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嘴上闲不住，走出了巷子才道：“我听鸨母说过，那些老魔修都是各大魔门赶出来的废柴，一把年纪了才练气筑基，也不嫌臊得慌，有些结仇太多，身份都不敢用，只好跑来西饶乞讨，那些乞儿也是可怜，割自己血肉炼药讨好老魔修，修到练气五层，就可以领魔门户籍去参加魔门考核了。”

“你呢？”，沈错问，“你不想修魔么？”

阿金摇摇头：“我没有灵根，哪怕五灵根四灵根都能修炼，我却没有，但是没关系，在极西海岸当个凡人也很好，我想赎身以后开家小店，平平安安地过。”

到达雨中酒肆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奴隶们将捉到的萤虫塞进招牌里，各色各样的招牌店字光怪陆离，一盏盏接次亮起，赌坊、烟馆、酒肆、青楼应接不暇，香粉裹着花瓣撒了满街，鲜红的灯笼在城中四处飘飞，宛如活物一般。

雨中酒肆倒是暗的，似乎没雇奴隶，店家也没睡醒，但是走进店中却是另一方天地——人满为患。

阿金指了指店门对沈错道：“客人，雨中酒肆到了。”

沈错从储物袋中给了他十五块上品灵石，阿金拿过储物袋满怀欢欣地数了起来，这才发现多了五块。

“客人，您……”

再抬眼，那位客人已然没了踪迹，回应她的是刚好游到面前的红灯笼，还有轻飘飘的夜风。

……

酒肆当中几近座无虚席，戴着脸谱假面的小二来到沈错面前，询问道：“客官要点些什么。”

“金桂酒兑云顶，三牒芸豆糕，叫你们扬师傅做。”

小二先是左右看，紧接着骤然压低了嗓音：“哪个扬？”

沈错：“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

小二：“客官请稍等，今日扬师傅外出采买，待他回来，定为公子上酒茶。”

金桂酒兑云顶指代魔域通行文书，三牒芸豆糕则是指伪造的身份、户籍、还有魔域内的房契。

沈错在来魔域之前就已经散尽了修为，三个月一边赶路一边修炼，如今堪堪突破筑基期，没有身份的魔修或者凡人全都挤在极西海岸三城的外城，而想真正地进入魔域，必须得有身份，若这个身份并非魔宗弟子亦或是魔修世家门客、奴隶那就必须得在魔域有自己的宅地。

这就是他当初他和齐苍鸿约定好的“接应”。

“外出采买”则指代正在准备，“上酒茶”则是等接应人回来上雅间再详谈。

忽然沈错耳边听到一声酒碗碎裂的脆响：“东边出了魔器？！竟他奶奶的是真事？！”

那汉子脸色涨的通红，修为撑死练气六层：他打了个酒嗝，道：“老子怎么就没去成呢，魔器怎么说也该出在西边，好处都给他们东边大陆占了！”

“你去有什么用，”有人不屑嘲讽，“不过一个练气六阶，多少元婴大能都折在那里了。”

有人补充：“不止如此呢，这次召唤魔器的是衢阳山那什么沈氏族……老祖吧，还想修魔来极西大陆呢，咱们这资源都不够分，再来个世家大族，啧啧啧。”

有消息灵通者鄙夷啧声：“什么世家大族，你们这消息可太落后了。”

“还有什么消息，”有魔修坐不住，“你快说说，别卖关子？”

这消息灵通者是个干瘦男人，眼距近，鹰钩鼻，笑起来颇为猥琐：“我之前在极东大陆和黑市那边做生意，你们都知道，那帮正道修士最是虚伪，黑市上最暴利的你猜是什么？”

没人回答，瘦猴便很快揭晓了答案：“是人命，他们结仇杀不过，只好买凶，还能添价，就比如你想杀你仇人，你花五十万中品灵石买他的命，你仇人的仇人也想杀他，也打不过，就再添五十两。”

“后来啊，这个榜就变味咯，你想想看，你名字后边的灵石越多，是不是排名就越靠前，说明你的实力越强，想杀你却杀不了的人越多？”

有魔修咂吧出味来：“是这个道理，那岂不是这个榜上着还挺光荣？”

瘦猴嘿嘿一笑：“还攀比呢，有人自己买自己，有人买自己的榜样偶像，当然也有人买过头了，真的有人接单，这人就死了，所以敢买到第一页，一百万上品灵石以上的，只有劫渡期。”

“下修界的第一页只有九名修士在榜，其中第二名正是这衢阳山的沈怀聿，然而前段时间，有人提着他的头来换赏钱了。”

瘦猴比这手做了个夸张至极的表情：“六百九十万上品灵石。”

