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傅丞明的口头承诺，杨美丽要谈节目合作就轻松的多了。

她到底是老油条，盘算着自家艺人的身份不能轻易的松口掉价，就算自己这面主动想和节目组合作，也得做出是对方上赶着来求参与的架势。

所以杨美丽最近就是闲闲的等着。等着舆论发酵，等着粉丝观众的讨论热度再上一层，等着节目组看着眼红的数据抓心挠肝地蠢蠢欲动。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在意季予，不考虑傅丞明感情方面的原因，她也想给自己再签一个有“爆款”可能的潜力股。毕竟当初和傅丞明签约时候他的那句“你不想吗”总给自己一种他会随时踹了自己拔脚走人的危机感。

杨美丽打开聊天界面，三两下翻到季予的聊天框。

她想了想，然后输入：季予，你四年前的想法，还有没有变？

四年前，季予在即将离开剧组时的那条走廊上，遇到了一群傅丞明专属的造型团队人员。

那时他既不够年龄也没有经验，更是一张白纸一样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欲望。杨美丽只从和他三言两语的交谈中，就看到了季予对傅丞明的“期待”。

那是一种想靠近，又惧怕，带着无端自卑的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一种“期待”。

自己从傅丞明的一些粉丝群体中见到过类似的崇拜，但季予的情感又有点不一样。

杨美丽用条件诱惑过他，季予却拒绝了，如果同样的条件说与那些粉丝听，估计……估计有些狂热粉倒贴钱也要过来吧。这样的事，在傅丞明当初要招助理的时候就失控过几次。

如果季予再油滑一点，说不定他的拒绝自己可以理解为“欲擒故纵”。但季予说的那么坚定恳切，自己一时倒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杨美丽看着发送出去的信息界面，猜想着季予会给自己怎样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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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予这边，他正在整理手边的画册。郭姐之前玩笑似的交给他的任务他真的当了真，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好几个大夜，手边光各种年代的参考资料都打印成了一摞小山。

有一叠文件没放稳，最上方L形文件夹里的打印纸滑了几张出来，落在了季予手边。

季予抬眼一看，是……自己的简历。

他手上的工作不由停了下来。

郭姐虽然不同意自己离开，但是季予心里早有了一些打算。季炳荣已经打听到了这边的电话，照他的那个德行，早晚都会闹上门来。

如果是以前的话，季予有把握让季炳荣永远找不到自己。只是这一次，情况有点不同。

当初只是帮忙去那个综艺节目里凑个人手，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运气。网上热度一直不减的话，热衷吃瓜看热闹的人们虽然一时半会不会直接暴露自己的信息，但各种八卦拼凑出来的边角料，也早晚会让季炳荣顺藤摸瓜地咂摸出一点线索。

郭姐的工作室这几年刚摆脱了前期初创时的窘迫，一切都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这个时候因为自己而出了什么乱子的话……季予垂下眼帘看向简历。

一点可能，都不可以。

手机的屏幕跳出了杨姐的聊天弹框，季予只看了一眼她发来的信息，就心绪起伏。

杨美丽是他和傅丞明之间唯一的联系。

无论怀有怎样的心思，自己从未敢僭越擅自向杨姐索要傅丞明的联系方式，杨姐也心照不宣的从没有提及过要介绍二人进一步认识。可能彼此都很清楚这种期待的渺茫，干脆大家都闭口不提。

关于多年前的“不够资格”，季予一直告诉自己，学会耐心，学会蛰伏，学会积累，学会等待。

结果自己真的学会了不动声色，好像也学会了……心口不一。

大学时期为了兼顾学业时没日没夜的披星戴月，盛夏时节作坊里高温蒸烫机旁的难耐，为了多存些钱购买练习的耗材和布料的窘迫，为了不辜负同事工作期待的点灯熬油……

季予觉得再痛苦再煎熬的日子自己挨过来了，可到头，重又遇到傅丞明的那一刻，自己还是变回了十八岁时口笨拙舌的模样。一如现在遇到所有关于傅丞明的话题一样，那个曾经在村里人口中“做的事狼心狗肺”的自己瞬间变成了手足无措的窘态。

