛世!一统天下!”

药有两粒,带着诡异的明黄。

于是,在皇帝不可逼近的威严里,她便被推了出来。

彼时的她,单名一个澜字,第一日入宫,据说是要去当个舞姬。

可是,还无人同她问过名字,也无人见过她舞,甚至无人叫她抬起头来,将那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抬起,教人看上一看……就被人推了出来,服了那药。

药没什么味道,吃下去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当即就死了而已。

可是,那死却又好像不是真的死,她能感知一切,知道她气绝之后,有人上前同她诊脉,也知道,老道当场血染,还知道,另一颗药丸滚落,被另一跪伏的人攥入手中。

在场所有人,也都逃不过斩杀的命运,所有人,连同她一起,被丢入坟冢。

除去少有的几个,而那其中,她能清晰知道,另一颗药丸就在其中一人身上。

微张的合不上的眼里,她瞧出那人的模样,那人长得很好,烟岚云岫、光风霁月,一双眸子,清亮透彻,干干净净。

是了,他是皇帝的某个子嗣,若非此时不能闭合的眼,以她的身份,根本连同对方看上一眼也是不能。

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身体在地面上拖动时,地砖上清晰纹路膈疼的腰背,也能清晰感觉到,潮湿的泥土朝着头脸上泼来时,沉而重的质感。

天地,从此之后只是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坟冢修建。

大抵是对方的工程太过浩大,触碰到了地气,她醒了过来。

当她独自一人从坟冢中爬出时,看到了万人被屠的情景。

原来,皇帝短命,已然过世,这些被屠的人,只是献祭。

那日,天落雨,她浑身泥泞爬出时,又被鲜血染红了全身,所有人,便都被镇住,觉得出了异相。

便有箭,朝她射|来,可是,她先前躺得已经够久,也并不喜欢地底的黑暗沉重,是以,此时不愿意再躺下。

于是,箭射了一波又一波,而她,只是机械拔除。

一旦拔除,身体上的伤损便会奇迹般迅速疗愈。

再然后,是刀,是石,是一切可以让普通人死上一百次的方式。

可是,无论怎样,世人终究不得不承认,他们伤不了对方分毫。

更何况,她似乎已经玩腻这种把戏,开了口,说了个不轻不重的诅咒,下了点让当权者害怕的咒封,所有人,便伏在她的脚下,不敢再动。

毕竟,她曾经也是作为最顶级的舞姬培养的,是作为要送到帝王宫中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来培养的,那些权贵怕什么,爱什么,她其实都知晓。

她腻了,虽然不会死,但所有的过程如同要去地底无声无息被埋那般一样,痛苦是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存在的。

雨,越下越大。

在雨水的冲刷里,她站在最高的那处,站在血污和泥泞中间,说出了最终的诉求。

世人,也终于能够看清她的脸。

那是,一个绝美艳丽的女子。

全身上下,完美无瑕。

世间任何的伤害也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而她,想要所有的奴隶——生。

很快,消息果然传回,新皇允了她的要求。

所有奴隶,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获得了自由。

她转身离开,却被人拦住了去路,这次,是新皇。

想要的无非也就是那些,无尽酒色财气之上的长生、不老。

因为,新皇竟然查出了她的来处,知道那药,原来有用。

她再次陷入绝境。

死,自然是不会死的。

可是,人啊,有太多可以让人不死,却生不如死的法子。

在那些被折磨的日夜里,有方士拿了她的血,她的肉,甚至是她的脑髓,只为了炼药,只为了造出另一颗也能够长生不老的药丸。

可是,说来奇怪,那药丸,颗颗致命。

毒起人来,比最毒的□□还快。

再然后,当新皇玩过了所有把戏,似乎已经终于对她提不起一点兴趣时,她便被送入新皇尚未竣工的地宫,在那里等待。

等待新皇成为死皇,在同他一起,入土,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据说,这是顶级盛宠。

但这样的盛宠却没人喜欢,偏有大堆的人同她道喜。

仿佛,这便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事。

好在,这次的地宫很宽阔,很轩敞,也有一点子光芒的变幻可以分出日夜。

不好的是,她没了自由,她的腰腹和手脚,乃至脖颈,都被某种特制的金属固定在了地上,而且,是脸面朝下。

她日复一日躺在那个地方,如同一张人皮制成的毯,等待有朝一日,让那新皇肥硕的足踩上,踩着她,走向那个最终的归宿。

第一次,她尝试去控制体内服药之后的那种东西。

然后,很快地,她第一次犯了病,发了毒。

这种事情,她那时并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只是知道,醒来时,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些禁锢,而身边,多了很多的人。

