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可以辟谷了，还这么贪吃！”余初桐不屑的看着温知语，余光却是瞄着她手里的那块桃花酥，抿了抿嘴。
“当真那么好吃？”
“哎？你没吃过吗？要不要尝尝？”温知语吃起东西来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嘴边沾满糖霜笑意吟吟的说着。
阮苓烟伸手递给温知语手帕，又细致的拿出筷子夹出一块，放到余初桐面前。
“初桐是泰和城余家长女，族内对她寄予厚望，四岁的时候就送到师门了，吃着斋饭一直到筑基辟谷，凡世各种花样的吃食，她看似不屑，其实是因为从未尝试。”
“师姐！我就是看不起！师父说过，仙人当是不食五谷，不染尘世的。”
阮苓烟笑了笑，附和着说道“那就趁着还未入仙时，把该尝的都尝一尝，该看的都看一看。”
余初桐撇撇嘴，还有些放不下面子。
温知语擦擦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说道“看不起凡世的吃食啊？不知道谁早上都磕起瓜子了，怎么你怕我给你下毒？”
“你能下什么毒。我吃就是了。”
余初桐别别扭扭的还是慢吞吞的吃了起来，结果越吃越快，一小块桃花酥眨眼就不见了。
温知语翻手又拿出两块马蹄糕“哎，司墨白送的，我也不敢吃，要不你先试试毒？”
余初桐接了过来，吃着眼睛一亮，嘴里还是毫不服输的说着。
“司墨白彻底没了踪迹，作为钦天司的老员工，这一招可真是杀人诛心，这个案子的奖励又高了一阶，过几日怕是你们钦天司的都要回仙山一趟接受鉴型镜与观心师的盘问。”
阮苓烟似乎想了什么，翻手拿出一道留影石，递给温知语。
“袁师叔给你的。”
温知语算了算日子，顿时明白了什么，摆了摆手，煞有其事的说道。
“师姐，你信我，这个留影石不能开！”
阮苓烟一愣，手里的留影石自己滚落了出来，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袁老头摸着胡须显现了出来，布满沧桑的脸上透出罕见的红润之色。
“徒儿，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该是......”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这是温知语有史以来结印最快的一次。
天边瞬间乌云滚动，黑压压的沉了下来，一道闷雷中闪电劈了下，准确无误的打在那颗留影石上，咔嚓裂成两半。
温知语摸了摸额头沁出的汗珠，面无表情说道“好险，幸亏没听到后半句。”
余初桐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拍着温知语的肩膀。
“没听到就不算吗？你们小土坡的人，果然不走寻常路。”
温知语盘点着自己手里为数不多的灵石，这些都是留着保命用的，实在匀不出半点了。
“钱夫人那边怎么处理的？”
“她呀，已经是半身不遂了，勉强留了一口气，据她招供是钱老爷给她吃的安胎药有问题，我那日也确实觉得这个钱老爷不对劲儿，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据下面的小厮说他总带着生骨肉入山。”
“本是打算跟着他入山的，那不是你出事后，就不了了之了。”
阮苓烟挥了挥手，一副半透明的影像展开。
“是伥鬼虎，虎噬人，人死，魂不敢他适，辄隶属虎，名伥鬼。虎行求食，伥必与俱，为虎前导。”
“也就是说被老虎吃掉的人，他的灵魂会依附在老虎身上，变成老虎仆役的鬼魂，常引诱人使其被老虎吃掉，如此循环。”
“对，楼妖册曾在西武山捕过一只伥鬼虎，捕捉时修为刚到金丹期，如今放出来的时日不长，不会有大幅度的修为涨幅。麻烦的是他操纵的伥鬼，藏在世人之中。”
温知语思考时总是习惯性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阮苓烟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要我说我就单刀赴会，直接去西武山翻山找出来斩了便是。”
余初桐大抵就是司墨白口中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仙人吧，不过说头脑简单其实也不对，绝对的实力面前，确实不需要怎么费脑筋。
温知语叹了口气，翻手拿出《动物启示录》，事情一直是接踵而至，她除了修了几篇基础功法外，一直没好好看过这本厚厚的书。
刚才燕子问她要功法时，她就浮起个想法，这本被称为S级的功法当真这么鸡肋吗。
燕子曾同她讲过，上一个前辈可是凭着这本功法开辟了青丘狐族。
温知语快速的翻动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里荡漾着潋滟波光的晶莹。
“师姐，你看！”
阮苓烟被突如其来的灿烂，晃了晃神，接过少女递来的功法，看向那一页。
