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事情说完后，范埕便准备走了，我跟着他一起出了营帐。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四处看看。接受的讯息多了，总得消化一下。”
范埕听后下意识想跟上，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属下给夫人引路。”陈岭跟上一步说道。
见此他才松了口气，但仍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们：“军中杂乱，陈侍卫可要保护好夫人，莫要走散了。”
我径直向前走去，陈岭在身后问道：“夫人想去哪儿？”
“你带路吧。”
陈岭带着我就府兵、亲兵几处大帐转了转，又去了瑞平那里，我便问了问情况，一切按部就班。想来是头一次体验到专门的医检服务，路过的将士对我还算客气，有的还道了声谢。
这几处走完之后，陈岭就带着我走了回头路。
“去铁骑营吧。”我说道。
“夫人……”
“还以为你知道，我就是要去那里的。”见他停在原地我又说道，“总是要去的，他也在等我呢。”
“王爷有交代过，让夫人暂时不要操心铁骑营的事。”
“我若不去，只会坐实齐骏把持林家供他驱使的传言。” 我回头朝陈岭笑了笑，“何况你拦不住我。”
我们才到帐外便有人迎了出来，是不太欢迎我的人。
“怎么没带上你的那些大夫？齐骏敢放你一个人来？”陈默骁直冲道。
“我既姓林，你既还认自己是铁骑军就给我放聪明一点。要不服，脱下这身兵甲去我父兄坟前磕上三个头就当还了他们的恩义。以后清明死忌切莫来拜，省得丢人现眼。”我毫不客气，边说边往营里走。
“你给我站住，离开这里！”
“你是我林家的兵，我是林家嫡女，更是唯一的后人，我何故要退！”
或许是我说的太无礼，或许是我迈进的脚步的太快，陈默骁下意识的又摸上了腰间的兵刃。他虽冲动但好歹是将者，只是按在兵刃上并未抽出，倒是有几个不仅拔刀出鞘，还指向了我。
我看了看他们，又看着陈默骁继续往前。直至我走到他的身边，那些兵甲只是踟蹰着。
“带我去见方郁，否则我就撞死在你兵卒的刀刃上，届时看你入了黄泉府如何向我父兄交代。”我贴在他的耳边说道。
陈默骁往后一退，侧身看向我：“你敢？”
“我敢。”
两人不过对视了几个数，陈默骁扬手一声呵斥：“收刀！全部给我退下！”
“陈岭，齐骏若来了让他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说完，我紧紧跟上了陈默骁。
方郁见到我，还是有那么一丝惊讶。
“我知道夫人会来，没想到这么快。”
“时者，势也，夺时取势方可成也。”
“夫人还通兵法？”
“书里写的，齐骏桌上的。”
方郁笑了笑，随即挥挥手示意陈默骁出去。
“将军。”陈默骁自是不愿。
“怎么你还担心慧夫人能杀了本将军？”
我打断二人说道：“让小陈将军留下吧，多个人知道也不是坏事。”
方郁看着我想了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好吧。”
“安禹王回来了吧。”方郁虽是问的，但听语气已是知道了。
“嗯，应该到了有一会儿了。”
“那想必夫人是知道了。”
“是，他遣范埕来同我说了。”
“范将军好，是个有心思的。”方郁点点头说。
“将军可想过，齐骏为何要遣人而不是亲自告诉我？”我问道。
“必是有更重要的安排。”
“没错。”我点了点头，见方郁面上虽不显波澜但眉间微锁便又说道，“但情况并不是将军所想。”
“哦？”
“没那么严重。”
“那就好。”方郁似乎舒了口气。
“将军无需愧疚。虽是余部但也有几千人，人心本就难测，何况经年累月，即便是同一段往事，在不同的人心中也成不同的样子，谁都无法控制。将军能带着铁骑营走至今日，定是费了不少心血，林氏在此谢过将军。”我说完向方郁行了个半礼。
“不敢，夫……你能来，才是费了不少心思。”方郁说着离开了桌案，朝我走来，“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你一个女儿家也不容易。”
“还以为将军会先夸我几句呢。”我笑了一下说。
“是是……虎父无犬女，你的手段不比他们差。”
方郁也笑了起来。两人皆是笑着，只剩个陈默骁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样子，我看了一眼更觉得好笑了。
方郁率先收回笑意问道：“安禹王打算如何？”
“范埕没说，以我对他的了解，总是要杀几个的。”
“那唐……”方郁说到此停了下来，原来他知道。
