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思将东西都送了出去。

四位晚辈各得一块蓝田玉，锦缎绸罗送给侄女，文房四宝则赠予大侄子。

更有异域珍宝，一并分发给了嫔妃和皇子公主。

公主皇子得了礼物，十分高兴，三位年幼可爱的孩童有学有样，跟着长姐清和向明月姑母拱手行礼，表达感谢。

逗得在座众人忍俊不禁。

秦相思眉若新月，视线从左往右扫过，停在最小的秦桓身上，男孩唇红齿白，生得极为好看，大抵是感受到目光，两岁的男孩抬头看向她，开心地咧嘴笑。

可爱的神情落在眼中，秦相思的心都要被融化了，忍不住摩挲大侄子幼嫩的脸颊，灿然一笑。

不多时，年幼的孩童被乳母抱了回去，秦相思目光追随，经过左下首的那抹浅紫倩影时，微微颔首示意。

便在此节，江皇后看向右下首两位嫔妃低语交谈，问道：“惠妃，你和文妃窃窃私语说什么呢？倒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惠妃和文妃先是一惊，须臾见四周目光落过来，两人对视后，惠妃开口道：“臣妾方才是在和文妹妹讨论，陛下几个孩子里哪一位像明月，看了一圈，属大皇子和明月最像。”

淑妃不甚乐意，目光盯向对面，幽幽道：“两位姐姐说笑话呢，都说是外甥肖舅，侄女肖姑，况且阿桓才两岁，哪就和长公主看得出相像了？”

惠妃讪讪：“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淑妃妹妹别记在心上。”

淑妃睨她，双方暗中较劲，互不相让。

江皇后微微一笑，端坐身子说：“明月是陛下的亲妹妹，容貌本来就有几分相似；大皇子是陛下的亲儿子，长得最像陛下，和亲姑母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便是帮着惠妃她们了，淑妃容颜精致如常，案几下的玉手却握紧了些。

左下首飘来一记眼神，江皇后全当看不见，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惠妃文妃亦喜闻乐见，朝上首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

在座的大人里，唯有秦相思存着赏梅赏雪的心思，时不时和侄女清和指着殿外白雪梅花交谈，浑然不觉赏雪宴上暗流涌动。

半日的时光转瞬而逝，窗外的雪停了，宴席结束，众人尽散。

秦相思特意晚留片刻，她迎上刚刚走下来的江皇后，高兴道：“还没恭喜皇嫂，喜得公主。”

说话间不忘拿出一个赤金如意金项圈，亲手给清宁戴上。

大约是对秦相思不甚熟悉，清宁紧张无措看着她，稚嫩的小脸旋即整个埋入乳母怀中。

“这孩子认生。”江皇后解释，吩咐乳母带着清和退下了。

目送清宁离开后，秦相思熟稔亲昵地挽着江皇后。

“皇嫂是苦尽甘来，有了公主，下一个便是皇子。皇兄待皇嫂之心日月可鉴，明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假以时日，皇嫂定能得偿所愿。”

说着，她还不忘挤眉弄眼，“临近年关，皇兄大多留宿在椒房殿，皇嫂，别忘了抓紧机会~”

江皇后今日的心情不错，面对眼前亮丽夺目的艳色，神情添了几分柔和，难得露出小儿女的情态。

三年前她难产，大伤气血，但如今身子已经调养好，江皇后着实期盼能为陛下诞育嫡子。

想起昨晚陛下漏液来椒房殿，江皇后不禁羞赧指了指秦相思的额头：“你呀，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浑话呢。”

秦相思调皮地轻吐舌头，靠在长嫂的肩头轻语。

“我瞧着阿桓很是喜欢，皇嫂以后若有了皇子，定然和阿恒一样懂事乖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江皇后雀跃期待的心倏然就冷了下来。

自从十六年前小产后，她再也未能有孕，本来已经不报希望了，谁知上天垂怜，三年前她竟有喜了。

只可惜那时选秀尘埃落定，新人入宫，如果能再早点有孕，兴许选秀一事就能不了了之，淑妃不会被选进宫，不会得到陛下宠爱，更不会诞下大皇子……

这大概，就是天意弄人吧。

秦相思枕在皇嫂的肩膀，不曾看到对方神情的变化，未几，耳边温和的声音传来。

“别光顾着说我了。明月，当初在淮州，你告诉我说自己喜欢上一名男子，那之后如何了？”

三年前，十几岁的少女情窦初开，羞于向陛下和太皇太后开口，但愿意告诉待她如亲生的长嫂。

因而江皇后清楚明月在南山行宫养病是个幌子，她知道秦相思过去三年，根本不在东祁。

但具体去了哪里，江皇后不得而知。

闻言，秦相思睫毛轻轻一颤，大抵是做了准备，她很快就回答说：“明月无福，没能找到他。我和他，大抵是无缘吧。”

“既然如此，那当初为何不回宫？可知陛下和皇祖母三年来关心你的安危，数月寝食难安。”

“是明月不好，任性贪玩。”秦相思抬起头，愧色道，“当初走到关外，被恢宏的景致迷住，从小到大，明月还没见过如此广阔的天地，一时神往，等终于想起回来，竟是已经过去了三年。”

经过昨日皇兄质问，前车之鉴，秦相思说谎的功渐长，看不出任何破绽。

江皇后不觉有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往事既已过去，便不提了。”

话音稍顿，又道：“你也别多心，京中尚未婚配的儿郎比比皆是，明月若有看上的，尽管向陛下开口，明月倾城之姿，寻到如意郎君还不是信手拈来。”

时别三年再听到这话，秦相思微微一怔。

“这话，皇嫂从前也说过。”

江皇后笑了笑，像从前那般回应她：“皇嫂说的是实话，明月，你是东祁长公主，陛下唯一的妹妹，太皇太后唯一的孙女，有美貌有身份，要什么样的郎君没有？别说是祁国，即便是世间的好男儿都任你挑选，你且放心便是，皇嫂日后也会为你留意的。”

许是在西凌，婆母东宫王后不慈的缘故，秦相思听过层出不穷的话，耳濡目染，渐渐学会甄别。

譬如现在，相似的话，皇嫂说过许多次，秦相思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从前她从未觉得皇后这话不适，眼下却觉得浑身的血液向上逆转而流，冲到她的脑子里，恍惚间和回京路上想起的答案相撞。

是了，那一年她情窦初开，日思夜想，被皇嫂看出端倪，娇羞之余，说出自己在云州遇见一男子，不知怎的，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皇嫂掩面莞尔，揶揄秦相思说，她是喜欢上对方了。

后来，景衍离开，她茶饭不思，也是皇嫂在身边言明：她是陛下亲妹，容颜倾城，不会有人不喜欢她。

秦相思深以为然。

记忆退散，江皇后柔美和善的容颜近在眼前。

秦相思神色未变，眼梢唇瓣含着笑意点头：“嗯，辛苦皇嫂为我筹谋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意识到皇嫂的嘴脸啦，江皇后前期待她的确是真心的，后面就是纵容，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