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也不直接回家吗?”
出于好奇和打发时间,美咲对雫进行了提问。
被他提问的少女和昨天一样摇摇头,但或许是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她的话也比昨天多了一些:“我同学说,这家店的意大利面很好吃,我就来了。”
家里不怎么管吗?还是不和父母一起住?
美咲敏锐地察觉出了雫话语中隐藏的部分感情。
“确实挺好吃的。”
美咲没有继续去追问她的事情,因为他看见,昨天和雫打招呼的少女也进入了咖啡店,还带着几个同样穿着制服的同学,有男有女。
似乎是因为他们的位置比较偏僻,并没有被注意到。
“那是你同学?”
“算是我朋友。”
雫的眼神有些渴望,又有些胆怯,似乎希望加入,又不希望被发现。
“服务员!能帮忙调一下桌子吗!我们人有点多!”
在一阵嘈杂后,他们终于吵吵闹闹地坐了下来,一点都没有要控制音量的意思,于是,连坐在角落的美咲和雫,也都能听见其中传来的内容。
“唉,你们班那个,雫,她爸爸,真的是出轨被抓,然后出的车祸吗?”
“千真万确,这可是我妈妈和我说的,我妈妈说,这是她同事听说的。”
“啧啧啧。活该,就是可惜了,被那种男的连累了。”
“出轨就该被千刀万剐!”
“那种烂人,就不该原谅!”
“就是说,哈哈哈。”
美咲瞥了眼对面的雫,她全程都一言不发,只是将手放在腿上,低着头,克制着什么。
“……我爸爸,才没有出轨。”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美咲听见了。
是吗?出车祸去世了,所以昨天才会哭成那样,今天也不回家吃饭。
“你们这两天看到雫了吗?老师们都叫我们不要刺激她,她哪里还需要我们刺激啊,一整天都耷拉着脸,丑死了。”
“别这么说吧,人家毕竟刚失去父母。”
“算了吧,那种人的孩子,有什么好哭的,这不是脱离苦海了吗?省得以后还要遭遇什么出轨闹离婚这种事情,要是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就雫,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你这么讨厌你父母啊。”
“讨厌死了。”
那些学生们还在不加掩饰地释放自己的恶意,等不到美咲出手,坐得离他们最近的客人就先听不下去了。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公共场所?而且,你们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你们这么说他们,他们会高兴吗?真的是,一群小屁孩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美咲看向说话的女性,硬要说的话,长得其实并不凶狠,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有着柔和外表的职场女性,但她说出这一段话之后,那群学生愣是乖乖地低下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大概就是所谓的欺软怕硬。
美咲想道。
多亏那名女性,咖啡店渐渐归于平静,那群学生就算偶尔忘记控制音量,也会在下一句话压低声音。
真是帮大忙了。
美咲再一次在心里感慨。
“您二位的意大利面与柠檬可乐,祝您用餐愉快。”
店长哥哥也及时地把晚饭端上了桌子,美咲擅自帮她从餐具篮拿了叉子,她似乎有些意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没事。”
美味的食物可以治愈一切,这是那位店长哥哥在他们短暂地迎接和平之后说过的话。
美咲心满意足地用叉子把意大利面卷成团,毫不顾忌形象地吃进嘴里。
“噗。”
他似乎听见前方传来笑声,然而,当他抬起眼,雫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镇定且熟练地用叉子叉起面条,慢条斯理地吃着,就算是悲伤和愤怒,都不能改变她的举止。
美咲更难想象前一天的事情,她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一个人在墙角哭到眼睛都肿了。
说起来,今天完全没有哭肿过的痕迹,用冰块敷了一晚上吗?
美咲猜测。
“你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很喜欢他们家的玉米浓汤。”
“不用了,那也不是套餐里的东西。”
怎么把她现在父母双亡,身上可能没什么钱这件事忘了。
但很快,美咲就学着店长哥哥的借口,说道:“我有优惠卷,不要钱。而且我一个人喝不完。”
“那么多吗?”
“嗯。”
“那我也要吧。”
“好。”
如果能再有一点警惕就更好了。美咲忍不住为眼前的少女的粗神经程度感到担忧,真的不是所有的陌生男人都能像他这样问心无愧地做事。
……问心无愧吗?至少现在吧。
美咲反问自己了片刻,决定暂时不去考虑过去的事情,至少在喜欢的店里吃着美味的食物时,他不想考虑那些。
或许美味的食物对于放开人的心声这件事也有作用,又或许是雫真的缺少心眼,在玉米浓汤端上桌后,她开始讲述起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又讲了关于坐在他们背后的那些同学的事情。
父母双亡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到学校,却被造谣,怕被报复不敢告诉老师,只敢一个人躲进厕所,结果在厕所里又听到了流言蜚语,放学后想起爸爸妈妈,无法控制,就在那个地方哭到天黑,遇见了他。
“她们不算是你的朋友。”
“但我也没有第二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明明在第二次见面的人面前却什么都可以说?
但美咲也可以理解这种心态,只敢和不熟悉的人敞开心扉,在熟人面前反而隐藏真实的自我。
这倒也是很常见的一种心理。
那我做你的朋友吧。如果是一花姐的话,一定会希望自己对着需要帮助的人说出这句话吧。
毕竟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
但是真的可以吗?
“稍等一下。”
美咲的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提醒,他低下头,解锁手机屏幕,立刻看到了发件人是【零哥】的邮件: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是你迈向成长的重要一步。
他抬起头,看向吧台。
店长笑盈盈地朝自己挥挥手。
像是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那样,美咲终于说出了先前有些犹豫的那句话:“那我做你的朋友如何,你可以把我当成树洞,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
不客气,你应该谢谢那边那位偷听我们谈话的店长。
当然,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