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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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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宋青也来了精神,啧啧称奇道:“我就说前些日子徐家医馆那里怎么有点怪怪的,原来是这小东西。了不得了不得,还挺精巧的!”

要不是清风老道还在场,一根松针就要过来戳一戳小纸人了。

“说起来,徐姑娘是怎么抓到这小东西的?”

闻世芳一时无言。也许,徐姑娘是在道衍身上捉到纸人的。毕竟,灵物随主么。

“呦呵,这小东西是不是也能听见我说话啊?”

此时,宋青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响,颇有几分恐怖,而小纸人那豆大的黑眼睛也跟着滴溜溜乱转,无端让人看出了几分惊恐。

故意的。

闻世芳无奈,“宋道友,恐怕这纸人经不起你吓。”

还在跟清风老道说话的倪霁闻言一顿,诡异地看了眼闻世芳。

当时恐吓这纸人的人,难道不是她师叔么?

而看着倪霁无缘无故止住话头的清风老道陡然一阵寒战,总觉得在那灯火不到之处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她们,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师侄是听到什么话了么?”

回过神的倪霁一笑,“雪似乎下大了。”

“闻道友,这小东西是你的么?有名字么?”

闻世芳斟酌了一下,摇摇头,“不是我的,它原先兴许是有名字,只是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唔,”宋青略一沉吟,兴奋道,“今日是十五,不如以后便叫你十五吧。”

小纸人不会说话,也动弹不得,自然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有了一个新名字。

另一边,清风老道也被倪霁忽悠地差不多了,只觉得今夜一切顺遂,自己不过是最近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了而已。

推门望去,屋外已是一片银白,清风老道看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身影,不由惆怅地抹了把胡子。

果然是人老了,瞧瞧人家年轻人,大冬天的还是一身轻薄衣衫。

“最近天寒,可要当心着点,别受了风寒。”清风老道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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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小院内,巴掌大的池塘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映着晦暗的天色。

“……此去杏花洲,你可要好好听你谢姨的话,她定然不会亏待你的。待此间事了,我便接你回来。唉……”

“小云儿啊,你是个有运道的孩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担心,总归还有云栖,再不然,去海国也不是不行。”

“你谢姨面冷心热,别害怕。还有她那大女儿谢棠,也是个顶顶的好孩子。”

“四妹妹,你是何时启程?放心,我以后一定跟着三长老来杏花洲看你。”

“三长老言重了,我谢天影绝不是什么薄情之辈,见云阁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她以后的吃穿用度都和小棠一样。”

“倪道友,在下谢棠,幸会幸会。那边呆头呆脑的是我弟弟,今后,我就罩着你了!”

“倪霁,我打算去风雨山庄,你呢?”

“青州路遥,又是凶煞横行,虽然有你方叔叔带队,可还是要多多当心。闲暇时,便多去听听小灵台境大师的宣讲,总该有些好处。”

……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云栖上如山似雪的浮云,一会儿是杏花洲上开了又落的杏花。

啪嗒

压在青松枝头的沉沉积雪掉了一块下来,在雪地上砸成一滩。

倪霁陡然清醒,灵台识海内,佛光莲随着海潮兀自起伏。

雪光在窗户上映出朦胧的光晕,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对于修士来说太重的呼吸声。

修士做梦不少见,但许是这幻境,她近来便做的梦实在太多了,而且梦的都是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却了的往事。

幸也不幸,她少时看着举世闻名的浮云岛在眼前化成碎片,岛上的人尸骨无存。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忘了这件事,忘了她曾亲眼目睹,忘了她感受到的灵力湍流,忘了她的恐惧和无能为力。

随着修为日益精深,她才一点点记起来了。只是还是很少。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些记忆会被永远封存,永远不会被记起来。

人总要有个来处,曾经,她很执着于这些回忆。然而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若是天道慈悲,她还有漫长的百年寿数可渡,那些悲欢喜乐都在后面。

她轻手轻脚地披衣下床,推开门。

雪已经停了,门外雪映流光,十分明亮,缀上了落雪的青松有如冰雪雕凿而成的一般,更多了几分世外之感。

冰冷的空气直灌入肺,倪霁深吸了口气,接住一片被风吹起的冰花,冰冷转瞬便化作水珠滑出手掌。她不合时宜地想:这幻境真是了得。

云州气候温和,她从来没有见过雪。不过,也许是她忘了。到了平泽,雪倒是有了,还挺大的。下雪时,杏花州一片白茫茫,亭台楼阁皆在风雪中,煞是好看。只是那时,她也很少有看雪的心思了。

只有谢棠,多半是猜到了她没见过雪,曾经特意拉着她登上杏花洲背后的苍山。那本是谢家禁地,但谢姨却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们去了。

彼时,她神智刚刚清醒,只是还是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我跟你说,杏花洲的雪可是有点名声的,昔年白大家可是给这雪写了好几幅字呢,我那榴花堂里还挂着一幅。你若有兴趣,只管来看!”