他看出我眼里的了然和疑惑，叹了口气才说道：“我知道他那边有问题，查了查过，劝也劝过，是我没用说不动他啊。”
“就算齐骏留他性命，将军觉得他会如何？”
“也罢，也罢……”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陈默骁忍不住问出了口，但我和方郁都没回答。
我留下陈默骁，是想让他看到方郁对我的态度，以此转变他的态度。而我不在此说破是给唐中留了后路，若没人知道他被人利用变了节，或许他就能能活。方郁自是明白这层关系，略带感激地朝我点了点头。
两人既心照不宣地略过，我正欲继续说下去，方郁倒先问了出来。
“那安禹王手上所急何事？”
我并未回答，而是另起一问：“方将军刚才说查也查了，可有结果？”
“追究不到根本。”
“是中宫。这条隐线埋了十余年，或许更早。”我毫不避讳，也没有多停顿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中宫把控了内城消息，齐骏已失先机不得不急。”
“难怪朝中局势错乱，陛下却充耳不闻。”
“他怕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此话一出，方郁和陈默骁齐齐看向我。
“中宫早先时候就给皇帝用了药，如今算着剂量也差不多了。”
“她怎么敢！那可是皇……”陈默骁还未说完，被方郁一个眼神扫退。
“我的主意。”
方郁脸上难得显出了明显的惊讶，更别说陈默骁了。
我看着他淡淡一笑道：“后面还有很多故事，小陈将军可要注意了。”
方郁突然抬手示意我停下，随后快步往营外走去，对着门口的卫兵低声吩咐着。营内余我和陈默骁二人，他看了我一眼便匆匆别过头。
营帐掀开，方郁背着手迅速走至我身边：“当年林帅……是否……是否……”
“是。”我说道。
不过轻轻一个字，落下时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将军！将军！”陈默骁喊道，我看到他紧攥着双拳，双耳、面上尽是血色。
我说起当年皇帝、林烁、婉茵之事，不过几个人，几段庸俗的爱情故事，偏偏故事里的人有着生杀予夺之权，才造成临淄之围，邺城之火。
“所以当秋奴找到沈琼构陷婉茵的证据后，我便开始怂恿她对付齐昭晔，她便是那时候开始用毒的。至于何种毒，毒性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证据是如何找到的？现在在哪？”
“应该在柳眉那儿。”
“赐死彤妃时，她没跟着去吗？”
“我托人救了她。流言传出前，柳眉还面了圣，齐昭晔已知道沈琼所为。看样子，大概是对沈琼动手了，逼得她直接把控了皇宫。”
“好棋！好棋啊！先用彤妃制衡皇后，再用皇后制衡皇帝，最后再以彤妃绊倒皇后！”
“可惜我没想到沈琼下手如此果决，依我的判断，齐昭晔对她的已构不成威胁。她唯一的缺口是没有亲生子，致使在皇位继承上迟迟没有目标。”
“已立三王，还有南阳王和其他年长些的皇子都不会为她所控，如此她定会在年幼皇子中选择一个作为傀儡，幼主即位她再以太后之位把控朝局，就能成她沈家的天下。”方郁说道。
“是啊，待她选好人，我们的死期就到了。”
“时间确实不多了。”方郁微微颔首，随后问道，“你二人有何计划？”
“我建议他拿下京畿署，然后直接逼宫。”
“有些冒险。”方郁皱着眉说。
“是很冒险，所以他没有同意。”
“动京畿署可有计策？”
“强攻是不可能的，我想让齐骏宴请沈凯，然后毒杀他。”
“杀一个沈凯，未必能完全掌握。”
“连着沈凯的心腹一同杀了，剩下的趁其群龙无首之际，迅速逼宫。只要速度够快，待他们回过神来就是恭迎新主了。”
方郁指出：“沈凯未必会赴宴，即去了必有所防。”
“以帝命不得不去，以沈氏软肋转其防备，只一瞬毒便可下。”
“还是难啊。”方郁摇了摇头说。
“秋奴彼时到底权倾后宫，总有些人人脉留下，加之王妃李氏，带个人见皇帝一面不难，得到帝命就不难。”我缓缓解释着，“至于后者，方将军可还记得沈齐羽？”
“自然记得，当年的三军统帅，京畿署的前大都尉。”
“当年皇帝便是派他截杀的父亲，后来沈凯为了夺位又杀了沈齐羽。”
陈默骁在背后呸了一声说道：“活该，狗咬狗。”
“后沈凯明里暗里屠尽沈齐羽这支，其子沈良侥幸活了下来，齐骏与他正有接触。此方案可行与否，决定因素在宴上和京畿署中下毒之人，能否把握时机，这一点是我无法掌控的。”说完，我看向方郁。
“所以，你希望铁骑营做什么？”
“自然是要你们帮我，铁骑营不用冲锋只需作为后盾，一是让齐骏同意走这计划的，二是一旦京畿署未得控制，铁骑营便是一支威慑对面的奇兵。”
这才我是此行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