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5日，高考前两天

“哎呦，小泽，这都多久没见了。”杨春梅一过来就亲热地叫起了萧其泽的小名。

没办法，谁都有爱美之心。

萧其泽笑了下，亲昵地叫了声杨阿姨。

杨春梅听着心都快化了。

快速地跟张帆和林枣阳打了声招呼，杨春梅又朝他问：“怎么样，有时间吗，过会儿带上爷爷和我们一块儿吃饭去？”她看萧其泽手机亮着，应该是看见消息了的。

说完这句，她又往林枣阳那儿凑，说到：“你常姨也来了，现在去学校接乐言呢。”

林枣阳眼皮一跳，抬起了头。

萧其泽也探了个视线过去——他先前只是问一下，并不觉得常乐言会真在。

但是……

“对不起啊杨姨，我去不了，”萧其泽耷着脸道，“我伯伯他们已经过来了。”

“啊，那……”杨春梅视线移到了张帆身上。

张帆迎着她的目光，顺意点了点头：“对，我去陪考。”

“好吧。”杨春梅颇有些惋惜。

她原先不知道张帆也跟着来了，就想着萧其泽之前在他们家住时跟乐言也玩儿得也挺好的，三个孩子见一见，说不定会开心一点……

“那没事，等你们考完之后我们再聚，到时候阿姨请你们吃饭啊！”杨春梅笑呵呵道。

萧其泽郑重地点头：“好。”

“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始终没怎么开口的林长丰终于插了句话。

他们提前预定了餐厅，再不走就要错过约的时间了。

“好，您慢点。”

张帆寒暄道。

萧其泽趁机拍了拍林枣阳：“记得帮我跟常乐言带声好……”

林枣阳看了他一眼。

“听到了吗？”见他不回答，萧其泽又用肘抵了抵他。

过了半晌，林枣阳才勉强应了声。

“高考加油。”林枣阳说。

萧其泽弯了下嘴角，拍拍他的肩：“知道了，你也加油。”

林枣阳往上抡了抡沉重的包——里面全是没放进箱子里的书和笔记。

“走了”。

“拜拜——”萧其泽夸张地和他们挥手。

张帆望着林枣阳，又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萧其泽，不经笑了。

小孩子的友情啊……

——

“英颖她接到乐言了吗，小孟他们咧，过来的不？”坐上车后，杨春梅开始朝林长丰打听起来。

“说已经到了，在收拾东西——陈黎带的高二，早就放假了，现在正和年年待在家里，老孟说还有一些学生在学校里面自习，他去看了下，过会儿就赶来。”林长丰一一解释。

“欸林枣阳，你也很久没见到你常姨了吧？”杨春梅突然起了兴致，“她男朋友好像也跟了过来的……”杨春梅对常英颖的男友很是好奇。

林枣阳刚想回答，不知怎的顿然生出一种熟悉感，好像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想起来了。

——“知道。”

林枣阳回。

春节时，他刚回来那天，杨春梅也是这样问他的。

都这么久了啊……林枣阳心想。

不过……

林枣阳低头，看向手机上刚发出去不久的一句“我落地了”，笑了笑。

这回，他是真的知道了。

——

考场安排很早就出来了，常乐言没有被分在本校。

虽然自常乐言上高中后，常英颖常年不在常乐言身边，但她一旦上起心来，似乎比其他家长还要细致一些。

就比如，在决定是住家还是选择临近住酒店时，常英颖就好好地比较了一番。住宿、吃饭、交通，很多变量是不可控的，这些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东西，无论哪一环节发生变化，都会造成无法估计的影响，她担心常乐言的生活规律突然改变会出现意外，还是认为常乐言一切照常比较好——比如，住在熟悉的地方，吃熟悉的食物……

这么一想，冯厚粲家和在学校这边租赁的房子，两个地方都可以住，但两相比较，还是冯厚粲这边的更近一些。正好常英颖也提前安排好了要来陪考，无论在哪儿都不必担心没有人管，经过商量，她们还是决定考试这两天就过来这儿住了。

孟赵頫和杨春梅得知这个消息时，都不约而同地说要请她们吃饭。于是，在常乐言和林枣阳一同回来的这一天，时隔多日，三家人默契地约好了久别的第一次见面，先一块儿吃一顿再说。

为了尽可能地节约两位考生的时间，他们将吃饭地点安排得很近，就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餐馆里，出小区右拐两百米就是。