他们都蒙住了脸,黑而且瘦,站在地宫四面的远处,拿眼睛瞧她。

那些人,看起来比鬼还可怕,可是,那一双双的眼里,却又什么恶意都没有。

他们,好像只为了救她而来。

她低头,看到身上手上各处扎的金针,她想去拔,随即就有人上前,示意她不要动。

从那人不明所以的描述里,大抵上,她方才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存在,可那是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只说,像种菌丝,带着鲜活的他们从未见过的某种生命力。

可是,哪怕是菌丝,也不能独自离开这个地方,它们的菌丝伸展,朝着四面逃离时,接触地面的菌丝有种被灼烧的模样,顷刻卷曲,而后枯萎。

于是,所有菌丝再次重组了这具身体,有了人的模样,那其中一人才上前,同她施了针。

之后,便是一场逃离。

即便趁着夜色,即便里应外合,也是一场以消耗为代价的逃杀。

百人成了数十人,数十人成了十数人,最后,一人不剩。

好在,那时,面前接应的人已经到来。

水路上,摇橹的声音接连而起,呼喝的号子昭示着各自的方向,无数的游船散向四面八方!

但很快,箭矢如遮天的蝗,顷刻间,便是水流潺潺,人声不复。

她那时,只是看着,并没有其他。

而后,再是呼喝声起,便有更多的船从芦苇荡中荡出,船首尾相连,互相呼应,不再四散,只留出一条路,标出一个方向,让她走。

直到那时,被一个又一个带着真挚淳朴面容的人拿命相送,她才觉出奇怪:“我死不了,你们不用这般拼尽全力。”

那些人,每一个都还年轻,只是憨厚地笑,有种难得挺直脊梁去为什么拼一拼的自豪:“虽是不死,但总是痛苦。”

他们,便都是这么说。

她便再次莫名,终于问道:“你们,为什么助我到如此地步?”

自问,过去的那些年岁里,她被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从未同人施与过恩惠,尤其,是这种过命的恩怨。

“我们,”所有人便拜下,“是您释放的奴。”

原来,如此。

可是……

那日,她爬出那个坟冢,随口说的那个咒封,不过只是想要试试,试试天岁年转,高高在上的当权者会否不同。

因此,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些人可以拼尽最后一滴血,只为保了她的命。

然而,人心就是这样,在你觉得所有的东西都黑暗无边,在你以为你已经看透它时,它又能生出一点不同,教你瞧出点不一样,生出点信心来。

朝着这些人指出的路,她来到一个村子。

村庄不大,依山傍水,远离王朝,有种宁静。

她便在此处生活下来。

可是,不久,那种毛病又犯,她又成了非人的存在,而且,愈演愈烈。

仿佛,那种东西便见不得她过点好日子。

村庄中,一名曾经见过的方士便给出了一种法子,找到另外八户人家,配合她,成了一个阵。

直到此时,秦川才知道,这波被她无心释放的奴,来自天南海北,汇聚了上古最奇的几种秘术。

可是,即便如此,她一开始还是拒绝,因为,有人已经试过,不当是她的血,她的肉,甚至是她的脑髓,全都是要命的存在。

但,一次昏迷之后,那个阵被启动,而结果,相当意外地,果然成功压制住了她身上的这种异变。

靠的也不是别的,是八户人家秘术最强的八人,将她身上的异变引入血脉。

八人中,承袭了她血液之后,也有了各种异变,且因为各自禀赋的不同,那种异变也各不一样。

自然,反噬也不同。

好在,虽然经历一场艰险,但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她也终于安心,虽然不知道背后的缘故是什么,但能活下去,健健康康地活下去,谁又会不喜欢呢。

村中,所有人短暂地过了好一阵子太平日子。

直到,又一次的非人异变来袭。

而这一次,只她一人。

她于是知道,一切,根本无从根治,从那一颗不知来于何处的药丸开始,她的人生已然不同。

于是,在再次犯病之后,她独自离开了大家。

迷蒙即将失去自我之际,她被一人所救。

那人,烟岚云岫、光风霁月,一双眸子,清亮透彻,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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