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苒的眼睛略微有些泛红，像是不甘又像是绝望，就连一贯冷冰倨傲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
“知语，我不是.......”
“夫人给的灵石正好派上用场，移形换位的法术，若只用我一人的灵力，我还正发愁支撑不住呢。”
温知语就像她的名字一般总是温和的，细润无声间给人铺好一层善意的台阶。
无论是难过也好，开心也好，喜欢也好，从不声嘶力竭，从不使人难堪。
初识时她带着警备疏离的目光，宛如流浪的小狗，满是小心翼翼的戒备，把握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再到后来，获得信任后，她的喜欢也是拘谨羞涩的试探，乖巧有度的，安静的守在身边。
如今亦是如此，明明一样的语气，却总能感到在那泾渭分明的界限里，温知语一步一步退了回去。
宋卿苒看着温知语，她眼里是细碎的光芒，嘴里说笑着，很快就跳出马车，开始布阵，指挥着余初桐将车夫放置在阵法中心。
曾经那个瘦弱的狼狈的少女，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完成了蜕变，像是藏地雪山上的暖阳，温和干净却带着薄薄的凉意。
“初桐，问下阮师姐现在的位置。”
“西武山东边山脚，巽位。”
温知语心里估算了半响，匕首割过手掌，流出一道鲜血，她嘴里默念着法诀，伸手覆在地上的灵石上。
圆形的太极图底在灵石的作用下，亮起微微的光芒，聚拢的靠向法阵中间的马夫。
马夫身影笼罩在光幕里，越来越模糊，温知语却感觉越来越吃力。
怎么会？肉体凡胎的传送，怎么会这般吃力？
温知语愈发觉得自己识海的灵力感受到一种隐隐的压迫和警告，这是一种天然的来自境界的压迫。
这个马夫有问题！
温知语猛地抬头看去，黝黑的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呆滞的眼神没有半点情绪，嘴巴却是咧着笑了起来。
嗤——随着一道烟雾，阮苓烟的身影慢慢浮现。
“师妹，可好？”
阮苓烟一贯得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舒适，缓缓走向温知语。
温知语忐忑不安的心里总算是落下了来，她压下心里的疑虑，不论如何马夫是送了出去，至于问题在哪......
温知语看向一旁的宋卿苒，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师姐，是这样的......”
阮苓烟的存在像是颗定心丸的一般，来到灵虎村种种的不安，终于是有了层坚韧的后盾。
两人并肩而行，温知语下意识的靠近阮苓烟一些，低声开始讲起铺子关闭后发生的事情以及种种诡异。
余初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轻声吐槽着。
“好好好，忽视我！看不见我！师姐变了！我才是亲师妹啊！这怎么一出来两人就凑一块了？！”
余初桐再次看向两人的背影，慢慢蹙起了眉，肩膀撞了撞宋卿苒。
“宋卿苒，你可抓紧点了！我都有错觉了！不能说，不能说，一定是错觉！”
“我师姐对谁都好的，可能因为着急处理案子。”
“也不对啊，还是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吉祥物太苦了？”
余初桐瞟了眼宋卿苒，没好气的说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卿苒淡淡瞟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言语间满是凌厉“你确定你要问我？”
余初桐喉咙动了动，讪讪一笑，扭头看向别处“要不说您是夫人呢，不知道以为我是凡人，您是仙人。”
宋卿苒看向前方，眼眸漆黑一片，脸上无半点笑意，仿若朔风拂过。
“现在接触的人里，吴老已经是做成了人皮，阿鹿害怕锁灵符极有可能是异兽，秀儿为伥鬼但被囚禁，还有一个失踪在西武山的阿鹿他爹。”
温知语顿了顿了，沉思了半响。
“我认为额禽和朱厌的事，是混淆在里面附属品，这两异兽更善于潜伏，掩饰，伪装，实际上的修为与进攻手段并不强，所以我们延着伥鬼虎的案子去查，一定没问题。”
阮苓烟点了点头，伸手在空中一握，拉出一条黑色的雾气，随即皱了皱眉。
“这里的瘴气很充盈，异兽寻觅于此也是合理，只是缘何会产生这么浓郁的瘴气，我们要查清楚。”
宋卿苒快走了两步，站在温知语左侧，轻声说道“这里在百年前是平安村，历和90年间出过一次重大的事故，似乎一整个村子都深陷其中，吴老便是那会儿来的村子。”
温知语有些惊讶的看着宋卿苒，宋卿苒温和的笑了笑，再次开口说道。
“这是我和吴老来的路上，闲聊了几句，得到的消息。”
