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终于勉强让自己恢复冷静,从厕所回到躺着秀吉的尸体的房间前时,尴尬地用眼睛扫了几次盯着自己的方向的美咲。
“没事吧。”
“没事。”
晴雨做好了只要美咲说一句“小孩子不要勉强”,就用“我已经独自开了一年事务所了”怼回去,然而,美咲只是狐疑地又看了自己一眼,不再说什么。
这反而让她感觉到有些挫败。
“哼。”
“为什么又生气了。”
“没什么。”
简直就和闹变扭的小孩子一样。
晴雨自己也知道,但是就是没办法对美咲坦率起来。
都是因为你老把我当小孩子,我才会这么想证明自己。晴雨擅自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当然,这个借口也根本不会被她说出口。
说出口就真的输了——虽然根本没有什么需要争个胜负的地方。
“他们已经回餐厅了,走吧。”
“好。”
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广播那头的主持人萨米尔看在眼里,甚至连两人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都是一样,萨米尔饶有兴趣地针对着两人现在别扭的感情做着笔录。
闹别扭的话,这两人还会合作吗?
不过他们合作不合作都和萨米尔没什么关系,他也只是单纯地对人间观察这件事本身有兴趣而已。
在萨米尔切换监控观察餐厅里的其他人的同时,美咲和晴雨也来到了餐厅中。
“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
队长和美咲的对话非常简短,几乎就是在美咲给出回答后,立刻落下帷幕,转而回到餐厅里的讨论中。
“我们刚才在讨论要不要先去找点吃的。”
“行啊。”美咲顺手拉开两张身边的椅子,紧接着坐到了其中一张上,“已经找到厨房的位置了吗?”
“你们看了那样的场景,真的还吃得下吗?”说话的是美莎,她一边说着,一边看见晴雨绕了一个大圈,到自己这一侧坐下,“你还好吗?我记得你去了两次厕所......”
“没事,适应一下就好了。”
从真相的角度来说,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她现在只要稍微松懈,就会想起那个场景,接着就是自己伸手去检查她的身体时从触觉传回的反馈。
她只能全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
“我看见过比这惨得多的。”美咲抬手把旁边的椅子推回原位,漫不经心地说道,“队长呢?队长能吃得下吗?”
“我也没问题。”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和美莎、晴雨坐在一起的水夏。
晴雨回忆了一下自己所写下的内容。
记得水夏最后是知道了队长的真心,理论上他们这个时候也该和好了。
她的脑海里出现这句话的下一秒,紧跟着就是自己和美咲好像也还没恢复到自己告白之前的状态。
愿意为了救我,义无反顾进入异世界,这应该能说明,他是喜欢我的吧。那为什么要拒绝我呢?又不告诉我黑历史是什么,他怎么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接受嘛。
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和小孩子一样,晴雨终止了自己的念头,继续听其他人的谈话。
“我和队长最开始醒来的房间,好像就在厨房旁边。”水夏怯生生地举起手,“大家要一起去看看吗?那个,现在还是最好几个人一起行动,也好有个照应。”
现在是对外的水夏模式。
奇怪,记得在阳景提供的材料里,主人格水莲已经经常出现,从队长死后就一直是主人格,而且也看到了队长的留言,现在怎么又缩回去了?
难道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固执,才会害得队长死去,所以现在为了逃避现实睡过去了吗?晴雨在心里猜测道。
“也行,那我和凯尔特跟着你去吧。”美莎自告奋勇地站起来,“我和凯尔特来做晚饭,你们三个都那么努力地调查现场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对吧,凯尔特。”
“确实如此。”凯尔特丝毫没有因为美莎擅自做主而产生情绪,“未央,你想跟我们走,还是跟他们一起留在这里。”
“我跟,你们走。”
未央无精打采地站起来,看起来他并不是因为想帮忙而起身,更像是想留在熟悉一点的人身边所以站了起来。
餐厅里转眼便只剩下了先前去调查现场的三个人,晴雨是个偏内向的人,虽然长大之后出于工作需要,也开朗了很多,但本质上她并不擅长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
但或许是因为她花了很多时间在书写他们的故事上,她自觉与这些人已经认识了至少两个月以上。
“......好厉害,难怪你看到那样的场景还能保持冷静,学法律很辛苦吧。”
“也还好,大一很痛苦,后面习惯了就好点。”
“我感觉律师都很会说话,嘴里不知道真的假的都能说的和真的一样,我感觉你好像还好?还是我正在被骗只是我没发现?”
