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节目录制这边，好不容易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了。
选手宿舍里，钟锦锦怀里抱着枕头，一只手撑着下巴，哀怨地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季予。
“你真的要走了啊？”
季予叠着衣服没回头：“不然呢？你打算跟导演组求个情？”
钟锦锦一把扔了枕头蹦下床：“求情有用？那我现在去！”
“？！”季予忙回身拽住往外跑的钟锦锦。
钟锦锦往外冲的兴奋，T恤都被季予拽变了形才拉回来。
“你还当真了啊我的哥。”季予拉着他边往回走边说，“这是你的比赛，我只是帮忙打个下手而已。”
钟锦锦苦着脸：“我也不是要你帮我，你不走在这陪我说说话也好。”
季予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那么多选手呢，你还怕没人。”
钟锦锦瞟了一眼门外：“这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完了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季予走过去关上门，回来继续坐在地板上的行李箱旁，听到钟锦锦这么说，他也转身坐直了身体，看着他说：“钟锦锦。”
“叫我干嘛？”钟锦锦很郁闷。
“你好像也不傻。”
“哇，你好过分，真当我不打人？”
钟锦锦作势撸起短袖T恤，露出没几两肉的肱二头肌，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放下胳膊，有点颓丧：“我说舍不得你走，你肯定觉得我好假。我之前总是拿刚回国没有朋友对外作幌子，其实我在国外……也没什么朋友……
杨姐能把你送过来帮我，我挺高兴的，你不是那种……就是那种那种人你知道吧。
……之前我二姐总是说我一根筋，走到哪里都是一块等着被咬的肥肉。她总是让我少说话，但我真的憋的慌……
呜呜呜，季予，咱想想办法，就说你病得下不了床，陪我几天再走吧……”
钟锦锦抹了几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絮絮叨叨企图说晕季予。
季予知道他就是发泄一下而已，耐心等他念叨完，拿起手机摇了摇：“又不是见不到了，常联系。”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了回身继续收拾东西。
钟锦锦郁闷地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大串。
在他的念叨声中，季予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有个人……还是觉得你要注意一下。”
“谁啊？”
季予思索着，说了出来：“李笺……你……”
他还没说完，钟锦锦就忙说：“哇，他很厉害吗？我知道他的，上次在后台老是找我说话的那个是吧？我感觉他除了话多了点，技术是真的挺好的，原来你也看好他呀。”
“呃……”季予无话可说。
没救了你钟锦锦。
但季予到底还是没说下去，钟锦锦的二姐说的对，他少说点话就是好的。
微信群里也跳出了接送的车辆已经到场的的通知。季予提起箱子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他走到钟锦锦面前，说：“钟锦锦，谢谢你。”
“呜呜。”钟锦锦看向他，开始假哭。
季予笑了，很真诚地说：“我不骗你。谢谢你，再见了。”
说完他推着箱子走向门口。
钟锦锦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个彩排，和其他选手为明天的录制做统一准备，没办法离开这栋选手楼去送他，他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目送季予离开。
坐上离开的大巴，季予戴上耳机隔离外界噪音的侵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有了慢慢沉淀情绪空间。
他其实很知足了。
别人还在苦于找工作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已经凭借大学四年积累下来的兼经验在郭姐的工作室签了一份正式工作；同龄人还在为初入社会而捉襟见肘的时候，他也已经有了一笔小小的存款；其他人还在拿着毕业证书迷茫的时候，他却阴差阳错地……拥有了一次舞台上镜的机会。
甚至还有幸在多年之后的碌碌人生中，与那个人重又有过片刻须臾又仓促的交集……
傅丞明。
想到他，季予的心又有点发紧。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可笑，越是刻意去寻觅的东西，往往越是得不到。
当初自己同意郭姐的提议，愿意一直在其工作室兼职，甚至现在直签了长期合约，未必没有抱着能够偶尔在这个众多剧组云集的地方远远看到傅丞明的侥幸心理。
可是这四年里，他在现实中，竟然再也没有见到过傅丞明。
十八岁的时候可以说自己是无知，可是二十二岁的现在却不能用单纯的“感激”来形容自己这样的执念。
对比郭姐坦荡的好意，和不久前才见到的熠熠发光的傅丞明，季予觉得自己那些隐秘的小心思，这一刻显得既不道德又不堪入目。
这一趟节目之旅远远超出了季予的预期，他很感激钟锦锦，所以在过去的一个星期中才毫无保留用尽全力地从旁边助他。
但对于钟锦锦的挽留，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更多能够回报给对方的资本了。
还有什么理由贪求更多。
自己人生的齿轮，从十八岁那年离开家乡之后，开始一路向着好的方向转动。郭姐曾经评价他：不贪心，也没什么欲望，还知道感恩，这性格简直想不到怎么输啊。
