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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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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4日

小婴儿对时间的掌控十分有分寸——爸妈需要吃饭的时候,他喝完奶就睡觉;刚收拾完碗筷歇下,他又恰好醒了过来。

常乐言被他能穿透耳膜的哭声给吓了一跳。

——

可能是因为屋里的人太多了,陈黎和孟赵頫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倒是原本坐得稳稳当当的杨春梅,只是抬眼望了下,便放下手里的瓜子,拍拍手,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

她娴熟地接过婴儿,同他们说了句什么,领着众人进了房间。

常乐言转回头,余光瞥见了身旁的林枣阳。

他始终低着头在看平板。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放着,显得有些吵闹。

常乐言便只同旁边的林叔说了声,调低了电视的音量。

挂墙的电视早换成了联网的液晶屏,不知怎地按到了返回键,界面一下子回到了主菜单,里面到处都是和疫情有关的新闻。

常乐言按键的手指停了一瞬,又迅速调回原去。

放下遥控器,她眼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好像特别认真地在看,又像在发呆。

林枣阳一抬头,见到的便是她这幅走神的模样。

他垂下眼,放下平板,主动坐近了些,同她说:“有我妈在,不出二十分钟,他绝对能睡着。”

“?”

常乐言被他打断了思绪。她收回意识,半知半解地朝他看。

什么?

听见他的话,林长丰笑了,在一旁认同似的说道:“是真的,你等会看看。”

像是偏偏要和他作对似的,他刚一说完,便听见“砰”的一声,屋里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极有力的婴孩哭声。

林长丰尴尬地笑了笑,站起来:“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

常乐言也有了起势。

注意到常乐言的动作,林长丰劝止她:“应该就是摔了个东西,你坐着吧,屋里人多反倒不好。”说完,他开始往屋里走。

常乐言听着林长丰开门一瞬间从屋内传来的侃侃而谈声——来自于她亲爱的杨姨——顿了一会儿,这才转回头,同林枣阳说:“现在也是二十分钟吗?”

林枣阳笑了,点头:“是。”

常乐言对婴儿的入睡时间没有概念,听起来倒是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林枣阳的育儿属性,是遗传吗?

她看向林枣阳。

“怎么了?”见到常乐言奇怪的眼神,林枣阳不经问。

常乐言摇头:“没事。”

“我妈有一套她自己的育婴技巧,”林枣阳玩笑般地说,“家里大大小小的亲戚,但凡家里有小孩的,都要过来找她讨教经验。”

“我明明是独生子,她也不太可能经验丰富啊?”

常乐言不经笑了:“你这样议论杨姨,小心她出来教训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林枣阳笑着看向她的眼,“难道某人要出卖我?”

常乐言不说话,脸上却有了微微的笑意。

“这才对嘛。”林枣阳见她放松了,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莫名开心了起来,常乐言摸不着头脑。

他看着她,说:“你刚才看起来一点兴致也没有。”

“电视里明明放的喜剧。”

常乐言纳罕。

他方才分明在看手机,怎么注意到她的表情的?

“没什么,就是……”她忽然一顿。

常乐言留意到,她什么时候可以如此娴熟自然地谈论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就是什么?”林枣阳追问。

常乐言敛回神,若有所思,又好像在笑:“就是,没想到会分开……过年。”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以前,冯厚粲离开了,孟赵頫留下了。

现在,她也要和常英颖分开了。

她有一种感觉:这只是一个开始。

仅仅半年之后,她就将从高中毕业,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从那时起,她同他们的分别就真的成常态了。

她迟早会离开,独自一人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未来。

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有多长时间能相见?

寒暑假?清明、中秋?春节?

她越往前走,就会离他们越远。

她撇开头,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为这暴露在阳光下的真心话,也为自己而羞惭。

她一直都将自己视为一个具有自控和自理能力的成年人,这样的依恋,长大之后便很少再出现了——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九岁那年,只有缩在妈妈怀里,听着她说话时嗡嗡的共鸣声,她才不至于被恐惧给占满,才能安然入睡。

都过去了。

常乐言想。

——

林枣阳自诩是一个擅长离别的人。

他理解她。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会容易多了。林枣阳想这样跟她说。

但他没有开口。

他见证过公司里的人来来去去,直至他成为那个离开的人;他无数次和家里人告别,奔走于陌生的城市之间,不断到达又离去;他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遇见新的人,又在新的公司里重复之前的经历——他靠近现在的每一步都是靠离别换来的。

以前也会愤愤不平:人为什么要分离?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

第一次经历时,他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明白,人尚未反应过来,一切便结束了;到了第二次,开完欢送会后,他一个人躲在公司的角落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两个字有了更深的理解;到了第三次第四次,他显得格外冷静——甚至在这种冷静中,他看到了一些自身之外的东西——某一时刻,他有些讶异地发现,在身边所有人都在为分别而流泪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哭。

后来他想明白了。

他不是没有哭,而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哭过了。

习惯成自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人生字典里,“离别”这两个字,渐渐从一个象征着悲伤、落泪的贬义词变成了一个中性甚至略带褒义的词语。

