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南来得无声无息，却发出了极大的动静。
别说苏氏，就是叶霓凰都被惊着险些扎破了自己的手指。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叶霓凰疑惑，干脆放下针，问个清楚。
苏氏也一脸疑惑而又不悦：“你这是做什么？规矩礼仪全都忘了，一来就没大没小……”
“沈乔回府拜年的帖子，是你扣下了内院的消息？”叶天南开门见山。
苏氏一怔。
也霓凰也意外住了：“小表兄来了？什么时候？”
苏氏心里突了一下。
叶天南又问：“这山药也是你让人送给他的？”
“谁给他送山药了？我连他面都没见着，怎么可能……”
“但这山药是我从沈乔那里拿过来的！”叶天南话音重了几分：“沈乔自小体弱，一直吃药养着，你却让婆子给他送了凉性这么重的山药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他的命吗？”
叶霓凰震惊住了：“娘……大哥说的是真的？你让人给小表兄送山药？”
“胡说八道！”苏氏怒而起身：“我何时让人给他送山药过去了！他告诉你是我让人送的吗？你去！叫他过来对峙看看这山药究竟是谁送给他的！”
“他倒是想说，但他敢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氏暴怒：“你这是为了一个外人来质问我？我是谁？我是你娘！”
“就因为你是我娘所以才亲自过来，要不然，就凭这山药，我若交给祖父定夺，判你一个谋杀之罪都不为过！”
一句话，瞬间震慑住了苏氏。
叶霓凰也跟着摇头，那神色着实是说不上好。她直接问苏氏：“刚才何嬷嬷进来，并不是与你汇报府中的事，她是来传话的，小表兄来了想与你拜年请安但你不想见他是不是？”
“我……”
“你可以不承认，大不了我派人去查便是。”
“霓凰！”苏氏诧异：“你大哥质问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么对我？”
“我是怕你做糊涂事。”比起叶天南的冰冷愠怒，叶霓凰则依旧还是那温温和和的样子，只不过是眉眼间见了凝肃。
“小表兄如今虽然是独自一人在京，但娘可别忘了，他到底是祖父祖母的亲外孙，他在京城倘若有个什么万一，尚书府非但无法独善其身，还得被人戳脊梁骨骂那么一大家子却连个病弱的外孙都护不住，到时你让外人如何看待我们叶家？”
苏氏对此并不在意，只冷冷一笑：“不过就是个外孙罢了，如何能撼动得了叶家。”
这一下叶霓凰也跟着摇头，眼底对自己母亲说不失望是假的。
对，苏氏没有说错，沈乔确实是尚书府的外甥，他若出事尚书府确实是无法独善其身，但要撼动叶家却不可能。
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八卦风流。
只要以一个劲爆的消息，掩盖前面的事情，谁会记得当初究竟发生过了什么？
即便有人提起，苏氏也可以完全推脱干净。
这种种事迹，苏氏不说，叶霓凰却十分清楚这各中操作。
叶天南不明白女人间的手腕，可此刻也止不住的震惊自己母亲的心狠手辣。
此刻再听这些，叶天南顿时瞬间大怒。
“所以你就这么轻贱沈乔连他的性命也不当一回事？！他是你外甥！身上还有一半沈家的血！”
苏氏冷笑那嫌弃毫不掩饰：“我可没有这样会招惹是非的外甥！别说这山药确实不是我让人送了，即便是我让人送的又怎么了？一点山药罢了，难道还能真要了他的命？”
叶天南震惊住了：“山药性凉！是对沈乔来说是虎狼之药你会不懂？”
“够了！”苏氏怒而拍桌：“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了一个外人就这么跟我说话！那沈乔是谁？一个外人也值得你这么对我？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从他来了这家里发生了多少的事，连着你们兄弟都跟着莫名其妙的被罚！甚至还弄得霓凰为他挨了一刀！霓凰是个姑娘啊，肚子上有着那么明显的一道伤这让她以后怎么办？若是惹了夫君嫌弃影响她的夫妻感情让霓凰怎么过！？我没立即找他算账已经足够冷静，你还想让我怎么做！你别忘记了我才是你娘霓凰才是你亲妹妹！”
很显然，叶天南说的话苏氏一句都听不进去。
皱了眉，叶霓凰微微摇头：“娘，你想错了，女儿立足从未想过要依靠夫家依靠任何一个人。”
“你这傻姑娘净说傻话，这自古以来女子立足不本就艰难，没有一个可靠的夫家，这京城人人都能欺你辱你。”
“那是旁人活得没有本事，断不会是我，娘你实在不该为了这些小事而如此对待表兄。”
苏氏可听不进去这些。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儿肚子上的那道疤会遭夫家嫌弃，那她这一生就彻底完了，说不迁怒沈乔完全是不可能的。
叶霓凰也看出苏氏为了这道疤的事想法已经佐了，她懒得去纠正苏氏的想法，只把事实揉碎了摆在苏氏眼前。
“娘你不顾小表兄的性命，也不顾祖父的心意，更不顾大表兄沈玉来日回来得知一切的时候与尚书府决裂了吗？娘，你可还记得，大表兄虽然远在边城，但他却是手握兵权的定远侯了？”
