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降到家后，林从江已经将晚饭做好了，他见林降脸上还留着舞蹈的妆容，顺口便问了一句：“回来了，今天的表演怎么样？”

今天要参加舞蹈表演，是林降前两天和他说的，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她没想到林从江竟然记得如此清晰。

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林降一边朝卫生间走，一边开口：“还可以，现场反应挺好的。晚点我找同学要几张现场的照片发给你看。”

“那就好，”林从江正端着紫菜蛋汤从厨房出来，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高三学业忙，注意劳逸结合也是很有必要的。之前我还担心你融不进班级，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担心的必要了。”

林降擦完手从他手中接过汤，又在桌上加了一层隔热垫，才将碗放了上去：“爸，你就别担心了。班上的同学都很热心，我和她们相处得也都挺好的。”

林从江笑着应下，没再多问，他这个女儿自小主意就大，做事又有分寸，他几乎是从不需要过多操心什么。

两人又聊了会儿，话题便绕到了林降的生日上。算算时间，十二月二十八，还真是没几天了。

林从江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林降摇摇头表示不需要，她都这么大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林从江却坚持要买。

林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尽自己的所有让她感觉到快乐，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

以往乔韵还在时，林降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她准备，后来她不在了，虽说不如她考虑得那么细心，可林从江每年还是会花费很多心思来帮林降安排。

有时是玩偶，有时是衣服，每一次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准备的。

林降垂眸小口喝着汤，几缕热气蒸腾，扑在眼睫上有一层细小水汽，她眨眨眼，忽觉有些鼻酸。

不管怎么样，这些年，林从江还是在他能力范围内给了她最好的一切。

现在她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帮他太多，只期望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到时候可以兼职，能帮他减轻一些负担。

二人吃完饭，林降在客厅复习白天老师教的知识点，林从江就在厨房收拾垃圾。两人各自干着自己的事儿，本来是一片安静的，突然，厨房传来一阵碗筷摔碎的声音，林降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笔，便迅速跑了过去。

林从江正靠墙站着，一手按着心脏，一手撑着脑袋，地上陶瓷碎片散乱。

“爸，你怎么了？”林降扔下笔，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神色焦急。

林从江唇色惨白，眼神紧闭，似极为痛苦，他缓了缓，才开口：“没事儿，就是刚才蹲着收垃圾，突然一下起猛了有点头晕，我缓缓就好了。”

“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虽然他这样说了，可林降还是很担心。

林从江的身体素质向来都不错，平时感冒发烧都没有，像今天这种情况她更是没见过。

林从江推开她的手，很是抗拒：“不用，这又不是什么病，去医院干嘛。我缓一会儿就好了，你快去写作业。”

林降往旁边退了两步，见他脸色确是比刚才好了几分，也就没再坚持，去旁边拿了笤帚，打算把碎片收拾一下。

林从江立马从她手中将扫帚夺了过来：“你快去复习吧，学习重要，这个我来弄，我真没事儿。”

这次林降却没有听他的，坚持把碎瓷收拾好，又将他扶到凳子上，见着他喝了水，神色完全恢复后才重新回到客厅写作业。

因林从江这事儿，林降当晚睡觉的时候就有些难以入眠。月光透过纱帘筛下一层银白的光辉，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着窗户发呆超过半个小时了。

手机里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反正也睡不着，林降索性伸手从桌上捞起，眯眼瞧着。

微信是姜辞发来的，短短的几个字——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林降疑惑，过生日这事儿她谁都没说过，就连吕思柠也没有，所以她很好奇姜辞到底是从哪里知道她生日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过生日的？】

姜辞回的很快，接连好几条。

【？】

【你失忆了？】

【我怎么知道你要过生日？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闲？】

他的语气坦然，林降蓦地就有些愣住了，她想了想，可是却没回忆起来什么，正打算问他，姜辞的微信便又发了过来，语气十足地欠。

【我懂，欲擒故纵嘛……那我就满足你。】

【是我自己私下，四处，大费周章，不遗余力地打听到的你的生日，并且牢记于心。】

【所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林降属实没有想到他会此般回答，她本来没打算对他怎么知道她生日这事儿刨根问底的，可他这样说了，若是她不问，还真就显得坐实了她“欲擒故纵”这罪名一样。

林降翻了个身，将手机拿的近了几分，神色也比刚才专注不少：【所以，真的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吗？】

【你觉得呢？】

【我真不记得了……】

【我生日那次，在KTV，你和我套近乎那次。】

他这样一说，林降还果真当即就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可她对他这种说法却是不怎么认同。

什么叫“套近乎”啊？那次明明是她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腔打破尴尬而已。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林降其实是想说什么都不需要的，可姜辞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想法，还不待她回话，便迅速又发了一条过来：【不能说不要，我生日你都送给我了，这个是回礼，我不喜欢欠着别人，非常注重“礼尚往来”。】