那时的谢棠说得洋洋自得,身上远没有后来从风雨山庄学来的矜持。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一点克己复礼的模样也不过是个壳子。

谁能想到后来谢棠居然真的拜了白大家为师呢。

“我听闻,剑修话都不多,你说,我爹怎么不一样呢?”

……

那时的谢棠和宋青一样,嘴都闲不下来,而谢棠大抵是被谢姨千叮咛万嘱咐了,就算是没回应,也搜肠刮肚地念叨着。

那天的雪下得尤其大,纵然是见惯了的谢棠,也偶尔停下来,看看眼前似乎无边无际的雪,接着继续说。

不知怎得,后来的谢棠以为她都不记得了,但其实,她都记得。

她那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记起来了,一点。”

“……什么?”

千里白,秋水剑诀最后一式。虽是千里浮浪,但放在潇潇大雪里意外合适。

那天,她没带剑,谢棠也没带,但苍山顶上有了一道明亮到灼目的剑气。

见月应召而出,使得还是千里白。

秋水汤汤,百川灌流。

叮——

如虹剑气瞬间撞上了笼罩着小院的禁制,但倪霁还在继续。

既然剑已出鞘,索性来个痛快。

海潮般的剑势一转轻灵,换成了溪山剑诀。

云出岫,溪山剑诀第一式

风林烟清,溪山剑诀第二式

……

闻世芳听了好一会儿隔壁窸窸窣窣的声响,最终停留在一声轻微的吱呀开门声,不由也起了身。

夜色清明,落雪无暇,月光笼罩下的倪霁,剑意飘渺又浩荡,如烟似霞,又似乎坚不可摧。

山川真意,并非孤绝的剑道。

剑仙之位,指日可待。

只要她没有陨落。闻世芳暗自叹道。

倪霁半宿未眠,不知不觉间,月隐日升,金乌初照,积雪渐如剑光般耀眼。

她收了见月,回身恰见闻世芳正站在门口。

“来。”

青衣人没有动用一丁点灵力,出剑时却好似溪水流动,浑然天成,每一招都圆融饱满,恰到好处。

她师叔定然练过剑,练得还极好。

曾经在不问天上升起过很多次的念头再一次袭来——闻世芳为什么不做剑修?

然而,虽然不用灵力,但剑招交错仍容不得半点走神,只是刹那,倪霁便被一剑破开了衣袖。她忙收了心神,格挡住下一剑。

刚起的清风老道只听老远就传来奇怪的破风声,到小院一看不由傻了眼。

一人身姿矫健灵动,青袍翻飞,如风中松竹,一人腾挪间轻盈若飘雪,如天边孤鸿,两人一来一往,几乎已经把地上的积雪清干净了。

这是,两个,人?

清风老道的嘀咕归嘀咕,日子还是照常过,毕竟,这两位行走江湖的,总该有些武艺傍身,不是么?

除夕这天,风雪交加,酝酿了许久的欢庆终于一并爆发出来,各色店铺几日前就都打了烊,今夜若是有人从明月观最高处放眼望去,各家灯火通明。一大早,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就穿过呼啸的寒风,重重叠叠地传入两人耳中。

到了夜里,落雪已有一掌厚,大过年也不得闲的宋青忧心忡忡,隔了一会儿就放出神识兜一圈,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屋顶要塌了,自己暗中帮衬一二。

清风老道一反常态地置办了许多东西,在灶台前忙活了半天,将年夜饭做得漂漂亮亮的,又借口今天是除夕,拉着两人絮絮叨叨,一会儿说着他陆陆续续攒下来、却无人肯听的乡野八卦,一会儿又说数日后,他打算做一场法会,届时还要两人出出力、帮帮忙。

不知为何,两人都没有赶人,只是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

白胡子老道兴致高昂,时不时讲得眼冒精光,语调激动,一会儿又十分严肃正经,分分钟能冒充世外高人。

而耐不住寂寞的宋青也听得津津有味,明知清风老道听不见,也说相声似的唠叨起来。最后,三个人脸色都十分诡异。若是灯再暗一些,道观再破败一些,一准能被当作一则新鲜出炉的乡野怪谈。

咚咚咚——

清风老道也是一愣,唰地转头。

除夕雪夜,有谁会来道观?