这一句话，果然瞬间点住了苏氏的穴道。
然而叶霓凰的话还没说完。
“大表兄如今只剩下小表兄这么一个亲弟弟了，他信任我们才让小表兄归京，托祖父祖母代为照顾，但现在，小表兄搬出了尚书府不说，若他再有性命之忧，到时大表兄便是带兵踏平了尚书府，莫说祖父，便是皇上恐怕也要说一声做得好！”叶霓凰声音骤然一冷：“忠臣遗孤岂可欺凌？届时，娘是你想要休书一封回国公府，还是三尺白绫毒酒匕首任你挑选？”
苏氏脸色一白，猛地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休书她懂，那是尚书府再留不得她，但这世上能赐下三尺白绫跟毒酒匕首的却只有宫里的那位。
“这……不可能吧。”
“如何不可能了？”
叶霓凰冷笑着。
顾盼生辉的少女，容颜倾城仪态万千，却说着杀人诛心的话来。
“娘难道忘记了，当年这满朝文武，只有姑父敢指着当今天子破口大骂，还全须全尾的活着？姑父一死沈玉便立即封侯手握兵权，连小表兄也得了一个郡王封号，虽然说这封号有名无实，可到底是层撑腰的身份，都这步了你还看不出来沈家在天子心里究竟是何种分量了吗？娘你觉得，你一阶深宅妇人能比得了吗？”
比不了。
所以若真到了那步，尚书府就算想要保他都保不住。
这下子原本还气焰高涨的苏氏彻底哑巴了。
她人坐在椅子上面，脸色逐渐的发白。
见此，叶天南暗暗挑眉，眸光睨向自己这个人畜无害的妹子。
叶霓凰怕苏氏只是一时被吓着，担心苏氏过些天又死灰复燃不待见沈乔，那恐吓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头冒。
“小表兄生于边城却依旧心境至臻，可见沈家将他护得如珠如宝，但他来了这里却接二连三的出事……”
“大表兄如今在外虽然鞭长莫及，但架不住他若知晓这些事情一一记账，待日后回来再一一清算……”
“宫中事忙，暂时无人想起小表兄来也是正常，可若哪日宫中想起小表兄来召见他时，得知他却受了这诸多委屈，到时若天子震怒……”
“姑姑姑父虽然已经辞世，但沈家在朝堂也有好些个交情不错的武将，尤其是骠骑将军府的徐将军，当年还是姑父的生死之交，万一哪日知道小表兄的事情，特意在路上蹲着把您个套麻袋揍了一顿……”
叶天南：“…………”
越听越觉得自家妹子好像被人夺舍了似的。
苏氏已经被彻底给吓懵了，整个表情呆愣愣的，好像已经遇见了自家闺女说的那些结果。
这些结果哪一个她都不想印证！
眼见苏氏已经被完完全全的吓老实了，叶霓凰轻柔一笑，又是那人畜无害的样子。
“娘，你且在这里慢慢想吧，我便先与大哥去看看表兄。”言罢，叶霓凰转身就走，只是在临要踏出大门的时候，她忽地想起什么，又看苏氏：“对了，我记得娘的库房里还有两根鹿茸，我便拿去给小表兄了吧，那东西给他补身最合适不过了。”
苏氏不想说话，她就坐在那里一手掩面，一手无力地挥了挥。
叶霓凰眼里笑意更浓，毫无负担地直接走了。
叶天南跟在她的身边，由衷佩服：“你是知道怎么拿捏她的。”
叶霓凰依旧温和笑笑：“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就不讲道理，打七寸简单一些。”
叶天南：“……”
就有当女儿的会这么说自己娘的吗？
但一想到苏氏对沈乔的所作所为，叶天南突然也觉得打七寸是最好的办法。
“我去看小表兄，你去祖父那里一趟吧。”叶霓凰突然说：“娘再不喜欢小表兄，也断不会拿出山药这样的东西来敷衍他，山药定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
叶天南瞬间皱眉，转身就直接去了主院那边见叶挺啄。
叶挺啄还奇怪这个时候这小子过来做什么，结果就看见叶天南直接将两根山药摆他桌上。
叶挺啄顿时：“……？”
叶天南单刀直入：“我记得祖父的库房还有根百年人参，跟两只何首乌，孙儿斗胆，想跟祖父求这两种药材。”
叶挺琢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过年的他怎么看这个大孙子怎么感觉欠抽呢？
叶天南：“府上不知是谁，拿了这凉性极重的山药给沈乔，边城酷暑长不出这种药来，倒是有不少能驱寒燥热的干角鹿茸，沈乔与周叔差点认错了这药，若拿回去吃了后果不堪设想。”
叶挺琢脸色整个瞬间猛地变了。
变得阴沉至极。
叶天南当看不见，又道：“孙儿想着祖父那里的人参与何首乌，正合适沈乔的身上，便斗胆拿山药跟祖父换换。”
嗯。
叶霓凰没有说错，叶天南也没有猜错。经过上次沈乔落水差点一命呜呼，还有叶挺琢的震怒来看，叶南天觉得，沈乔那边对于叶挺琢而言并无小事。
果然。
叶挺琢的脸色难看至极。
“老福！”叶挺琢突然喊了一声，门外的管事立即进来。
叶挺琢：“带大少爷去库房，取点东西。”
老福怔了一下，急忙应是。
叶天南起身朝叶挺琢行礼了后，便大步离去，至于那两根山药他则没有拿走。
叶挺准眯眼看着，忽地挥手，又让下人将这山药拿去厨房，吩咐厨子炖碗山药猪肺汤。
收到指令的厨子：“……？？？”
严重怀里下令的人脑壳坏了，但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