明明，杨美丽的微信里从来只言片语都不会明确提到傅丞明。可仅仅凭她的身份所带出遐想，就足够满足季予无数个深夜里只敢在梦中出现的、放肆且隐秘的幻想。

杨美丽发来的信息说的模糊，季予猜测着可能是和最近一直联系郭姐工作室的那群人一样，四年前杨美丽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季予拿起手机回她：杨姐，很抱歉，我还是不想进入娱乐圈，我现在就挺好的了。谢谢你的青睐。

杨美丽那面很快就回道：不是，我指的是，傅丞明的团队……

杨美丽是做什么的？她不用想就知道现在肯定很多小公司想赶在热度爆起之前将季予忽悠过去抢先捡个漏，杨美丽先刻意模糊主题摸一下季予的底，确定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想法后，再抛出“傅丞明”这个饵，这下，总该上钩了吧。

人不愿意进圈不要紧，先搂到自己眼皮底下看着。

这么好的苗子白白让给别人，损己利人，这么“缺德”的事儿杨美丽可干不出来。

果然，她这个信息发出去之后，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杨美丽也不着急，她能想象出现在季予是什么模样：对着手机，满心疑惑，不确定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又按耐不住小心地想靠近。

杨美丽看着聊天框上一直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明明半天都没有一个字。

唉~拿捏！杨美丽感叹着自己真是个坏姐姐。

她于是不再等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季予就正如杨美丽想的那样，正对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如何答复。

曾经那个只敢存在心底的小小奢望，此时此刻竟然有了一点可能：亲手为傅丞明的剧做一套戏服，以傅丞明的名义，独一无二。

如果再妄想地妄想一些，可不可以不止是剧、不止是戏服，又或者……

突然而至的手机铃声让季予的贪念戛然而止，他看着屏幕界面上杨姐的名字，重又回到了清醒的现实。

“喂，杨……”

“喂喂喂，季予啊，先听我说——”

杨美丽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语音电话刚接通，她抢先就是一顿输出。

“姐姐我就不跟你客套了哈，早就跟你说过你小子早晚能火，你看吧，就算不进咱们这个圈，只要你是块金子，藏哪儿咱们都能给你搓得冒火星子。”

季予有被她说话的风格调侃到，心态也放平缓了一些：“好久不见，杨姐。”

“哪有很久呢，跟姐姐生疏了？算一算也就五六七八个星期而已。”

从杨美丽接到钟锦锦的求助去联系季予，到节目播出后现在舆论酝酿的一周，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虽然过去的几年里，两人也只是偶尔节日的问候而已。

季予笑了：“杨姐，有什么事情吗？”

“刚才那个信息，不算事吗？你怎么，没给姐姐回答呢。”

季予本来打算避开这个话题，结果杨美丽一记直球打过来，季予逃无可逃。

他是有私心的。

“你有顾虑？”

“我……”季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的小心思在他自己看来，不够道德不够坦率，只能小心隐秘地隐藏着。

杨美丽好像是顺着通话的电波摸到了季予的命脉一样，她说：“姐姐跟你交代一句实话，叫你过来，是因为傅丞明接下来的行程安排里，可能还有需要拜托你的地方。你老在别的地方，咱俩也不好沟通不是。”

这下轮到季予惊讶了：“我？傅……先生那里，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那可不是。”杨美丽回应的夸张，“这事儿吧现在还没定，但八九不离十了。”

她没有把傅丞明要再签一期综艺的想法告诉季予，这是职业道德；但她又愿意为两人若有似无的情愫创造接触机会，这是朋友情谊。

杨美丽觉得自己无论哪个方面做的都算合格了，现在她只想把这个季予小金蛋赶紧搂到自己窝里亲自孵出来。

季予短暂的惊讶后，又看到手边刚刚滑落下来的简历，他说：“杨姐，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嗯？你说。”