闻世芳起身,开了门。

门外风雪已停,道衍身着棉袍,腰间系着一条白布,正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立在门口。

晦暗的灯火将他照得朦朦胧胧的,身后影子被拉得极长。雪夜来访,本该是有些诡异的,但道衍似乎自带一股宁静平和,只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不过是友人来访而已。

见人来了,他便温声道:“深夜来访,多有打搅,还请诸位担待。”

“啊,哈哈哈,怎么会呢,小师叔快请进,”清风老道身一侧,二话不说就将道衍迎了进去,“这天寒地冻的,赶紧进来烤烤火。”

清风虽老,却很良善,还多少有些呆,毫无怀疑地就接受了道衍是他师傅新收的小师弟的说辞,甚至之前曾对着徐南星哭哭啼啼地念叨他小师叔的命有多不好。

道衍轻轻把灯笼放在门外,迈进室内,回身掩了去门外的一地银白。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打算成亲。”

三人面面相觑。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十五也猛地窜了出来,恨不得直接糊到道衍脸上,却再次被倪霁提前捏住。

“是徐姑娘?”闻世芳迟疑道。

先前去探望他时,她就格外留意徐南星,不知从何时起,道衍便开始为徐南星打下手,颇有默契。

道衍点点头,“前几日,徐大伯病亡,医馆外便有了些心术不正之徒,今日更有人过来闹事。我与徐姑娘两情相悦,徐大伯生前也已应允,若无此番变故,本应是年后商议定亲的。”

两情相悦?

闻世芳皱起眉,慢慢咀嚼着着四个字,心中有了几分明了——道衍的劫数恐怕便是情劫。

南华派的功法细水长流,进展是三洲里出了名的缓慢。初见时,道衍已是观我境大圆满,但他华发早生,恐怕是遭了什么变故。

徐南星,只是一个凡人。

天下除了秦氏皇族,人人皆可修炼,但修炼到什么份上,却得看天分和机缘。

天分是起点,而机缘则是顶点。

若只是初入门的知白之境,那也并不比未修炼的强上多少。

“嗯……呃……这……这倒是好!”清风老道茫然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这镇子上,恐怕也只有徐姑娘配得上你了。”

他琢磨了一下,若单论人品学识,徐姑娘确实数一数二,但……

倪霁抿了抿唇,有些纠结地问道:“师、师叔不打算继续修道了么?”

道衍一笑,“修道为何?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如今我心已有安处。”

“可是……”

倪霁下意识地反驳,却陡然再说不出一个字。烛火下,道衍的神色温柔至极,像极了方圆看向谢天影的眼神。

这神色倪霁在道衍脸上见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是因为徐南星。

这就是所谓的“情”么?

倪霁收了口,莫名地望向一边的青衣人,手里的纸人差点变成纸团。

见闻世芳沉默不语,道衍只当是她不接受,语调坚决道:“我意已决。”

清风老道叹了声,也捏着胡子小心翼翼劝说道:“强扭的瓜不甜,徐姑娘也是良配。”

屋外,雪光凌冽,但透过窗的,却只是几缕微光。两人多高的三清彩像半身隐没在了黑暗里,烛火摇曳,只隐约照出了那一抹慈悲的微笑。

良配便足以么?

昔年,倪蕴和黄修远也堪称良配,然而却皆是以身殒收场。

终究是天意难测。

闻世芳陡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南华观里拜三清么?

道衍幽幽叹了口气,看着清风老道背后的三清祖师像,眉眼忽然带上了几分惆怅,轻声道:“师傅派我到这里,恐怕也是有几分缘由。原先,我隐约觉得我福缘浅薄,所以遇上歹人,伤了头脑。现在看来,只怕是我与这道法无缘。”

闻世芳垂下眼,她不知道秘境外的道衍是不是确实这么想,不过,两者当真不可兼得吗。

“徐姑娘是个难得之人,你莫要辜负了她。”

“……自然!自然不会辜负她!”

清风老道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点了点头,“徐姑娘可是个好姑娘,我且为你们寻个良辰吉日!”

道衍喜形于色,“多谢。”

倪霁下意识一笑,带着些茫然道:“那,我预祝二位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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