满堂魔修嘘声：“我可能十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瘦猴喝了酒接着道：“那人呢修为高深，看不出年龄，不过应该也是劫渡期，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黑市送钱，只要拿他一块留影石，他就送一块上品灵石。”

有魔修入了戏，揶揄说：“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留影石里的内容，定然精彩纷呈。”

瘦猴笑嘻嘻地拿出留影石，扔在桌面上。

留影石开始播放，正是沈怀聿夺舍的画面，是沈错从记忆中抽出来的，只不过模糊了自己身份有关的信息，但是也足够了，沈家世代夺舍的丑闻终于还是漂洋过海来到了魔域。

沈错放下茶盏，在开口的嗓音已然嘶哑：“下修界那边分正魔修真是闲得慌，要我看，他们比魔修还魔修。”

瘦猴拍桌：“阁下所言极是！”

众人纷纷附和：“我惯看不上正修。”

这时又有人疑惑开口：“你们都在说这衢阳山之事，可我怎么记得，魔器出世在那什么谷。”

“灵兽谷嘛。”瘦猴道，“说真的这灵兽谷也聪明，听说衢阳山沈家那是胆大包天，给人家无极剑宗的圣人骨关在他们自家地牢里关了三年，不过别人的错处未必不是自己的机会，人家灵兽谷救了圣人骨，圣人骨带着他们鸡犬升天，现在灵兽谷已经归到无极剑宗下属宗门了。”

“听说无极剑宗那谷主生得窈窕貌美，小弟倒是真想见识一番，你说她不会与那圣人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男女之情吧？”

瘦猴摇摇头，猥琐一笑：“是我我可不愿意，何芷兰闺女才比圣人骨小六岁，年轻貌美的女修哪儿找不着，非得喜当爹？”

那魔修摇着扇说道：“此言差矣，万一人家就喜欢□□呢……”

就在这时，店小二再次来到沈错桌前：“请客人上天字号芍药厢房一叙，先前多有怠慢。”

沈错颔首：“无妨，带路吧。”

大堂内人声鼎沸，一众魔修围着瘦猴说得愈发起劲，忽然瘦猴和摇扇魔修的凳腿齐齐断裂，二人猝不及防摔了个仰倒，瘦猴还因为没收住话头咬伤了舌头。

四下皆静，在骤然的鸦雀无声后忽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几乎将雨中酒肆的房顶都掀起来，这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瘦猴恼羞成怒，大着舌头喊：“是谁？！”

他扫视一圈，只发现那个坐在角落戴面具的黑衣魔修不见了，再回想，甚至连他身形如何都模糊不清。

……

天字一号房，芍药。

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炉中香烟袅袅，屏风和座垫都绣着芍药，桌上的芍药花也用灵石做的保鲜阵法滋养着，沈错落座，紧接着屏风后的暗门叩响三声，缓缓打开。

来人同样蒙着面，身上的衣服看不出任何花色，显然也不打算让沈错知道他的身份。

神秘人说话听不出男女，十分低哑，他将通行文书和假身份、还有房契一并放到了桌上。

沈错先看了看通行文书，他曾经在魔域待过，当然认识上面的诡栀花标志，他以指尖沾了茶水滴上去，诡栀花变得幽蓝，在空气中散发着异香。

神秘人一哂：“你倒是懂行。”

沈错道：“出门在外，多会点东西总没错。”

他将通行文书收下，又看了看假身份，假身份名叫迟绅，背地里是个东大陆通缉的逃犯，魔域的身份则是符师，地契在罗虞城，离西饶不算远，是个临街带店铺的院子。白天能开店画符，晚上能关门修炼。

不得不说，齐苍鸿给他这些准备是用了心的。

神秘人见沈错还算满意，便说出了齐苍鸿交代他的那句话：“希望你信守诺言。”

“这是自然，立过誓的，魔修也怕天雷啊。”沈错说完，将记录齐苍鸿残害蔺无瑕的留影石递到了神秘人手里。

齐苍鸿肯用心帮他，自然是沈错付出了于他而言利益相等的代价。

其实说白了还是齐苍鸿好面子，要沈错顶下鬼蛛棺这个锅。先前在灵兽谷旧址的水帘洞中，蔺无瑕昏迷未醒，沈错与齐苍鸿达成协议，齐苍鸿帮助沈错顺利进入魔域，同样的，沈错要承认是他想要用鬼蛛棺害死蔺无瑕。

沈错听到这种要求都有些震惊，恨成这样了居然还要维持表面的师兄弟关系。

但是他也无所谓，他不是第一次背锅了。

要是蔺无瑕不是他的飞升指标，他早杀了蔺无瑕一百次，不过是背个杀人未遂的黑锅，不痛不痒。

神秘人接过留影石的同时，沈错也意有所指：“告诉齐苍鸿，也遵守好他的诺言。”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锅都背只会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