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气氛轻松了些，灵玉也没有那么紧绷，韩振平也放松下来，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抱胸道：“之前的事……三姑娘不要往心里去，我韩振平就是个粗人，哪里能懂得那些弯弯绕，只觉得陛下是真的看重我。”
灵玉彻底无语，好像刚才那一出都是她在仗势欺人一般，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道：“韩老六，你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韩老六不为所动，继续狡辩：“我说……我刚才任性了些，不是不敬重姑娘你。不是因为姑娘是姑娘，而是因为姑娘是好人，姑娘天生贵人，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计较。在我韩老六心目中，面对姑娘，我就和那些手底下的人一样，不服管，难以教化，这不就是等着姑娘提点我吗？”
“哦哦哦，给我戴高帽子是吧，我是好人，所以你惹了我，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是吧？”
韩老六憨厚一笑。
“你滚吧！”灵玉摆手。
“开始处理正事，那个谁？这桌上的文书都是怎么摆的？”
一旁的年轻文吏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已经处理过的文书和尚未处理的分开摆在灵玉面前，让她一一审批、用印。
他弱弱道：“都是跟着老先生学的，格式用词遵循先例，处理也是按照惯例处理，请指挥大人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灵玉仔细看了一遍，里面大多与韩老六说的相差仿佛，多是人员的调配，各种麻烦的解决，还有一些上报的问题，哪些地方顺利，哪些地方除了问题，需要上面出马摆平。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方平。”
“哦，你和韩副指挥撞了一个‘平’字。”
“小人不敢与大人相提并论。”
“我看你似乎是被特地安排给我打下手的？我来此是陛下给我的机会，我很珍惜，不能容人摧毁，你能来此，也是你的机会，希望你也珍惜。”
“小人定肝脑涂地！”
她正看着公文，这时，有人在门外求见她。
“指挥大人，是咱们新上任巡尉雷大人求见。”方平出门看了一眼，回来禀告。
“让他进来吧。”
“是。”
灵玉放下手头的公文，等着来人进门，脑海里猜着这人会来说什么。
两人都是第一天上任，在这中城兵马司都没有根基，很容易形成天然的同盟。
她很清楚这一点，但她没有主动拉拢，而是先看看对方的反应。
毕竟她才是上位者。
只要雷勇对她没有什么年龄和性别上的偏见，想要与她拉近关系就是理所当然的。
她正想着，却见这接近两米高的彪形大汉，手里捧着一只狸花猫进来。
“卑职雷勇拜见指挥大人。”
“喵～”
雷勇单膝跪地，双手拱着，中间的空档正容得下这只小猫。
看到眼前这场景，灵玉凌乱了一下。
这是什么节奏？
献猫吗？
因为她女孩儿，所以用这种方式讨好她这个上司？
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海里晃了一瞬间，便消失了。
她年纪轻轻，记性还不至于那么差。
“雷巡尉不必客气，赶快免礼！”
“是。”
雷勇手捧着小猫，沉默站定，那小猫继续在他手里挣扎着，喵喵喵。
“雷巡尉，你手里这只，莫非是林相夫人弄丢了的那只狸奴？”
“正是。”雷勇干脆回答。
“哦？你怎么就知道这是林相家丢的那只？”灵玉疑惑。
“指挥您看，这小东西脖子上挂的铃铛，上面刻了一个‘林’字，林府管家昨日来时仔细说过。”
“林府管家昨日来的，你是今日才来，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方才卑职本想单独拜见指挥大人，却见韩副指挥有话与您说，便先出去，吕副指挥见我无事可做，又是第一天来，便让我去找林相家丢的狸奴。”
灵玉点点头，转头问方平道：
“找丢失家宠这种事，真的归我们兵马司管吗？是我们职业所在？丢了东西，不应该去顺天府立案？”
“这……也算是我们可以管的。”方平尴尬道，“而且只是会昨日今日找找，时间再长恐怕就不可能找到了，也不费什么事。”
“也就是可以不管了？一只狸奴而已，本该他们自己差人去找，却劳烦官府费时费力，怪不得兵马司总给人一种打杂的印象，明明都是兵……”灵玉一边吐槽着，一边观察着方平和雷勇二人的反应，随即话锋一转：“可这种事又不能不管，小事你不理人，大事人不理你。
“算了，既然找到了，雷巡尉你就跑一趟，送去林府吧，有什么要说的回来再说。”
雷勇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若是指挥大人上门，想来应当能够见到林相夫人……”
言外之意是，这是个机会。
灵玉并非没想到这一茬，可她这刚刚才上任，还没摸清兵马司指挥到底该怎么和文官那一派的打交道，不好贸然上门。
“你去和林府管事打打交道也好，我看咱们兵马司大部分事儿，其实把管事那一层的工作做好，就没问题了，非要牵扯到官面儿才能解决的毕竟少数。”
“是。”
“喵～”
雷勇正要后退几步再转身出门，他手中的狸花却忽然对灵玉伸了伸爪子。
雷勇忍不住露出一个憨笑：“指挥大人，这只狸奴好像很喜欢您。”
灵玉联想到刚才韩老六的调侃，面无表情道：
“我不喜欢它！”
“喵？”
送走了雷勇，灵玉又开始拿起公文，一时间却有些看不进去。
“方平。”
“大人您吩咐。”
“你刚才说的，那个帮你熟悉事务的老吏是谁？调他过来，以后他在那张桌子上办公。”
灵玉指了指另一张和他挨着的桌子。
方平立刻苦了脸：“这怕是不好，他也有……”
“我对你没意见，但我本来就是新来的，搭配你这么个新手，那真是什么活儿都干不了。
“如果你觉得这让你难受，让你觉得不被信任，那你可以想，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华指挥的问题。
“当然，你可以这么想想，但是千万别在脸上表现出来。”
方平登时冷汗直冒，嘴上讨饶，连忙去把他那位教他处理事务的“师父”请来。
很快，方平这位“师父”便来了，是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姓秦，是个在兵马司做事多年的老吏。
“秦书吏，以后你便和方书吏一起在我这里做事。”
“是。”这老书吏微微躬身行礼，没有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处理完他手头的事，搬到了灵玉这里。
“秦书吏，您毕竟年长，我在您面前算是晚辈，便请教您，我这兵马司指挥，该如何当好？”灵玉很客气地向他请教，但又问了一个宽泛的问题。
“指挥大人客气了，小老儿我不过一小吏，当不得指挥大人如此。指挥大人问如何当好指挥，我却不知这‘好’字如何说？
“以指挥大人的修道者身份，无为而治才是好；可指挥大人又拉来小老儿我，定然是想要折腾一番，无为便不成，须得有为；有为又分两种，一种是事必躬亲，另一种知人善任；韩副指挥在时，他在知人善任上，便做得很好。”
灵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若是一味按照他的行事来，那和无为而治又有什么区别。”
“指挥大人还是先把韩副指挥做好的事做好，再谈其他吧。”秦书吏并不客气。
灵玉拱拱手道：“晚辈受教了。”
然而她在心里却觉得，好像听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鸡汤是这样的，如果你过往的生活经验可以验证它，那么它其实对你没太大价值，如果你过往的生活经验不能验证它，那么你根本就听不懂它。
于是灵玉起身，准备出门。
“指挥要去哪儿？”
“今日吕副指挥去哪儿巡逻，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修文，今天只码了2.6k。
原本只是小修一下，没想到成大修了，这几天可以说是高强度修文，但是只修好了前三十章，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改动非常大，不过对后续剧情发展影响不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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