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薨逝，京城忌囍。

连徐子陵都被关在府里不准出门。

街道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什么秦楼楚馆也闭门谢客。

京城中人人皆知。

皇帝子嗣艰难，最爱的却偏偏又是自由病弱的太子。

如今太子病故，大家都怕撞在风口，触怒皇帝逆鳞。

太子病逝，皇帝也无心朝政，当日进宫的人到现在都还被拘在宫里不得出宫。

不少人开始担心，深怕皇帝会杀了他们给太子陪葬。

而跟他们相比的却是沈玉。

他们害怕皇帝会让他们陪葬太子。

沈玉却担心皇帝遭受丧子之痛会变得极端寻求另一种补偿。

比如，将他拘在宫里，充做男妃。

正想着，传唤沈玉的圣旨就来了。

皇帝要见沈玉，地址还十分微妙。

是在皇帝的寝宫。

听这消息时，沈玉眼皮一跳，他暗暗捏了捏衣袖里藏着的袖箭，才若无其事地随着宣旨太监走了出去。

门口，却见那里等着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披着披风，听到沈玉出门的动静，才转过身来。

“你……”

谢燕淡淡一笑：“我送你。”

沈玉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他至今走到谢燕身边，像是默认了谢燕的陪同。

因为还有旁的人在，沈玉跟谢燕之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沈玉的眸光会时不时地朝身边的人扫了过去。

恍惚间，沈玉无意间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过去太久，梦中的景象沈玉自己都记不清了。

如今想来，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跟印象。

是谢燕替他驻守在边城，为他雕刻牌位，抑或是醉酒时抱着他的牌位就地而眠的事。

他不确定那真的只是乱梦一场，还是他当真曾经经历的事。

他只知道，此刻这前往皇帝寝宫的路上，有谢燕陪着，似乎他的心里，也更稳了一些。

“侯爷，到皇上寝宫了。”

传唤太监突然开口。

沈玉回神，抬头望了望前面的宫殿。

“去吧，我等你回来。”

谢燕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

沈玉扭头时，见上面似乎有点什么东西，抬手想要弹去，却被谢燕指尖轻轻止住。

那瞬间，沈玉的呼吸骤然紧了。

谢燕却毫无异常，只温和一笑。

沈玉进入皇帝寝宫时心里都是麻的。

一直到他跪在皇帝跟前，沈玉才猛然回神，谢燕做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起来吧，坐近些，跪那么远，朕可没什么力气跟你大声说话。”

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些虚弱，像是病了。

沈玉小心看了一眼。

果然。

皇帝脸色很差，穿着寝衣，正靠在床头。

只是一眼，沈玉便垂了眼。

皇帝神色欠佳，精神不是很好，可他却还是盯着床前的沈玉看了须臾。

“定远侯，朕如果将你留在宫里，你可愿意？”

沈玉心里狠狠一重。

果然……来了。

……

谢景行来到这寝宫外时，谢燕已经在这里等了须臾。

他看着远处，神色清冷，却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制住想要冲进寝宫的冲动。

谢景行过来，朝寝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何，还未出来？”

“应该快了。”

谢景行微微蹙眉，与他一起等在这里。

寂静中，外头又来一人。

一身道袍，鹤发童颜，眼睛上却覆盖着布巾。

他看不见周围的景象，谢景行与谢燕发现他时便都敛了自己的气息。领路的人朝着两人的方向只是点了点头并不点破这里还有人在，便领着他直径进了皇帝的寝宫。

“这苍吾，不管是哪一世，果然都很得重用啊。”谢燕忽地悠悠一叹：“若他是个识时务的，这样的人才，我倒是也想留着。”

谢景行睨他一眼：“小心反咬一口。”

“确实，毕竟……谁让我们都多活了一次。”

谢景行是多活了一次，重生的那次，便是沈乔进京的路上，在破庙里被沈乔救下的那会。

至于谢燕。

谢景行不知道他是何时重生回来的，是谢燕看他这一次跟沈乔腻在一起，连叶霓凰都不理了，才察觉不对，而与谢景行“相认”的。

很简单。

谢景行是为弥补沈乔。

而谢燕只要一个沈玉。

但是现在，沈玉人在皇帝的寝宫里面。

皇帝问他：若是让他留在宫里，他可愿意？

沈玉暗暗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臣……”

