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飘下万千红色的彩带照亮了整个馆场。
演唱会结束了。
无数粉丝伸臂去迎,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们拥有过短暂的沸腾,现在要止沸,却舍不得。
彩带,或许是他们能唯一抓住的东西了。
EOUTE站在舞台上,坐拥台下的人声鼎沸。
唱嗨了,跳热了,他们仍一脸意犹未尽,无法一下子从这热烈的舞台剥离开来。
掌声持续着,呼喊声持续着,没有音乐的伴奏,他们听得更加热切澎湃了。
尘埃飘荡在朦胧的光线中,细小,又极具重量感,让他们总觉得这是一场梦,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五束追光打在他们身上。
潘屿滑跪于舞台,夏裕竹、孟展翎、徐志柏和陈文骏面朝台下鞠躬。
陆承湛提前离席,去了后台,在走得时候,前排有粉丝说:“那背影好像是陆承湛啊!”
“那是我发小,你们认错人了,就带着口罩像,脱了……你们懂得。”Parallel淡定扯谎,为他打了掩护。
她不是护陆承湛,只是不想给竹子的演唱会添不必要的麻烦……他要是现身了,足以扰乱全场的秩序。
陆承湛,到哪里都是瞩目的存在!
“哦哦哦哦,我就说呢。”她乐观地笑着,语气却略微带了一丝遗憾。
ROUTE退场以后,冰屏暗了,舞台上也空无一人,观众们久久不愿离席,直至安保人员开始疏散,馆场才逐渐显空。
其他人习惯了陆承湛这幅蒙面装扮,纷纷叫:“陆前辈好。”
孟展翎还贪心地去讨表扬,陆承湛夸了,不止夸了他一个,而是夸了每个人,让他们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他们七嘴八舌抢着回。
“谢谢,陆前辈。”
周立送走所有观众后,跟着周正一起去了后台。
他们调整好情绪,脸上没有喜悦,各有担忧和考量。
周正也在为裕竹出谋划策,想着如何面对之后的舆论危机……以她现在的热度被曝光,后果他想店铺不敢想。
“哎,阿立,要不让裕竹退出去吧,你也知道舆论……”
周立打断了他的话,“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明丽竟然没来?”
这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我看你是想看我被警察抓走是吧。”周正想让他放宽心,不知怎么的,心中的失重感也在不断下沉,“对了,你看到承湛没,我联系不上他了,他是先走了吗?”
“我去,裕竹怎么不见了。”
周立在后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潘屿叫了人:“正哥好。”
“你们表现很好,继续保持啊!”周正在群里发了很多红包来祝贺。
四人又开始抢红包大战了。
他们的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声又一声喊着“正哥好”。
周立连卫生间都找过了,也没见着人,他忍不住问:“你们谁看见裕竹了?”
潘屿心情一好,回:“她和陆陆陆……陆前辈出去了。”
周立/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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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llel没有离开,她绕到了后门,想去拍竹子下班照,在那遇见了老狗仔。
老狗仔是前场不通行,想曲线救国一下来后门碰碰运气。
他甚至从黄牛那搞到了伪造的员工工作证,被卡在了人脸识别上,警报声引来了保安,被人一对一地看着,直到演唱会结束,他也没能混进去……完全没想到ROUTE演唱会的安保会那么好,失策了,失策了。
这简直就是他从业生涯的耻辱啊!他感慨。
然后惊喜来了。
夏裕竹和陆承湛穿着便装从后门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默契不用多言,偷偷尾随上去了。
夜已深,湖边的路灯全部关闭,也没什么人走动。
黑暗的环境容易使人感到不安。
他们走了很久,苦了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在树木丛灌里披巾斩棘,开路。
夏裕竹突然摘下口罩,猛吸了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她停了,回头问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想跟你表个白,也想跟你谈个恋爱。”
被舞台冲昏到发胀的头脑,在冷风里彻底清醒了。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而变得惊慌。
她愣在了原地。
“夏裕竹,我喜欢你。”
她看见了他亮眸中的笑意,也听见了他藏在声音里的紧张。
一把火烧尽了他们之间那层摇晃的薄纸,黑夜模糊的脸庞,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
陆承湛看着她。
告白是笑着说,面容确是极尽郑重和认真的。
彼此心知肚明的喜欢又能怎么样,有些话,是要说出来的。
喜欢是要表达的啊,就算是冒着被拒绝的风险,也要说啊!
他第一次做没把握的事,怪紧张的。
夏裕竹咬紧的嘴唇松了下来,她没有正面回应。
“演唱会之后,我和跟大众坦白我是女生的事,到时候所有和我有关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你也不例外。我向大众撒的谎,造成的后果我自己会认。你要是站在我这边,舆论会再一次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体会过的,那种滋味很难熬,很不好受,甚至能夺我们作为人,委屈时流的眼泪。”
她记得陆承湛跟她说过的每句话。
“这是给我犯的错,不是你的,你不用陪我去共同承受那一片恶言恶语。”她说,“你好不容易走过来了,也不是每一次都有好的运气能重新站起来,所以啊,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扯上联系,离我越远越好。”
“你还有那么多爱你的粉丝,也要为他们考虑啊!”