“加之零零碎碎的一些信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说下我的推断。”
“夫人但说无妨。”
“吴老是修卜卦的，至于从哪跑出来的仙人，我们暂时抛开，若假设在某一年中，他问天卜卦之时又或者机缘巧合下，预感知这里要发生某一件大事，随即匆匆赶来处理，却反被困在这里。”
“当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或是自那之后，吴老再没离开过村子，平安村变成了灵虎村，家家户户开始供奉虎神。”
寥寥几句话便将温知语思路串联了起来，她眼神一亮，顺着宋卿苒的话说道。
“若是如此吴老极有可能便是这个结界的施法者，我先前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这里的月光，虫鸣，一直是一成不变，甚至在重复。”
“这样就说通了，应是那次事故带来巨大的影响产生了瘴气，吴老将某一个时间点剥离了出来！以此来救回这个一村二十多户人口。”
阮苓烟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存在这种开辟空间的法术，但这种法术是需要献祭和能量供应运转的。”
“是信仰之力，献祭的就是伥鬼虎！”
温知语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什么要敬虎，要引导村民供奉虎，是因为他们信得是以身祭阵的虎神，需要信仰之力才能生存。”
宋卿苒目光看向那颗大槐树，轻轻说道“所以阿鹿他爹，便是伥鬼虎。”
余初桐早就急了，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似都在一个频道上似得，唯独自己云里雾里的，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哎？伥鬼虎不是祭阵了？怎么又成了阿鹿他爹了？阿鹿他爹不是做成了人皮了？你们倒是说清楚，别让我稀里糊涂的啊。”
温知语拍了拍余初桐的肩膀，惋惜的说道“好好地一张脸，偏偏丢了脑子。”
“温！知！语！”
“好好好，你且听好了，伥鬼虎不止有一只，现在我们推算出来的这只伥鬼虎，是阿鹿他爹，很有可能是百年前祭阵又靠着村民们的信仰之力，在百余年间恢复了起来。”
“或是因为困在村里，又或者动了真心，总之与村民秀儿结合，诞下阿鹿。”
“我的佐证是我给秀儿起过卦，一卦为与虎同谋，自食其果，对应的便是她与伥鬼虎结合生下的非人非兽的阿鹿，如今造成这等情况也是自己种的因果。”
“二卦为善事做尽，生机尚存，这该是百年前的一段故事，我推断是她祖辈的缘故，有恩于吴老，才会促成吴老救村的行为。”
“同样可以佐证这个观点的是阿鹿本能的害怕阵符，以及阿鹿家里消失的虎神，和秀儿便伥鬼的时间，而我们算算节点，就可得知，伥鬼虎不止一只。”
“或是因为楼妖册，原先伥鬼虎作恶，到后来风平浪静，再到原本关在里面作恶的伥鬼虎归了山，这些在王婶的诉说里时间都是对应的上的。”
“楼妖册丢失开始以此带出了一连串的连发事件，额禽利用那张人皮，装成阿鹿他爹，告诉秀儿她夫君没有死，叫她去西武山，以此逼迫虎神做什么举动，秀儿有虎神才得意毫发无损的回来。”
“两虎在斗，阿鹿他爹也在通过秀儿试图向吴老传递什么信息，从秀儿成为伥鬼的时间来看，就是有问题的。”
“阿鹿他爹不食人，全靠信仰之力，与楼妖册里那一只比实力自然是弱的，想来在山里一定到了不得已对秀儿出手的地步，而吴老也配合的使用了锁灵符，付出一半的生命，试图来帮秀儿镇守七魂三魄。”
“只是这些怕早就落入了圈套之中。”
余初桐满脸佩服的看着三人，连连点着头。
“别告诉我你们三人，早就推断出来。”
阮苓烟温和的笑了笑，目光停在宋卿苒和温知语身上片刻，温婉的说道“该是宋夫人和师妹想到一起了，我也是刚听了她们分析意识到的。”
温知语腼腆的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说着“剩下的就要靠师姐了，你来了，我就安心了。”
话音刚落，温知语突然觉得掌边一热，宋卿苒伸手牵起了她，脸色苍白，红唇微微抖动着，看起来有些惊慌。
“知语，我觉得身体如坠入冰窖一般冒着凉气，会不会是朱厌盯上了我。”
温知语神色一紧，回握了过去，把宋卿苒牵的死死的。
“夫人莫怕，朱厌同我一般都是筑基期，真出现，我能打的过。”
阮苓烟眸光动了动，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柔声说道“那我们现在便是去西武山对吗？”
“先去找秀儿，我怀疑王婶便是另一只伥鬼，我可以卜卦，算出阿鹿他爹的位置。”
“一切的谜底，就要揭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狗和夫人同时在，就不会有破不了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