晴雨和队长的对话进行得非常顺利,她就像是小说作者偶然得到了与自己笔下的角色对话的机会一样,所有的问题都在挖掘这个人的核心,了解一点、再了解一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让小说成长为大树的养料。
“简直就像是什么狂热的粉丝一样。”美咲颇为不满地小声嘟囔。
与此同时,尖叫声划破了天际。
“啊——!”
晴雨感觉自己已经无法产生饥饿感了。
德米特里的头靠着厨房的底部收纳柜,血迹从柜子的一角一路滑到他的头部,看起来是重重地撞上了柜子的一角而丧命。
“应该是重击,除了后脑勺的伤口之外,没有别的伤口。”美咲检查完毕后,做出结论,他说完这些后,停顿了一下,看向站在门口还没缓过劲的晴雨,“晴雨,你需要再检查一下吗?”
“要。”
晴雨硬着头皮点头,这个时候说“不用了”会轻松很多,但她没有这么做。
美咲给她让出了道路,经过在旁边检查厨房内部情况的队长,走到厨房外面,向外面的四个人问话。
“你们是一离开餐厅就到这里了吗?”
“不,我们找了一下,这里太大了。”水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好不容易找到了厨房,一进来就看见他倒在那里。”
“原来如此,你们还有别的要补充的吗?”
“没有,大概就是这样。”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密室难道不是第二次机会吗?怎么会变成让我们第二次接受死亡的地方。”
外面传出了啜泣声和安抚声。
晴雨终于做好准备,她带上手套,开始检查德米特里的身体。
如美咲所说的那样,除了后脑勺的伤口之外没有别的外伤,晴雨也没有看内伤的能力,便只能在得到相同的结论后停止了搜索。
“当时最先发现的人是谁?德米特里倒下的位置在厨房内部,只是进门的话应该看不见他。”
晴雨听见外面又传来了美咲的问询声,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为了调查出真相,她还是先放下小孩子的别扭情绪为好。
“那个,是我。”
晴雨刚来到外面,就看见水夏颤抖着举起了手。
“我们到这里之后,我先进的厨房。”
“美咲哥,这个顺序有什么意义吗?”凯尔特提出了在场人的疑问,“虽然是水夏先进去,但我们都是一起到达这里,进来应该也是刚好是水夏先进,对吧。”
“你说的对。”然而他的语气却好像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我只是职业病犯了。这里没什么线索了,我刚看到那边储物柜里好像有泡面,还是你们坚持做晚饭?坚持做晚饭的话,我和队长把德米特里搬出来。”
“那个,就算今天不做,明天也得做,我们不能总吃泡面。”美莎说道,“让他保持……那样在厨房呆一晚上也不太好……”
“确实,尸体会引来各种害虫,又是厨房重地,死后放置太久也会污染环境,食物如果因此变质就得不偿失了。”
美咲一边说着,一边把写完笔记的本子放回衣服的贴身口袋中,他的态度比起平时似乎更加冷漠和公事公办。
就算是晴雨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美咲。
“说什么食物变质,那可是一条、现在是两条人命了,你就只关心食物吗?”
“现在是两条,如果食物中毒,就可能变成九条。而且,你们之前也听到了,第一次死后就会成为神隐幽灵,不会再次死亡。”美咲招呼队长进厨房帮他搬动德米特里的身体,“他们已经不会再次死亡,而我们还有求生的机会。到底是更侧重于关注哪一边,也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道理确实是这样。
晴雨垂着眼眸,为两人让出一条道路。
只是这样冷漠的美咲让她都有些陌生,但那可能也是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看他处理过凶杀案,更没有看见过他面对尸体的模样。
冷漠到有些麻木,就像是已经习惯了那样。
这么说起来,在萨米尔归还的记忆里,美咲拒绝自己的告白时确实也说过。
他杀过人,也坐过牢。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刚出来不久,那个时候的美咲不过二十岁出头,也就是说,美咲可能是在未成年时期下的手。再结合未成年犯罪的判刑标准,美咲大概不是过失杀人,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晴雨这才发现,自己对美咲的过去一无所知。
“我真的有可以接受他的过去的勇气吗?我也真的想知道吗?”晴雨小声地问自己,“这好像并不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事情。”
最后,美咲和队长把秀吉和德米特里都放到了一个房间里,晴雨帮不敢再次进入厨房的美莎他们把泡面从储物柜里拿出,队长和未央还各自加了一根火腿肠。一行人在餐厅里烧开水结束了一天的行程。
就是他们衣着华丽和这泡面同时存在的画面实在是非常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