功法介绍的是动物接触各种神魔气韵后衍变的过程，其中关于老虎一栏，写着炼化瘴气后初开灵智，会在深山中捕食人类，训为伥鬼。
伥鬼称呼虎为将军，虎去捕食，伥鬼一定与虎同行，给虎带路。遇到有埋伏的陷阱机关，就带着虎绕道走。两者不是依存关系，虎可以没有伥鬼，但伥鬼失去虎则自行消散。
伥鬼的样子与人无异，要想分辨出其实也很容易，男子左手没有小指头，而女子右手没有小指头。
“如此一来，我们只要寻到伥鬼，便能找到虎。”
余初桐一拍手，乐呵起来。
“那我现在就去找便是了！”
阮苓烟无奈的看着她，轻轻敲了敲桌子，余初桐又老老实实的坐下。
“司墨白之前的行踪我也查了，钦天司七人，夏川香至今昏迷不醒，魂魄不知所踪，其余几人与司墨白私交都甚好，这个消息暂时不能传到那边，待仙门盘查完后才能放心，所以我们暂时只有彼此。”
“钱老爷与司墨白唯一重合的轨迹，是在汴京桥市集后的雁石医馆，雁石医馆是个老字号，现在也人去楼空，可想而知这个组织融入凡世的时日与深度已是良久。”
温知语自然而然的接过话来“所以我们这次不能急着打草惊蛇，既然没有内应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顺着伥鬼虎找到她们组织的线索。”
“但这需要大范围的排查，我们在凡世根基薄弱，钦天司又用不上，连一个合适的身份都不曾有，若是想按计划来，就需要凡世一个门庭显赫又肯仗义疏财之人相助。”
阮苓烟和温知语相视一笑，她们想到一起了，光是杀一只伥鬼虎没有意义，只会将好不容易找来的线索断了。
“要我说你直接一算不就成了，咱们手握天机，还愁什么？”
温知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余初桐“你忘了蛊雕蝠了，我算到他时，他亦能感知我，除非你找到耳匿鼠，单刀赴会斩了去。”
余初桐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喃喃了几句“真不痛快，越是没本事越是一肚子歪脑筋。”
阮苓烟笑了笑，轻轻说道“初桐，若是世事皆能一剑斩之，哪有命数的起伏。”
或是感到气氛的低落，温知语翻手拿出铜板一抛，砸在桌子上清脆的响着。
余初桐急切地问着“吉祥物，你算什么了？”
“算我们这案的凶吉。”
“怎么样，天道怎么说？”
“天道说，星月开天阵，拂剑定乾坤，万事大吉。”
少女眼眸清如水亮如云，笑意晕开在脸上灿烂而夺目。
阮苓烟静静地看着她，眉梢扬起柔和的温暖，似是春日艳阳下雪原初融的温润。曾经点点滴滴浮现，未能回复的遗憾，这一日终于是能好好回应。
“那便借师妹吉言，剑定乾坤，万事胜意。”
温知语笑着看着天边云朵在湛蓝的空中飘浮，手中悄悄握紧了铜板。
心中皆是卦象的四句话——乾坤未定，变数四起，局局如棋，落子无悔。
院子上方的窗户难得的被推了开来，不见有人，倒是放置着一个青釉花瓶，里插着几株盛开的山茶花，在春风的浮动下，整朵掉落了下来。
阮苓烟看着温知语出神的眼眸，垂眼笑了笑。
“师妹，我们在凡世走动，免不了需要宋夫人协助，她本就牵扯其中，你不如去与她商议一二。”
温知语一直都在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去见宋卿苒，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从醒来后便是犹犹豫豫的想着，即是想见，又不知怎么说。
如今理由堂堂正正的摆了出来，她片刻也不想耽误，伤口牵扯的疼痛都轻了几分，急匆匆的便推门而出。
余初桐抿了抿嘴，饶有兴致的看着温知语的背影。
“师姐，吉祥物是真的很看重那位......啧！”
余初桐顿了顿，苦恼的说着。
“温知语那蠢货在宗门待得时间短，她是不知那位宋夫人可不是什么简单之人，宗门里皆说凡人为了修仙走火入魔，其中典型的例子就有张颂言被迫娶妻不见妻一事.....”
阮苓烟垂眸，看不清神色，只是言语间多了层严肃。
“初桐，切勿从他人言语中了解谁，就像温师妹一样，你从开始的处处看轻到现在可否改观？”
“我们不是温师妹，未曾感受过她的生活，更没有切实相处，自不能妄加揣测，随意议论，好与坏该由温师妹自己去了解，慢慢衡量便是。”
阮苓烟起身，看着温知语开辟的一小块田地，又看向破破旧旧的二进院，想起那日一池荷叶旁，少女兴致勃勃说着修缮一事的样子。
“初桐去买些木材来可好？”
“师姐又要作甚？”
“将房子修补修补，我们总该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的。”
阮苓烟温和的笑了笑，种好的树会不会结果谁也不曾知晓，但种子已落，总忍不住呵护，自是走进了巷子，那便随心而起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文中关于伥鬼的部分来自山海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