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a也跟在谢祁身后走了出去。
没给姜思宇反应的时间,曾豪在茶几上丢下一份资料,“看吧,花了我不少钱。”
姜思宇把注意拉回来,语气不以为然:“你没有车险吗?”
“……”曾豪摸了摸鼻子,“车险额度不够。”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可以动我的车险。”姜思宇拿起账目表翻开。
“那是你的车吗?”曾豪冷笑了声,“那不是谢祁的么?”
姜思宇站起身,没好气地道:“那你怎么不去找谢祁?”
包厢门打开又合上,去而复返的Anna走了过来。
她看了眼脸色不是很好的姜思宇,又看向曾豪,“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怪不得Lain不放心让我留下来。”
曾豪摊了摊手,“我怎么会,供着还来不及呢。”
油腔滑调,张口就来。
姜思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Anna重新把她按坐下,“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姜思宇有一个特殊技能,面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能凭直觉判断出她对自己来说是好人还是坏人。
直觉告诉她,Anna不是好人。
要不是她打着谢祁的名号,姜思宇估计会立马甩开她走人。
才压下去又冒出来的好奇心驱使着她乖乖留下来。
Anna在她右边坐下来,她左边靠墙坐的是曾豪。
Anna得知两人的矛盾,责怪曾豪小题大做,“没见过钱啊。’
曾豪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问姜思宇要修车费,顺势松口说算了,“来,喝一杯,喝完这杯酒,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他说着胳膊就要搭过来。
姜思宇往边上一挪,跟Anna挤在一起,“你能不能别动手?”
她真不理解怎么会有这种人,动不动就想揩油。
不光动手,曾豪的目光还时不时在她大腿上游移。
Anna象征性地瞪一眼曾豪,“安分点。”
曾豪舌尖顶了顶腮帮,看着紧抿红唇的姜思宇,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邪念。
他视线抬高,悄无声息地冲隔着一个座位的Anna使了个眼色。
Anna勾了勾唇,起身欲往另一边走。
姜思宇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仰头看过去,“去哪?”
Anna失笑:“我渴了,拿杯喝的过来。”
姜思宇点点头,把手里那份资料还给曾豪。
等她掏出手机打算给谢祁发短信时,Anna正好端回来两杯酒,“喝一杯?”
姜思宇正想推辞,Anna又说:“刚特意问了Lain,他说你喜欢喝调酒。”
“……”姜思宇垂下眼帘,挡住里面一抹排斥。
她在撒谎。
姜思宇就在谢祁面前喝过一次酒,喝的是调酒没错,但谢祁那种稳重有分寸的人是不会随便去断定一个人的喜好。
Anna要真问了,他多半会回“不清楚”。
一直在提谢祁无非是放松她的警惕。
姜思宇视线在面前这杯酒上停留两秒,倏然一笑,她伸手指了指Anna左手上那杯,“我喜欢粉色。”
Anna莞尔,仿佛不懂她的小心思,欣然交换了酒杯,“可以。”
姜思宇想知道她的目的,同时想搞清楚她跟谢祁是什么样的“兄妹”。
她还没问,Anna就问了一堆关于谢祁在国内的事情,包括怎么当上她助理、有没有女朋友以及旁敲侧击他们之间的关系。
姜思宇一一搪塞完,问:“他现在人呢?”
Anna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下,“在楼上见我爸。”
姜思宇抿了一小口酒,“你爸?”
“你不记得了?”Anna别有深意地说,“就是我爸把Lain从你们家接走的。”
姜思宇倏地抬眼,眼里夹杂着诧异、恍然和不安。
她早应该想到的。
只因文中并没有提到谢祁养父还有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
“怎么了?”Anna不解她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姜思宇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合时宜,忙讪笑:“原来你是顾叔叔的女儿。”
Anna今年19岁,5岁跟随爸妈去到国外。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回国。
原主不认识她很正常。
“是啊,”Anna再次端起酒杯,“很早就听我爸提过你,今天终于见到了,我干了,你随意。”
姜思宇微笑着看她喝完,很随意地抿了一小口。
曾豪在一旁看不下去,“你也太随意了。”
姜思宇理直气壮:“酒量不好,见谅。”
Anna到没表现出介意,又拉着她聊了会,话题绕来绕去都绕不开谢祁。
她话里话外无意间泄露出的占有欲让姜思宇感觉很不舒服。
她不像妹妹,更像一个表面温和内里强势的妻子。
把谢祁当成了她的所有物。
曾豪上次在宴会厅说的话重新浮上脑海,他说上一个喜欢谢祁的女孩子被毁了容。
谢祁否认是前女友的手笔。
那会不会是……
姜思宇偷瞄了眼眉开眼笑的Anna,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Anna喝完三杯酒,她第一杯才喝到一半。
姜思宇看了眼时间,心道谢祁怎么还没回,她都想睡觉了。
“我去上个洗手间。”她我其实是想出去透个气顺便打个电话。
Anna指了指包厢某个方向,“洗手间在那。”
姜思宇犹豫两秒还是走了过去。
她进到洗手间把门反锁,来到洗手池前掬了几捧冷水泼在脸上。
直到脸冻僵才罢休。
寒冬腊月,要不是为了让自己清醒点,她都懒得碰凉水。
可惜刺骨的冷水冲不走排山倒海的困意。
她后退两步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指尖悬在谢祁的名字上方。
稍作思考,终是按了下去。
千篇一律的铃声响了很久没人接。
姜思宇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
外面突然响起的吵闹声,惊得她手一抖。
紧接着洗手间门被大力拍响,“里面有人吗?能不能快点,我有点急。”
这个声音……
姜思宇眸色微亮,她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一脸急色的胡青青。
她长舒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胡青青上下打量她一眼,指了指外面,“不止我,还有他们。”
姜思宇顺着视线看过去,她前不久坐的沙发区此时挤满了人,正是周文那伙人。
周文手搭在曾豪肩膀上,好哥们似地聊得正欢。
Anna被挤到了最外侧,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嫌弃。
周文见到从洗手间出来的姜思宇,眉峰一抬,笑着拍了拍曾豪,“你居然请姜思宇喝酒都不请哥几个?”