郭姐的评价固然有偏心的成分在，但当初要是没有离开那个泥潭的话……
季予的眼神暗了暗，握着手机的手又不自觉握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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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傅丞明的加入，这期节目的后期制作是史无前例的快。
再加上拍摄期间就有人若有似无地泄露出傅丞明和节目中钟姓选手的关系，导致这期节目的期待值一路飙升地猛涨。
制作组被背刺了一把后立刻调整策略，顺着热点自己官方po出了一段预告片。前面全是正常的节目切片，但最后黑屏上的“coming soon”的画面配的音频却是上次舞台上钟锦锦和傅丞明“拌嘴”的音频片段。
这通操作引的粉丝和各路吃瓜群众又是一阵翘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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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季予正在桌边研究一部即将拍摄新剧剧本，他的职位需要他根据剧中人物的性格特质来搭配设计最合适的戏服。
他微微低着头看着书桌上的剧本，右手拿着水笔在写些重要的提示备忘。郭姐举着手机小跑着闯进来的时候，他正好无意地用左手往上抬了一下下滑的眼镜。
房间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窗边的阳光温柔又清透，融在一起淡淡镀在季予的周身，连郭姐刚进门的一瞬间也失了言语。
季予意识到有人，抬头看去，说：“郭姐？怎么了？”
郭姐瞬间回过神来：“你小子又好看了呐……卧槽，你小子也开始戴眼镜了吗？你近视了吗？”
季予有点尴尬，拿下眼镜放好，掩饰着说：“嗯，最近是有点不适……”
他当然不能跟郭姐说实话，会戴眼镜纯纯只是因为前几天自己看到了傅丞明最新的写真，当晚他就鬼使神差地去买了一幅样式相似的眼镜。
着实有点追星似的幼稚，难以启齿。
不等他说完，郭姐那面啪的一声将手机拍在季予面前，面露喜色：“先别管这个。行啊，我的好弟弟，这泼天的富贵也要轮到你了。”
“啊？”季予还没看清手机上的小字。
“季予！”郭姐双手摇着季予的肩膀，“你要火了！”
季予被她摇得头发前后一阵乱颤。
跟在郭姐后面进入工作室的其他人看到这副情景，忍不住直笑：“快松手吧，别把孩子摇傻了。”
“哈哈，我就说，季予这孩子啊，福气在后头呢。”
“季哥，今天你就是我的哥，苟富贵，勿相忘啊。”
大家进门后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季予在他们的调侃声中终于仔细看清楚了郭姐手机上的热点。
那是一张季予在节目预告片中的一闪而过的动图，图上的季予双手将一大块打版用的白胚布用力向空中展开，随着白胚布的落下镜头里露出季予那张心无旁骛的脸。
不得不说这节目的摄像是懂运镜的，摄像拍的唯美，后期剪辑也适时的用了慢镜头作为烘托，这短短两秒钟的画面就将季予衬托的清冷而专注。
这张图的下面好多人在求问：这人是谁？这就是我以后的新墙头了。
还有人在怒骂节目组故意吊人胃口，把美人藏在这么深的地方。
季予有点哭笑不得。
他都不记得自己当初在裁布的时候身边有没有摄像，那时钟锦锦正在拉胯，自己忙得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根本没时间顾及别的。
他说：“哥哥姐姐们行行好吧，这只是网上的说笑罢了。我又不是参赛选手，这也不是选美节目。”
郭姐按住他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吧，好歹我们也是跟娱乐圈沾那么一点点点边的，你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你等着看吧，人都是视觉动物，我有预感这波你要火了。”
季予说：“姐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等节目播了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转到选手身上的。”
郭姐才不理他的说辞，转头又假装惋惜道：“之前杨美丽跟我借人的时候，我还万般不同意。现在看来是老身眼拙，你这大好的前途差点断送在我手上。”
众人起哄闹着让季予晚上请吃饭。
季予也不想弗了众人这会儿的兴致，答应着说好好随便大家选菜式才得以脱身。
大家又哄闹了一小会才各自散去，房间里只剩下季予一人，桌上还摊着没看完的剧本。
郭姐有一句话说得对，他们这一行总归有那么一丢丢是沾着娱乐圈边缘的。圈内喜新厌旧，俊男美女更新迭代速度之快，他早就明了。
他也是真的没有生出踏入那红尘脂粉纸醉金迷之所的欲念。
之前郭姐对他的“也没什么欲望”的评价倒不是什么夸大。
如果实在要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有可观的收入，有能学到的技术，有接近设计理想的近水楼台……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季予大方承认。
这只是对外的说辞。
倘若是对内呢？
季予抚着剧本的手无意识地将装订好的页脚翻折放开，再翻折再放开。
可能……
仅仅是因为这里，更靠近傅丞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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