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躲清静?”
施瑞交际一圈,找不到司若微,跑来展厅才寻到躲展柜角落玩手机的人。
司若微慌乱熄屏起身,扯出一抹乖觉的笑:“有些无聊。”
“跟我来,介绍些人给你。”
“您在A国也有朋友?”司若微拔腿跟上,杏眼转了几圈。
“生意往来,算不得朋友,但很重要。”
“嗯。”
司若微跟人应付一通,场面话早已驾轻就熟。
她厌恶这样的氛围。
从前如此,现在被逼无奈,却依旧如此。
旁边等候许久的记者见司若微从应酬中抽身,提着设备近前拦住了又想去躲懒的她。
一华国女记者率先举过话筒:
“听闻您曾于江大研读博物馆陈列设计却中途退学,私生活遭人指摘,被操纵艺术馆运营的官司缠身,是真的吗?多年隐遁,您为何突然复出A国办展?”
“你耳聪目明,自己可以判断。况且我非蛇鼠,从未隐遁。”
司若微侧身欲走,眼底温存尽散。
“我能否理解为,您来海外办展是为正名?关于当年的风言风语,您能透露自己的观点吗?”
女记者不肯罢休,拎着话筒追她。
“观点?”司若微轻嗤一声,抬手理顺了耳畔碎发,语气轻快:“人在做天在看,俯仰无愧于心,犬吠何须劳神?我累了,借过。”
“ma’am?I have a…”
司若微招手唤来保镖挡着媒体,溜去洗手间躲清静。
记者们是杀人诛心的高手,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若微强颜欢笑半晌,这会心神俱疲。
隔间里传来冲水的响动,她掏出化妆包来,对镜假装补妆。
“若微…”
叶宛菁瞧见镜前的明艳红衣,深觉意外,僵于她身后,透过镜子凝视着她的眉眼出神。
司若微自也看到了,捏着口红的指尖青白一片。
她迅速避开视线,转身直奔出口。
“若微,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苦衷…”叶宛菁一个箭步冲过去,攥住了她的皓腕:“方便换个地方聊聊么?”
司若微背身而站,转腕反手掐住胳膊,给人拧了麻花,拽着她的手肘戳向大理石墙壁的边沿。
应该不太疼,但麻麻的触感会让手臂毫无力气。
司若微忍不住自嘲:打不白挨,如今她能反制叶宛菁了。
叶宛菁陡然吃痛,毫不设防的她根本来不及还手,捂着胳膊满眼惊诧。
她竟不知,司若微如今颇有些身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二人5年多未见,的确会改变很多事。
司若微头也不回,快步跑离洗手间。
大厅里人流纷杂,开幕式结束,参观游客成为主调。
司若微冷眼环视着来去匆匆的参观者,眼底光晕飘忽。片刻后,她瞅见施瑞与一众贵宾已被人簇拥着走去楼下,脑海里灵机乍现,掉头朝另一层拐角处的洗手间跑去。
一刻悄然,推却了饮宴的施瑞立在广场前张望,眉心骤然锁紧,厉声问左右:“她人呢?”
保镖傻了眼,忙不迭地冲回展厅寻人。
分明有两人负责司若微的安保,但那二人也没出来。
等了五分钟,手下已齐,司若微没了影子。
施瑞冷笑着,给阿利递了个眼神。
阿利取出电脑,调阅GPS:“她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去追?”
“不用,让她闹。”
一行人回酒店安歇,翌日清早,施瑞才气定神闲地问阿利:“她在哪?”
“西海岸最南端假日酒店,与您隔了个对角线。”
“动身。”
当日黄昏,司若微一人一包赶去机场,手里捏着回国的机票。
检票广播响起,她坐立难安的心才落回腹中,匆匆随人流走入廊桥。
在经济舱内找见座椅,司若微阖眸长舒一口气,只要飞机起飞,她就算逃离施瑞的魔爪了罢!
“累着了?”
玩味的话音婉转,可这嗓音乍响于司若微身后时,她仿佛听见了鬼魅召唤,转瞬毛骨悚然。
闭着的眼还没睁开,眼睑下瞳仁咕噜噜乱转,已将她的心绪出卖得彻底。
“新学的憋气?”施瑞见她吓得忘了呼吸,在旁抱臂调侃:“给你升舱了,换个地方聊。”
司若微搓着胳膊捋顺支楞起来的汗毛,硬着头皮换了舱位。
“去香港干什么?”
施瑞好似真诚发问,眼底皆是好奇。
“我…想静静。”司若微咬牙扯谎。
施瑞讪笑:“我还以为你要回去给爸妈搬家呢,刚想夸你孝顺。”
司若微怔愣当场,拳头攥的发白。
“怪我忘了教你,出逃带什么包啊?命和钱就足够。出逃还有心思睡觉?你很会享受生活。”
“我没逃,心情不好,就想出去走走。”司若微嘴硬不认。
“撞见叶宛菁毫无打算便罢,自己做了决断还不敢认,真怂。”施瑞凝眉挖苦:“我不想理你,滚远些。”
“我毫无打算?您随意摆布我,我有机会、有自由去对付她吗?哪样计划不得靠实践推进?实不相瞒,昨天我很纠结,我厌恶生意,想重操旧业,可您不会放我。”
“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真是头狼。”
“从始至终都是您的局。酒吧惹事的不是我,您送医也可以选普通医院。您设计、利用我罢了,可我不想要您的生意。”
“展览筹措的艺术品来源五花八门,从贵族到富商,公私收藏皆有,你交接讨要一路顺风顺水,无人推拒,你以为是凭你空口白牙的应承吗?!”
