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那事儿,林降原以为经过昨天的处理,今天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后续了。没想到,一早来到学校,却还是传闻四起。
只不过,这次的传言很是奇怪,大家都在传“是她在追姜辞”?
林降进了教室,落座。一反常态的,今天姜辞竟然在她前面先到了,修长指尖随意翻动着打火机的盖帽,神情懒散,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有清淡烟味和清晨露珠的清冽味道传入鼻尖。
林降刻意没和他的视线对上,拿出书本之后就开始背单词。
不成想,没过几分钟,肩胛骨的位置突然被人戳了下,林降神情一顿,随即回头去看。
姜辞眉梢微扬:“林降,有个事儿想和你确认一下。”
“你说。”
“咱们学校最近有个传言,你听说了吗?”
林降摇头,她潜意识里觉得姜辞说的应该就是她今天早上听到的那个,可不知为何,却还是否认了。
“行,那我现在和你说。”姜辞轻笑了一声,舌尖抵了抵脸颊,“大家都在传——你在追我?”
林降瞳孔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以为姜辞至少也会先铺垫几句,没想到竟是如此直接。
“所以,有没有这回事儿?”
林降还是没答。
“怎么,不敢承认呢?这事儿对我造成的影响还不小,怎么着你都给出一个说法。”
“不是。”林降当即便回了句。
她不是不敢承认,只是这事儿实在是空穴来风,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她实在不知应该如何解释。
片刻,她想了会儿,轻声询问:“你知道是谁在传这些事情吗?”
姜辞眼神一闪,神色稍显不自然:“都说了是传言,当然是不清楚源头的。”
林降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她本就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本就是空穴来风的事情,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真的。”
“是吗?”姜辞问。
“什么?”
林降一时没弄懂他这两个字具体是针对什么,抬起一双迷朦的桃花眼,眉头不自觉蹙着。
姜辞便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这件事儿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不然……”
后面的话林降并未说完,因为她分明看清在她说了一半后,姜辞狭长的黑眸眯了起来,似在斟酌她这几句话的真假。
“可我怎么觉得,你追我还挺明显的呢?”
“呃——”
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林降指尖蓦地用力,握着的黑色签字笔因力道和汗渍的摩擦,兀自掉落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仔细回想着,实在不知他因何出此言。
她之前好像也并没有说过,或者做过什么让他产生误解的话。
“如果我之前说过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误解,你提出来,我想我都可以解释的。至于追你这事儿……”
姜辞打断她,似没了耐心再继续听她说下去:“行,那我可得仔细想想,毕竟事情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可能也想不完全。”
林降垂眸,依旧好脾气地并未反驳:“那你慢慢想。”
等了两天,林降也没等到姜辞想出“她追他”的证据,反而是等来了另外一个传言,说“姜辞在追她。”
……
凛冬时节,寒意料峭。
行走在冷意森森的街边马路上,即便林降已经穿的足够多了,可每每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放在嘴边哈气,以此来汲取那片刻的温暖。
她站在路边行人道上,隔着嶙峋树杈和柔黄路灯望着,马路对面,是姜辞挺拔笔直的背影,掩在队伍里,他在排队帮她买奶茶。
今天姜辞提出要送她回家,林降其实是拒绝了的;他要给她买奶茶,林降也拒绝了。
可这两件事儿,即便她已经说过了,却还是一件也没有顺着她的意愿。
她发现姜辞有时候格外执着,一如此刻他留给她的背影般,孤傲冷峻。
片刻,姜辞提了奶茶过来,自然只有一杯。自上次在她家楼下她勉强喝完两杯之后,林降发现,他是真不爱喝奶茶。
温热的芋香椰果,林降垂眸浅啜了一口,香甜的,绵密顺滑。
方才被冷风吹散的知觉,这会儿似乎也逐渐恢复了几分。
两人继续朝着公交站台走去,静默无声的,只有地上漆黑的影子无知无惧地重叠在一起。
“姜辞,”林降转眸去看他,脚步也跟着慢了三分,“最近的这个传言你听说了吗?大家都在传……说你在追我?”
这次换她来问他了。
姜辞视线和她对上,看不太出来情绪,黑眸沉沉的,倒是有几分不置可否的意味。
“那这次的传言,你知道是谁传的吗?”
“知道。”
林降追问:“谁?”