“傅先生的妆发师，是哪里出身的？”

“……”

“傅先生的造型师呢？”

“……季予……”

“还有团队里的摄影……”

“季予——”杨美丽打断了他，“是有几个人出身国内外的时尚名校不错，但也不全都是……”

“杨姐。”季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简历纸，“就算除掉这几个人，其他人也都是在各自领域有过亮眼的成绩吧？”

“那……确实。”傅丞明团队里的人，都是杨美丽一一筛选过的，更是傅丞明点头同意过的。技术能力自不必说，人品道德也要靠谱。杨美丽没有否认，这是他们团队的骄傲。

“我现在一没过硬的技术，二没突出的成就，如果仅凭大家现在还愿意高看一眼的这张脸……”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想成为只会靠关系的污点。”

“没那么严重，季予。什么污点啊，你过来，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啊，凭你的学习能力，不代表你不够资格……”

“杨姐。”季予平静地打断她，说，“我确实，没有资格。”

他继而又补了一句，“现在。”

杨美丽有些着急，忙中出错说了句大实话：“季予，这圈里酒囊饭袋多的是，你比有些人好多了……”

“杨姐，你希望我是酒囊饭袋吗？”

“……”

杨美丽终于冷静了下来。

怪自己关心则乱。这么多年声色犬马浸染，她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思维，遇事先用利益去诱惑对方，这招百试不爽。

明明对方已经前前后后婉拒过好几次了，只是自己内心一直怀疑不信罢了。

杨美丽在电话那面抓着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撒手掌心缠了一团脱发，唉……杨美丽叹气，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季予的声音——

“但不代表我以后没有资格。”

季予说的那样坦坦荡荡，杨美丽这个老油条都没有听出来他语气中有任何自卑或气馁。这让杨美丽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先拿这个作为条件去诱惑他的。

杨美丽反问他：“你不想过来吗？”

季予直接为杨美丽的担心画个句号，他说：“杨姐，我答应你，不会入圈，任何人任何机构和公司的邀约，我都不会。”

杨美丽听后迟疑了一下说：“季予，你曾经……不是想接近傅丞明吗？”

多年前你那样的眼神，骗不了我。

现在我给你创造了这样合宜的机会，你怎么会不要呢？

杨美丽坦白的问了，季予知道自己还是没能瞒过她。

就当做是一个普通粉丝对偶像的普通追捧吧，季予也决定说出自己的秘密。这么多年杨美丽都没有擅自向傅丞明透露季予的私人信息，季予相信她这次也不会。

他说：“我想光明正大地走向他，而非让别人因为怜悯而向我靠近。”

杨美丽那面迟迟没有回应，季予也不着急也不害怕，那个曾经想起来就会心绪起伏的奢望，在此刻揭开面纱后，心底一瞬间反而平静无波。

好久，杨美丽才回应：“我不会告诉傅丞明的……”

“嗯。”季予平静的过了头，“我相信你才会和你说的，杨姐。”

杨美丽还是忍不住说，“但你选这条路，又绕远又难走，你懂吗弟弟？”

她甚至在最后用了亲昵的称呼，自己都没发觉到，她好像真心的在替季予着想。

“谢谢你，杨姐。”

季予的道谢，算是说明他认定自己的想法了。

唉，算了。

杨美丽舍不得说季予天真，但转念一想，季予要真是那种随便就被浮华遮眼的人，傅丞明也不会这几年都还能记得这个小子了。

最后杨美丽又回归了平时调侃吐槽的语气：“你真是……修炼的什么功啊，这么无欲无求。”

季予听完嘴角难得漾开一点弧度，他道：“谁说我无所欲求，还不到时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默默地写，透明又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