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陈岭处置了车夫,随后准备回府,人已坐在车上却未见车驾启程。
“怎么了?”我掀开车帘,发现赶车的是陈岭。
“夫人稍等。”
我见他不像会多说的样子,也就没管,坐回了车里。等了一会儿,车上又上来一人,正是齐骏。
他径直坐到我身边,我挪了挪身子问道:“你何时来的?”
“是你来的慢了。”
“皇后告诉你的?”
“嗯。”
“这个皇后。”怕我难舍旧情,又和齐晏联盟吧。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明知故问道:“你在长明堂?”
“就那么点地方,藏不住人的。”齐骏知道我的意思,也直言道,“老建筑了,隔音没那么好,你们又这么大声。”
“齐晏没有事先排查吗?”
“后头的假山群能藏人,转经筒后面还有几处死角,那些个侍卫才又没来过,发现不了。”
“王爷倒挺了解的。”
“谁叫夫人讳莫高深,想要了解夫人,只能从侧面入手。”
“王爷的心思也不浅。”我说着,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对九齐晏做了多少,把他逼成这样?”
“心疼了?”齐骏抓过我的手,一边看着,一边在掌心翻来覆去,像在把玩一个物件。
我随他摆弄,视线也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流音阁牵出了不少事,我暗里帮着老大铲除着小九的势力,已经动到淑妃那里了。”
“难怪他急了。”
“夫人不怪我没按你的计划行事?”
“你才是决策者,这点我很清楚。”
“那夫人背着我,指给小九的路,算什么?”
“也是一条死路,你担心什么?”
“呵呵呵,”齐骏笑着放下了我的手,“这就是夫人所说的实话?好狠的心呐。”
“反正他又不会听,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
“万一小九信了呢?”
“他若信我,不会走到今天。没听他说吗,紫陌还劝过他呢。”
“本王很好奇,若小九回心转意了,夫人会帮他吗?”
“他回头了就不是齐晏了,我若信他转而帮他,也就不是扇皎了。性格决定命运,眼界决定选择。即使我帮他,他也未必能赢。”
“小九还有活路吗?”
“他只要还是齐晏,就没有。”
“成安王呢?”
“一样。”
“那本王呢?”
“妾不是一直在给王爷挣活路吗?”我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少费点心思在这些有的没的上,哪来这么多问题。”
“多吗?本王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夫人呢。”
齐骏难得没恼,我便在又瞟了他一眼之后闭目养神。
趁着春鸢在主院,我联系了瞿文沫,约她在平日常去的另几家铺子。瑞平沏上了我带来的茉莉花茶。
“尝尝味道。”我把茶盏推给瞿文沫,她低头呡了几口开始细细品味。
“花香更重,但一点不腻,衬着茶味反而清润不少。”
“德宁王在东郊佛堂给紫陌起了一盏长明灯,但没有留名。你去了,问问点灯人。花种已经种下了,等长好还需些日子,这是你给我的那批花瓣,我又加了些东西做成的茶,回头我把方子给你。”我说道。
“好。”
我让瑞平拿出方子,瞿文沫看了后就一些细节两人又讨论了下。
“等花成型了,我再拿来。这里还有些新鲜的花瓣,给你做茶用。不够了,差人来王府拿。”
“谢谢慧夫人。”
糕饼配着淡淡茉莉香气,两人边吃边聊,倒也放松了下来。
“彤妃娘娘近日可有找过夫人?”
“她还没坐满三个月,不敢折腾。”
“也快了吧。”
“嗯。”
“夫人之后可有打算?”
“再看吧,等她身子稳了,遭殃的未必是我。”
“那是谁?”
“皇后。”
瞿文沫听后,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是不是不该问?”
我叹了口气说:“其实之前我说的也不全对,很多事还是要自己面对过后才能分清好坏。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更不该被当成孩子,该去经历这些。”
瞿文沫笑了笑,随即问起了我关于皇后的事。
“你可曾听说过我父亲、陛下和秋奴生母的往事?”
“略有耳闻。”
“皇后可能,知其原委更参与了一部分。”
“皇后?”
“嗯。我上一次进宫见秋奴时特意和柳眉提及此事,不知道现在查的怎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爹房里收着一盒秋奴母亲的东西,我无意中看到里面有中宫之物。当时只是猜测,后来我在清宁宫见到了一样的东西,再后来那东西就不见了。”
“什么东西?”瞿文沫好奇道,我笑着摇了摇头。
瞿文沫撇了撇嘴说:“彤妃娘娘恃宠跋扈,本就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那之后怕是要闹得更大了。”
“皇后向我侧面打听过几次,我猜是秋奴找到了那个证据。不过实情如何,估计她和皇后都不会告诉我。”
“夫人告诉我这事,是想瞿家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瞿大人和我爹也没什么交集,更别说和秋奴生母了。我告诉你,也只不过是话正好说到这份上。秋奴生母是郁结而亡的,她在府力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秋奴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儿去,这是她的心结更是她的死穴。皇后若真做过什么,怕是很难善了了。”
“可那毕竟是皇后啊。”
“秋奴可不会管。”
原著里皇后的下场可不算好啊。
“安禹王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他的手还伸不进宫里。”
“是不是他帮着成安王,拔了德宁王的势力?”