林降抿了抿唇角，也就没再多说：【好吧，那我想一想。】

微信发过去后，隔了一会儿，她没再收到姜辞的回复，想着他可能已经睡着了，便也打算关了手机睡觉。

刚闭上眼，接连好几声提示音，手机里又进来好几条微信，有图片，也有文字。

【刚才见窗外的月色很好，就去拍了几张。】

【没想好的话，就慢慢想，毕竟我的生日礼物你也送得很晚，所以，你的也不急。】

【现在先睡觉，晚安。】

几句话后面跟着两张月亮的照片，不是圆月，弯弯的一轮，半边隐在黑夜里，很是淡泊，却也分外清雅。

林降抬头，看了一眼和手机里所差无几的月色，唇角弯了弯，垂眸快速回了几个字：【好的，晚安。】

说来也奇怪，她本有些躁郁的情绪，在和姜辞聊完天后，竟然无故地缓解了不少。再闭上眼，也就不似刚才那般辗转了。

次日傍晚，姜辞照例送她回家，两人并肩走在往常的那条石板巷道，他手抄口袋，冲她挑眉：“生日礼物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降思索片刻：“柠檬草吧。”

姜辞嗤笑：“林降，你还真是不一般。别人生日都是要花，要包什么的，你倒好，竟然要一颗破草？”

林降抿唇不答。

柠檬草代表“开不了口的爱”，她想，姜辞应该是不知道的。

“真想要这个？”他的声音含着点笑，语气轻快又明朗，“一年可就这么一次，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林降点头：“就这个就可以了。”

姜辞舌尖抵了抵脸颊，唇角轻扯：“行，你说了算。”

生日那天，姜辞果真还就给她弄了一盆柠檬草过来，白瓷青底的花盆，小小一株，长得并不是很茂盛。

姜辞将花盆塞进她怀里，语气闷闷的：“也不知道你要的这是什么玩意，京市的花店我几乎都跑遍了，才找到这么一颗。”

林降接过，凑近闻了闻，清凉舒爽，带着点酸，和她想象中的几乎一样，她很喜欢。

可柠檬草属热带植物，这个季节要想在京市找到，估计不容易。之前她没考虑到这点，这会儿听姜辞提到，才意识到她这个要求可能有些难为人了。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忘了和你说柠檬草是热带植物，这个季节很不好找的。”

分明是道歉的口吻，可或许因为实在是太高兴了，一双桃花眼里，硬是透出几分星光，细碎，却也足够令人晃神。

姜辞感觉他的心尖都好似被那抹星光荡了一下，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

他不自觉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碎发：“你最好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话语虽带着几分恐吓，可语气却是出奇的温柔。

林降这次没躲，只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一刻也没从怀中的柠檬草上移开。

姜辞轻笑出声：“就这点出息？一棵草就能高兴成这样？”

说罢，又将那盆柠檬草从她怀里接过，放在旁边的台阶上，继而开口：“左手伸出来。”

林降不解，却还是照做。

姜辞隔着衣服端着她的手臂，又将她袖口的衣服往上捋了捋，以至于她的手腕能够全部露出。

正当林降纳闷时，一串珠链样式的手串瞬间就被套在她的手腕上，触感微凉干燥。

月色下，素腕环珠，更衬得她手腕纤细，指尖青葱。

林降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取，这手串一看就不普通，她不能收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姜辞却比她更快，三根指尖捏住她的手腕，音色沉沉：“我前几天去了潭拓寺，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一串简单的佛珠手串而已。”

听他这样说，林降立马垂眸去看，紫红色的小珠子穿成一串，每一颗上面都雕刻着一些类似佛教的图案，纹理细密，隐有淡香。

她眨了下眼睛，颤声问：“这是你专门帮我求的？”

姜辞没答，可月光下，他的神情却分明严肃又郑重。

几乎是在瞬间，他便回想起了那个午后，神佛之下，蒲团之上，他双膝跪地，垂眸点香。

他今日所求不为其他，只愿心中的那个女孩能够一世顺遂，平安喜乐。

“谢谢你。”

很轻的一声，还伴着呼啸的风声，但林降知道，姜辞肯定是听见了。

因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分明注意到他的眼神很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

到家后，林降一眼便看见了客厅里林从江帮她准备的蛋糕和生日礼物，礼物很简单，是林降需要的一瓶护手霜。

饭桌上，林从江帮她把蜡烛点燃，一定坚持要她许下愿望。

林降弯了弯唇，十分乖巧地双手合十。

她并不贪心，生日愿望也最是朴实。

“愿父亲身体健康。”

“愿自己能考上京大，能在京大和姜辞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