司若微杏眼圆瞪:“什么意思?您做了什么?”
“若非商会在欧陆的名望与影响力支撑,凭你一人,菲利普要什么你就能给他求什么?”
施瑞翘起二郎腿,冷眼睨她。
司若微后知后觉,心底愤懑难平:“菲利普答应与我合作,有您的手笔吗?”
“没有。”
司若微心里好受了半分:“我不适合接手生意,积淀不够热情不足,您教再多,也是白费力。就好比您想种玉米,而我是颗麦子,与您的要求不匹配。”
“那就去死。司若微,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我若没救你,去年你胃穿孔与急性胰腺炎并发时就死透了!捡了条命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司若微眸光微怔,无奈更无力。
她倒退两步坐回座位,扶额自嘲:“也是,我是您救下的牵线木偶,木偶不配有思想。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自大狂妄了。”
施瑞没搭理她。
阿利忠心能力强,可惜没学历,街头乞丐混过来的,上不得要紧台面。
司若微未经社会险恶,却胜在白纸好书写,灌什么吃什么,基础知识和脑子都够用。
施瑞不会松手。
把事业交托华国女子,是她最后的执念。
十余小时的行程令人筋疲力尽,司若微心灰意冷,一路装哑巴。
降落前广播响起,她睁开酸胀的眉眼,眺望香港富丽堂皇的夜景。
“头儿,醒醒,该动身了。”
阿利蹲在过道里提醒施瑞。
“先生,飞机马上降落,请回去坐好。”空姐柔声劝他。
“大小姐,叫一声。”
阿利无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赌气的司若微。
“降落再说。”
司若微乜一眼睡熟的施瑞,眸子里潜藏憋闷。
滑行停止,司若微扯开安全带,冷脸唤人:“走了。”
施瑞没动静。
司若微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素来警惕性极高的人竟全然无动于衷。
“阿利!”
她深吸一口气,叫人时把颤巍巍的冰凉指尖放去了施瑞鼻子下。
“头儿!”
阿利看着司若微的动作,担忧溢于言表,大着胆子摇了摇她。
“没…没气儿了。”
司若微感受不到呼吸,牙关磕绊,脸都吓白了,指尖突兀摁去颈间动脉,好在还有脉搏:
“救…救她!阿利…救她!”
“没死呢。”
施瑞忽而睁开一双犀利的狐狸眼,伸手夺过阿利正欲打急救的手机:“一个比一个蠢!”
司若微皱着眉见她大步流星走出机舱,一时气得嘴歪眼斜。
竟敢耍她!
“头儿,去哪?”阿利殷勤备至,给施瑞披了件大衣。
“问她。”
施瑞抬手指向身后,吝啬回眸瞧司若微一眼。
阿利转头巴巴地望着司若微。
“别看我,木偶没脑子。”
司若微冷言冷语,她本想从香港转机回家,现在绝无可能。
夜里海风湿漉漉的,不算舒适,吹乱了她一头长发。
“头儿?”阿利深感为难:“您拿个主意,别在这吹一夜冷风啊。”
施瑞看一眼手表,吩咐道:“岛对岸有个转盘路口,把她扔那儿。其余人去酒店休息。”
阿利叫来接机车,载着一行人离开。
司若微被扔在半路,望着路口熙攘的车流,眼底满是费解。
叮!
[五年前5.29晚,叶宛菁在此出了车祸,司机殒命当场。三天,你查清原委,这次胡闹我可以饶你]
看见消息,司若微打了个哆嗦,觉得后背有些凉。
许是天太冷了吧。
她望着环岛四面八方的信号灯和川流不息的车辆,眸光呆滞。
叶宛菁出车祸?为何当年无人提及?
为何申城那么多八卦小报和媒体都装聋作哑?
为何叶氏集团也不曾多言一字?
司机…是小周吗?
一身鸡皮疙瘩层层叠叠,司若微不想留在这,叫了出租躲去酒店里冷静。
若是寻常车祸,自无甚好查,施瑞这么说,估计另有隐情。
[有人给我用吗?]
司若微苦思半晌,厚着脸皮求助。
施瑞发来一张名录,是港界相关单位的人员名单。
司若微哼笑了声,这东西给了和不给无甚分别。她要查就要去求名单上的人,人家能见她,定不是因她是个普通无有背景的小丫头。
够狠!
但她不得不承认,蛇打七寸,施瑞很会拿捏她,叶宛菁就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根刺!
查就查!
三日,于做正事的人而言,不过转瞬。
司若微查出些线索,但这些消息反让她对叶宛菁的憎恨产生了动摇。
她捂着线索没去找施瑞,一人在酒店抱头苦叹。
撞叶宛菁的是辆中巴,事发时小周和中巴肇事者尽皆殒命。尸检报告显示,中巴司机体内有毒品。
警局定案:意外。
当晚,蓝茵调飞机来接叶宛菁回申城医治,看似及时又深情。
私人航线飞行报备手续繁琐,蓝茵来得可真是时候!
为何回申城?港区医疗也不差…
除非她怕叶宛菁落入港区医院。
这里有想害她的人!
司若微顺藤摸瓜,拿到了些尘封数年,捂得严实的惊人证据。
她不傻,证据得来容易,约莫施瑞一早查出,等她来回收罢了。
理顺证据后,她时隔五年重登国内博客,探查那把她当未婚妻替身愚弄的混账最近的动向言论…
“叶宛菁,你就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五年前的司若微:叶宛菁,混账
五年后的司若微:叶宛菁,又蠢又可恨的混账
叶宛菁:……要不你当面来骂?
司若微:……想吧
叶宛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