回程一路顺畅。

快到赶到的时候，中午十二点出头，正好是饭点。

林长丰的车就要开到小区门口，杨春梅突然叫林长丰停住：“诶诶诶，就在这儿吧，我去买点水果。”杨春梅望着前边越来越近的水果店，道。

常英颖今天才赶过来，一到这边就去接了常乐言，家里肯定还什么都没有，她买点水果，餐后吃点，到时候给再让常英颖带回去，乐言复习的时候也能吃一吃。

“英颖和小孟他们已经碰面到饭馆里等着了，我看这一路上也没什么空位，你直接把车停小区里面去吧，快点赶过去。”杨春梅指挥道。

林长丰应了声，也没问林枣阳，杨春梅车门一关，他就一脚油门继续往前了。

林枣阳噎了下，坐回身子——他本来还说可以下去帮帮忙的。

常姨已经去了，那常乐言也在那里了吧……

想早点见到她。

林枣阳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觉得有些反常。

——

车转到楼栋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进都进来了，直接把东西放回去吧——我这就去停车。”林长丰对林枣阳说。

也行。

林枣阳应着，带着书包和行李箱下了车。

车内开了空调，刚迈出第一步，皮肤陡然暴露在阳光和热气里，一瞬间像被火烤似的燎热。林枣阳迎着夏日刺目的光，在原处站了瞬，后背已经开始浮汗——黑发被晒得直发烫。

他提起搁在行李箱上的双肩包，背好，提起箱子上楼。

“磕噔。”

“磕噔。”

行李箱里面装的绝大部分都是书，比之前重很多。

拖着箱子往上走时，林枣阳能感觉到自己因过度用力而暴起的手臂肌肉。行李箱和楼梯的磕碰间，发出一节一节有规律声响。

林枣阳还没从肌肉的酸痛和燥热的天气中回过神，就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常乐言——？”

他对着门内的人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常乐言愣了下，慢慢转身。

“怎么在这里？”

“回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道哑住，然后，在对视中一并笑了。

离开的时候还是春天，一转眼，夏天已经到来。

“拿这个。”常乐言举了举刚刚拿到手的手机，手腕上的手链引人注目。

她还戴着。

林枣阳心想。

常乐言之间刚进门收拾东西的时候见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的，但因为很多东西才搬过来，屋子里异常杂乱，常英颖看不太过去，喊她一块儿收拾，她就暂时先放了放，先和常英颖一起整理去了。

直到进了餐馆她才想起来，她没带手机。

感觉林枣阳会联系她，就回来取了。

“上去？”

“嗯。”像暴雨初晴，林枣阳笑了起来。

“要帮忙吗？”之前听到箱子拖动的声音时，没想过是林枣阳——她以为他会先去餐厅——如今又看见他肩膀上的勒痕，不自觉道。

“没事，”林枣阳说，“就两步路，这有点重。”

不是因为重才要帮忙吗。

常乐言不理解他的逻辑。

“陪我上去吧。”他笑着说。

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了。

常乐言点头。

“孟叔和常姨都已经过去了吗？”林枣阳问，继续提着箱子往上爬，在中间平台处歇了歇。

常乐言能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

“嗯。”常乐言移开眼，站在一旁，将手垫在林枣阳书包下，往上举了举。

肩上的力度陡然减少，林枣阳愣了下，笑容更大。

“没关系的。”他重新提起箱子，四五步走上楼。

到了。

看着眼前的家门，林枣阳突然灵光一现。

“钥匙在书包里，可以帮我拿一下吗？里面还有个铁盒，可以顺便带出来。”林枣阳回头，对着身后的常乐言说。

林枣阳的书包装得又厚又重，放下来是很麻烦。

常乐言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拉开拉链。

入眼处全是资料和书。

不少是她给他的。

“等一下——”常乐言将手机收好，一手扶着书包底部，另一只手伸进书包底部去找东西。

纵使有常乐言的手臂在下面作支撑，林枣阳还是被取东西的力度拽得往后仰了仰——却还是在笑。

常乐言是先拿到铁盒的。

但念及钥匙，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低头看一眼，便重新去里面找另一样了。

感觉到她将铁盒取了出来：“抱歉，我好像记错了，钥匙就在口袋里。”

林枣阳又说。

常乐言找东西的手顿了下，还在天真而庆幸地想——能记起来就好了。

铁盒拿在手里，常乐言替他拉上书包拉链。

林枣阳突然转过身来。

“你可以打开看看，这个是给你的。”他对她说。

嗯？

常乐言还有点懵，在状况之外。

刚要说话，林枣阳已经转回去开门了。

“啪嗒。”锁开了。

常乐言也打开了那个盒子。

林枣阳将箱子推进门，放下书包，回头看她。

常乐言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铁盒，长久地愣神。

她抬起头。

在林枣阳笑容中，她听见他对她说。

——“答应你的，三年的糖纸。”

替你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