明明是在拒绝,却字字都在关心。
获得这个结果,陆承湛并不意外,但是,他不想看她一个人去撞舆论的墙,他想陪着她。
所以他还想去试一次。
“你给我解释了各种权衡利弊,却唯独没有拒绝我。”
“夏裕竹。”
她避开了他的眼睛,扭头时,眼眶没兜住眼泪掉了下来,她借着拨弄头发擦掉了。
脸上变得干干净净,眼眶却湿了,也红了。
“我可以成为你的退路,你要不要稍微信我一次,好不好?”陆承败给了她的要强,放软了语气。
她沙哑着声音说:“陆承湛,我不要你成为我的退路。”
“我要——”
她的语气坚定如山,就算是风雨相交,都无法动摇,“成为我自己的退路。”
“还是不行吗?”
“不能。”
不是不行,是不能。
陆承湛,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还有好多事都没能解决,欠你的交代,我会还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夏裕竹走了,像是海边那晚,绝情地没回一次头。
眼睛也和她开了一个玩笑,短暂消失了会。
陆承湛又一次望着她默不作声的背影,一阖眼,眼泪从眼角滚了下来。
一场告白,哭了两个人,却都没舍得在对方面前掉一滴眼泪。
喜欢原来也可以变得捱苦啊!
**
他们一回去,激动地讨论着今晚的舞台。
潘屿点了炸鸡、烧烤还有啤酒,计划着在家里开狂欢派对。
孟展翎抢了潘屿的手机,尽情点单。
周立有话想问夏裕竹,看她带着鸭舌帽闭目养神,也没打扰她的休息。
回去后,夏裕竹直奔浴室,镜子里的她,眼睛红肿得像是被蜜蜂蛰的,她借着洗澡的水声,又一次哭了,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出去。
打开手机,她看见信息上冒着红。
两条信息内容。
[夏裕竹,你的秘密藏不住了]
[你彻底玩完了]
每次都漠视掉的短信。
她回了:[恭候]
一门之隔,她能听见孟展翎在兴奋的诉说,潘屿在清唱歌曲,徐志柏在鼓掌打拍子……他们在热烈地享受狂欢。
陈文骏保留着清醒,也是笑着说:“你们声音小点,不要打扰了别人的休息。”
在23:59分时,夏裕竹用力推开房门。
出去了。却和他们格格不入。
潘屿站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当话筒,说:“你出来了,快加入我们的派对。”
“裕竹,土豆还给你留着呢,快来吃。”徐志柏说。
她说:“我有话跟你们说。”
“你说,我们听着呢。”潘屿扭动着身子。
很好笑,但是现在的夏裕竹笑不出来了。
“我是女生。”
孟展翎噗嗤大笑,“嗯,你是女生,怎么又想扮女装了?”
“别逗我们了,裕竹。”陈文骏说。
徐志柏招呼着她,“快过来吃饭。”
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正如她曾在微博上的自白,“我是女生”,也没人相信。
都只当她是开玩笑。
夏裕竹大吼了一声,“我没有在开玩笑,我真的是女生。”
严肃的神情让他们安静了。
潘屿结舌,“怎怎,怎么可能呢?”
陈文骏相信她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裕竹,你?”
“我没有骗你们。”她第三次说了,声音一丝比一丝小,“我是女生。”
欢愉的气氛被她搅得消散了。
夏裕竹很愧疚,她知道,这个时机不好,但她也一定要说,她不想……他们是从娱乐八卦里知道她是女生的事实。
潘屿很快反应过来了,犹如大敌当头,焦急地问:“立哥,知道吗?”
“知道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徐志柏问。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裕竹又怎么会向他们透露如此惊天的秘密呢?
说出口后,她松了一口气。
“瞒不住了。”看到那两条信息时,她就知道她是女生的事,很快要人尽皆知了。
夏裕竹把短信的事告诉他们了,所有人都知道她那时的反常是为了什么。
潘屿:“能瞒得住,把电话给我,我能查,能查……来得及的。”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夏裕竹苦笑。
“裕竹,你?”陈文骏焦急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她可以面对陆承湛,面对他们把她是女生的事说出来,但是面对那么多爱她的粉丝。
她失去了说实话的勇气,怕让他们失望。
所有的谎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夏裕竹知道。
她说:“粉丝应该知道真相。”
只要他们最后能知道真相,就好了。是谁说的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她也想过自己去揭示这一切,但说了……又怕他们不信。
夏裕竹强颜欢笑,“还要谢谢那个陌生人呢!”
潘屿说:“丑。”
她知道他在说,她笑得丑。
孟展翎:“不管你性别是啥,反正,夏裕竹三个字,就是我兄弟。”
“女生怎么了,你也不比男生差啊。”
“是谁当初说,裕竹要是女生要娶她的。”
“蛤?有吗……谁说过的啊?”
他们都知道夏裕竹即将会面对什么,努力在驱散她身上紧张、压抑的情绪。
…………
另一边,周正火急火燎地把夏裕竹是女生的事跟陆承湛说。
“我知道。”
陆承湛说完,轮到周正吃惊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啊!?”
“那你现在还喜欢……吗?”
陆承湛:“我喜欢的是夏裕竹啊!”
“我刚刚跟她表白,她拒绝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你担心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被他戳中了心事,周正也不会觉得羞愧。
人是自私的,都存有自己的私心。
而他的私心,也是夏裕竹的私心。
——他们都不想让陆承湛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