“我。”
这样一声毫无征兆的沉音,就这样真真切切地落进林降的耳骨。伴着呼啸风声,让她没由来的心头一颤。
想到过会是这个回答,可先前的在脑海中预想,和此刻异常清明地呈现在眼前,这两种方式带来的影响,很明显还是不一样的。
林降此刻异常清晰地能听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她长睫颤了颤,希望能将这悸动暂时藏匿三分:“为什么?”
“林降,你真的不懂吗?”姜辞双手插兜,分明是异常懒散的姿势,却偏偏语气又郑重得不行。
可到底,那句话他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因为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意,当然也看到了她神色的无措。
他在等,等一个更为合适的时机。
“姜辞。”林降叫他。
“嗯?”
“可我并不打算在高中谈恋爱。”
姜辞一愣,随即开口:“你有喜欢的人了?”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语气有些过于着急了。
林降思考片刻,最后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也没搞清楚。淡光冷月下,迎着少年深邃的瞳仁,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对面的姜辞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忽地扯唇笑了:“也行。”
不打算在高中谈,那就是计划在大学。现在没有喜欢的人,那他的机会就还是最大。
“啊?”林降属实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也行”……是几个意思。
“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吧,送你回家。”
“哦。”
次日中午,林降正在埋头做数学单元测试卷,老师前几天刚讲的一个知识点,不知为何,在实际运用中总感觉不是很顺利。
凳子被人从后面轻轻踢了下,林降习惯性地往前挪了挪。思绪被分散几分,她索性放下笔打算缓缓,端起保温杯喝了两口。
耳边传来一阵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接着便是一杯奶茶被稳稳放在了她的桌上,视线循着去看,一双指节修长,手背淡青色血管明显的大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林降刚打算拒绝,谁知姜辞比她还快,压根没给她机会:“别说话,喝了就行。”
说完,指尖挑起她书桌上的试卷,垂眸看着。
林降怕他会拿这事儿来嘲笑她,便起身要来夺。
她起身,姜辞便站直身体;她伸手,姜辞便刻意将其举高。
总之,就是不让她碰到。
“还给我。”
“等会儿,看完就给你。”
林降够不着,只得抿唇重新坐回凳子上,听力却比平时警觉了三分。
可想象中的讽刺,亦或是嘲笑,一声都没有。姜辞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快速将试卷还给了她,随即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身后传来一阵翻书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再正经不过的询问:“这个知识点不会?”
听他这样说,林降也就没再别扭,毕竟她自己确实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如果他能帮忙指导的话,应该会对她有不少帮助。
“老师讲的能听懂,就是做题的时候总会卡,知道公式,但并不能准确得运用。”
“公式只是模板而已,技巧和经验也很重要。”
不过短短几分钟,姜辞便已解决了她的疑问,顺带好附送了许多举一反三的同类案例。
“懂了?”
林降点点头,不自觉舔了下唇角:“懂了。”
“那你再去试试?”
“哦,好的,”林降转过身,半晌,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忘了一件事儿,便又再次回眸,“谢谢你啊。”
姜辞不觉轻笑一声,还行,还不算无可救药。脑子不怎么聪明,至少礼貌还是很到位的。
“林降,问你个问题呗?”
“你说。”
“你大学想去哪里?”
“京大吧……”
对她的这个回答,姜辞倒是没直接发表什么意见,但他那眼神明显,玩味中带着几分调笑,仿佛在说,就你这儿成绩,能行吗?
林降蓦地就有些心虚,长睫眨了眨:“只是期望而已,到时候还得根据实际的成绩来选择。”
姜辞没搭她这腔,注意力还停留在她的上一句回答:“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而且,我的第一志愿也是京大,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继续当同学。”
凉凉的,极淡的音色,仿佛质地上好的玉器敲击声,落入林降的耳骨。
这不是林降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却是第一次如此正视。
以姜辞目前的成绩,京大绝不应该是他的第一首选。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常青藤亦或是国内顶尖的名校,按他以往的考试分数,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负担。
可他却偏偏只说了京大……
林降强迫自己不要去多想,毕竟所有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先得考上京大而已。
很显然,有人比她更迫切地希望她能考上。
自上次她和姜辞说完这事儿后,他就自动承担起了监督人的角色,有事没事儿,都要检查下她的学习进度。
林降脾气好,加之确是也对她有帮助,偶尔被惹生气的时候,顶多也就是怼他两句,正经的,从未放在心上过。
因为在她心里,也是真切地,希望能够考上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