就像花开花落一样,它自然而然便发生了。

或者,他也可以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下一次的邂逅,抑或是一次成长。

当意识到身边人随时可能会离开的时候,才更有可能在分离尚未来临之时,不浪费每一秒,用力地抓住对方。

尽管有一些时刻,他抓住了,便不想再让他们走了。

林枣阳看向常乐言。

——

常乐言看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没事。”常乐言说。

怅然若失只有短短一瞬,常乐言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现实。

「发现」这种事情,总会带给人惊讶而已。

看她的表情林枣阳就知道,她已经自我开解了。

真是……

太强大的人,连安慰都没有机会啊。

他笑了笑。

——

果然,正如两位男同志所说,二十分钟不到,其他人就出来了。

“我去清理一下。”说完,孟赵頫便捧着一堆东西直接去了厕所——脏衣物、用过的奶瓶、毛巾,还有各种孕妇和婴儿用品……

最后一个出门的杨春梅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她对望着她的两个小家伙说:“母子俩在午睡呢。”

常乐言微微点了点头,将电视音量调得更小了。

杨春梅走过来,略带遗憾地坐下:“手痒了,这会儿就想搓搓麻将。今年怕是不行喽。”她看着电视说道。

又不能拉着还在坐月子的产妇和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来陪她玩。

听见杨春梅的话,林枣阳收回了视线,对杨春梅说:“手机麻将玩不玩?”

“还有这种东西?”杨春梅眼睛亮了,连林长丰也凑了过来——过年不搓麻将哪叫过年?

林枣阳接过杨春梅的手机,“我给你下载一个。”说完,他看了看常乐言。

冷不防对上林枣阳的视线,常乐言疑惑了一瞬。待他举起手里的手机给她使眼色,常乐言才明白——他让她也来帮忙。

常乐言只能叹气。

她收起心,靠近了些,顺着林枣阳的操作,替林长丰也装了一个。

林枣阳给杨春梅演示期间,抬头看了眼常乐言。

教学需要专心,尤其是……嗯,比较费心的中老年人。

果然,常乐言没办法分心想其他的事了。

幸而杨春梅的学习能力还不错——也可能是出于对我国国粹的强烈兴趣——她很快便上手了。甚至有的时候,她看不过林长丰反应慢半拍的样子,不时搁下自己的手机过去指导指导。

学生提前毕业,老师也就无事可做了。

林枣阳教完后,在一旁看了会儿。见常乐言如今有事可忙,不至于又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胡思乱想,他笑了笑,又拿起平板来看。

陈黎和小孩子都在睡觉,林长丰他们没把声音开太大。

虽然在音乐的沉浸感上略带缺憾,但国粹终究是国粹,杨春梅和林长丰你研究来我研究去,相当于一次玩两个局,简直要乐不思蜀了。只是会偶尔抱怨两句:“还是没有手摸着好……”

常乐言见二人如此愉悦,也不再有问题需要找她问,便主动腾出位置,不再打扰。

余光里,林枣阳颇为认真地在读着什么。隐约能瞧见,那页面上全是文字。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枣阳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了?”

“没事。”常乐言扭头继续去看电视,却听见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是几篇故事和散文。”

常乐言看向他,却神游似的回想起和他待在一起的这几天。

他都是在看这些。

“导演的考试比较复杂。”林枣阳说,“你应该知道?我选了导演专业。”

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知道的。

似乎过分笃定了些。

常乐言这样想着。

可惜,她无力反驳——她的确知道。

他们公司没有具体说明他报考的是什么。但很早之前,她已经从杨姨那儿得知他的选择——网络上也流传着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

像她这样一个对艺考完全不了解的人都知道,影视导演,一个万里挑一的专业。尤其在北城,她似乎只听说过那三所院校的导演专业,还是全国最顶尖的几所。听说这个专业每年招收的名额都极其有限,这三所学校招收的总人数加起来,有超过五十人吗?

当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

“只有这一个?”

“就这一个。”

常乐言有些难以置信。

并非她不信他,只是,仅凭一考来定终身这种事,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在了。考的专业越多,录取的几率越大,这是肯定的。可他若是执意要留在北城,一定要选择那个专业——那这简直是一场豪赌。

“没办法,”他说,“我只想学它。”

创造、协作、表达,只有这一个身份能够满足他。

报考之前,他有过很长时间的思考。

他确信,舞台这条路,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继续走下去。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个行业,更新换代得太快了,没有人能一直站在舞台中央。

路还很长,谁也说不定。

如今有了另一样他想做一辈子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没考上呢?”

“那就再考一次吧。”林枣阳轻飘飘地说。

是这样,也不完全是。

可以说,林枣阳几乎从没考虑过“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

他不给自己留后路。

这样才能拼尽全力。

“如果不行,凭文化成绩走也可以。”他说着,不知是哪儿来的底气。

自从在冯奶奶那儿补习后,他对于学习不再以前那样畏惧了。他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补课老师对于他课业上的夸赞。

无由端地,他就是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将这个勉强靠近一本线的成绩提到一本线之上——或者更高。

他想起常乐言送的那套笔记。

“我还是不太明白,”常乐言摇了摇头,“不止北城有导演专业,学校里的专业也不止这一个,你……”

常乐言忽然对上他的眼,哑住了。

一瞬间,所有的担心烟消云散,反而还带上了些许玩味——是她多心了,他的确可以。

有这样眼神的人,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再多的为什么,似乎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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