“嗯。”
过了一会儿,瞿文沫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慧夫人,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事?”
“父亲说德宁王曾找过他,之后没多久,成安王也找来了,他们都是一样的目的,想和瞿家结亲。”
我想了一会儿才问道:“瞿大人觉得事有蹊跷?”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年前了。”
“这也不算奇怪,瞿大人一直是两方想要争取的势力。联姻又是争取势力最平常的手段,正巧你和小瞿大人都没议亲。”
“父亲是觉得两边的时机不太对,他怀疑……”瞿文沫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低下头喝了口茶。
“安禹王做的?”
“嗯。”她还是低着头,微微颔首。
“瞿大人高估他了。”我笑了笑说,“他若有本事同时煽动成安王、德宁王,就不会靠我了。”
我说着突然明白了过来:“瞿大人不会以为是我吧?”
瞿文沫抿了下嘴,略有些抱歉地看了看我。
“我连出府都有人跟着,哪来的本事接近他们?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他们又怎么会信我?”
“爹爹说过,以夫人的心计智谋,没有什么不可能。”
“这是将我妖魔化了啊。”我猜大抵是齐骏和瞿迪说了什么。
“我们都觉得不会和夫人有关,但爹爹说应该要保持怀疑。”
“瞿大人说的也对,多个心眼总没什么错。”
“那夫人觉得德宁王、成安王为何同时提出和我们结姻?”
“总有先后吧。”
“德宁王先。”
“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边说着一边回想。
“彤妃娘娘生下皇女,我哥奉旨送行朔北使臣,只有这两件大事了。”
“在秋奴产女前?”
“好像是之后……”瞿文沫说着突然想到了,“是之后!我偷看过他们给父亲的信稿,写的是‘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我反复推敲着这四个字,“彤妃生女,能说得上双喜又敢说双喜的,只有陛下。”
“夫人的意思是?”瞿文沫看着我问道。
“彤妃正得盛宠,若真是陛下之意,她定是宫里第一个知道的,所以德宁王先就对了。”
“原来如此……但陛下为何突生此意?”
“君心难测,我又不在宫里哪能事事都知道。不过人的想法,无外乎蓄谋已久,或是临时起意。若你觉得此事值得研究,还是回去和瞿大人商讨吧,他伴君数十年,肯定比我们更懂君心。再说了,我也是瞎猜的。”
“多谢夫人指点。”
原著里并没有这段情节,我也不知道自己猜的是不是对。
“夫人,如果陛下真有此意,非要我嫁给他们,我该怎么办?”
“只说结亲,那你和小瞿大人都有可能。成安王已有王妃,德宁王的王妃多半会由淑妃从母族中挑选。他们拿不出正妃的位置,不可能让你下嫁,我反而觉得你哥比你更危险。”
“七公主已许了人家,十公主和十四公主都和哥哥差着年纪呢。”
我笑了一下:“看来你觉得只有公主配得上你哥了?”
瞿文沫知道我只是打趣地说一嘴,并没有其他意思,也跟着笑了笑。
“若陛下真有此意,年纪根本不是问题。世家贵女里能和小瞿大人相配的,虽不多但不是没有。”见瞿文沫眉间仍是抹不开的忧虑,我便又说道,“说到底这些都是我胡乱猜的,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你就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我总是忍不住会想,疑神疑鬼的。”瞿文沫低头说着。
“女儿家在意自己的婚事,多想想很正常。不用太担心,有瞿大人呢。他既拒绝了,想来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慧夫人,那你当初求嫁安禹王时,是怎么想的啊?”
“我以为凭着他和父兄的过往,能得到庇护。”
“我听哥哥说,安禹王和林将军还有小林将军的交情都不错的,安禹王好像在铁骑营待过不少日子吧。”
“是啊,说来他还算是铁骑营出来的。所以我想不如嫁给他,兴许能保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现在想来,是我错的离谱了,想要余生无忧绝不该与皇室沾边。”
“若能早些与夫人相识,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一家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瞿文源也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上了嘴。
我突然想起书中描绘的情景,瞿文源跪在雪地中,藤条一下下落到他的背脊上,也打不断他向着秋奴的心。最后因为他,瞿迪含恨而终,瞿文沫被当成联姻的工具送入皇室为妃,而他自己亦如飞蛾扑火,为虚妄之情浪费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