“你先过来。”皇帝伸手去拉沈玉的手臂，刚好就碰在谢燕之前碰过的位置。

沈玉心跳瞬间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你若愿意留下，朕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便是沈乔朕也可以封他一品亲王可世袭罔替，你想好了再回答。”

话很直白。

沈玉答应从此万人之上，若是不应，可能触怒帝王威严，甚至于获罪。

但……

沈乔闭起了眼。

他突然想起儿时父亲沈钊还在世时，蹭摸着他的头说过的话。

（权力固然重要，万人之上的位置听来诱惑很大，但要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那地方，我既出来了，便不打算再回去，将来你长大后，若是没有绝对的权势保全自身，我希望那地方，你最好一直都别回去了。）

所以……

同样的话，皇帝当年其实是问过父亲的吧。

但父亲明显是拒绝了。

而现在这样的话却问了自己。

沈玉瞬间明了。

皇帝这是将他当做了父亲的替身，一直不给自己封王，就是在等着自己点头答应进宫为妃。

但……

“还请皇上恕罪，臣……不愿意。”

皇帝眼神骤然一冷。

外头大太监的声音突然传来：“皇上，天师府门主，苍吾大人来了。”

苍吾。

沈玉眉宇微微一皱。

皇帝没有立即召见苍吾，而是盯着沈玉看了片刻，才让沈玉先行退下。

沈玉即将踏出寝宫大门时，隐约听到里面苍吾的话音传来。

他说：“太子殿下过早病故，与乱此间者的夺舍者脱不了关系……”

沈玉心尖猛然一颤，突然想起了家里的那个“弟弟”。

……

太子病逝，京城也冷寂了下来。

直到新的圣旨传出时，京城里才逐渐恢复了人气。

皇帝下了三道圣旨。

一道是封太子妃为大夫人的圣旨，且允许太子妃在三年后除服之后改嫁。

另一道……

皇帝封了谢燕为新的储君。

最后一道。

皇帝下令诛杀夺舍者。

若有包庇者一律诛其九族，若有揭发者，则赏黄金千两。

这后面道圣旨直接把朝臣都给砸懵了。

连沈乔也诧异了。

这发展跟他所知道的原著完全不是一回事！

皇帝怎么可能会封谢燕为新的储君？

王铁柱点头：“街上确实是这么传的。”

沈乔直接呆了。

他想起苍术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踏马都不是越界那么什么才是越界？

总不可能谢燕才踏马的是个男主吧？

等等。

如果谢燕被封储君是谢景行的意思？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说得通了。

“夺舍者……又是怎么说的？”沈乔问得有些小心。

王铁柱也有点懵：“这个我也不知道，只听圣旨上说，若有揭发者，带齐证据直接去天师府上告，天师府会派人出面查证此事的。”

“天师府啊……”

一听就牛逼轰轰的样子。

莫名发，沈乔想起了那个鹤发童颜的道士。

他会不会也是天师府的人？

沈乔正如此想着，外头就有动静传来。

是沈玉回来了。

沈乔立即起身迎了出去。

前院里，沈玉神色很是疲惫，陪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个谢燕。

两人看到沈乔时谢燕只点了点头。沈玉直接朝他走近。

“这几日我不在府上，你一切可都还好？”

沈乔：“很好，我没事，江太医每天都有来给我把脉，我也就是这两日才下床走动的。”

“那便好。”

“哥，你们这次进宫……”沈乔本想问问他这些日子在宫里的情况，可看沈玉眉眼间全是疲惫，到了嘴边的话也拐了个弯。

他让沈玉先回房去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来说话。

沈玉确实是累了，只摸了摸沈乔的头，就转身回了。

谢燕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即便是沈玉回了房间他也没有离开。

床榻前，谢燕躺在外榻，他侧身抱着沈玉，声音低低的安抚。

“很快了，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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