他那群哥们也开始加入声讨的队伍:
“对啊,看不起人啊?”
“你忘记你小时候你都是跟在哥几个屁股后面混的了?”
“你之前在学校偷人家女生内衣,让我们别告诉你爷爷,我们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曾豪牙都咬碎了,都没敢蹦出一个字。
周文依旧看着姜思宇,“你说你请谁不好非请姜思雨?小爷生平难得有几个看不惯的人,她就是其中之一,扫兴。”
胡青青见姜思宇状态不对,忙接下这话,“行行行,我带她走,不扫你们的兴。”
Anna见状起身来到姜思宇面前,笑意吟吟:“Lain马上就下来,你不等他了吗?”
姜思宇硬邦邦地回:“不等。”
她说完跟胡青青一同离开包厢。
上电梯前恰好碰到了从楼上下来的谢祁,姜思宇目不斜视地跟他擦肩而过。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肩膀存心用了点力。
被撞的人纹丝不动,反倒她自己被反作用力弹得往边上踉跄了两步。
胡青青和谢祁同时拉住她胳膊,后者随口问:“不舒服?”
姜思宇抽回手,“累了,想睡觉。”
她现在的状态就像熬了几个大夜,全身疲惫不堪,已经到了沾床就睡的程度。
谢祁重新回到电梯给胡青青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胡青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三人一同到达停车场,谢祁把她送上自己的车。
姜思宇没有矫情,坐上车就卸了全身力气,她合上眼,实在抵挡不住不断将她往黑暗中拽的困意,“我睡一下,如果很久没醒来,麻烦送我去医院。”
这话是对胡青青说的。
胡青青眼神求助站在门外的人。
谢祁眼眸微敛,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姜思宇靠在车门和座椅筑起的角落,眉心拧在一起,鼻腔发出一声很轻的嗯哼声。
谢祁手搭在车顶,弯腰看过来,“哪里难受?”
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谢祁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出去。
铃声响了三声被接起,“Lain?”
谢祁直奔主题,“你给她吃了什么?”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Anna愣了一秒,用英文回:“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谢祁没回,意思不言而喻。
Anna气极反笑:“你居然为了她质问我?麻烦你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音调拔高,几近疯狂。
“这里不是M国,法律不允许你乱来。”
谢祁这句话乍一听是在为她考虑,仔细推敲,其实能听出一丝威胁。
“你会保护我的对吧?”Anna声音恢复正常,说出的话天真又无知。
紧挨在她身边的顾朋兴却懂得权衡轻重厉害。
听筒里传来他低沉浑厚的声音,“Anna,阿祁有他自己的计划,你别去捣乱。”
Anna听完爸爸的话,心里舒坦不少,“我没给她喝什么。”
谢祁嗓音依旧无波无澜:“那她怎么睡了?”
Anna像是忽然想起来:“啊,对了,我回国好几天了,时差一直倒不过来,晚上需要借住安眠药入睡。我刚刚在自己的酒里加了点安眠药,结果被她给喝了。”
Anna说到最后,嘴角勾起一抹轻嘲。
她通过观察知道姜思宇防备心重,故意设计赌了一把。
还真给她赌对了。
“我可不是故意的,是她非要喝我那杯,我一时忘了里面有药。”Anna得了便宜还卖乖,“放心,帮助入睡的短效安眠药,她很快就能醒。”
她说是安眠药,谢祁信。
至于是不是故意的,他心中自有定夺。
.
姜思宇窝在后座睡得一点都不舒服,心里不踏实,加上她没喝多少,半个小时左右就醒了。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驾驶座上的谢祁。
他身穿白衬衫,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姜思宇低头看了眼盖在自己身上的西服外套,有一秒的茫然。
再抬头时,对上谢祁听到动静看过来的视线,姜思宇快速别开视线。
她缓了缓迷糊劲,从后座爬下起来,终是打破沉默:“胡青青呢?”
“回去了。”谢祁说。
姜思宇又问:“我怎么了?”
她声音很轻,说话间始终看向窗外。
这里不是酒店停车场,也不是景园外面。
是她学校附近的某个临时停车位,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她住的酒店。
谢祁低声回:“你睡着了。”
姜思宇无声扯了下唇。
堵在心口的那团气化作一股酸涩,直往上冲。
一部分冲到嗓子眼,一部分冲到眼眶。
姜思宇趁情绪失控之前,拉开车门,走下车。
冬日的晴天早晚温差大。
她从暖暖的车厢里走出来,像是进入了冰窖,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拢了拢衣服,掏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赫然发现屏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银行转账消息。
谢祁把她前两天转的一百万退了回来。
这事要发生在今晚之前,她估计会开心地跳起来。
现在她只觉得窝火。
“你什么意思?”姜思宇停下脚步,回头对着正在穿外套的谢祁说,“你这是为你妹妹的行为买单吗?”
姜思宇并不是个会隐忍的人,忍气吞声的事她做不来。
她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没反驳是为了给他面子。
周文和胡青青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谁叫来的可想而知。
睡完一觉醒来,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从谢祁没带她去医院这件事也能判断出来,今天这遭对她身体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她本来也没打算追究。本着对他的信任,想等一个解释。
没曾想等来的是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补偿”。
这条路两边种满了玉兰树,路灯清浅的光线穿过树叶在她脸上洒下一片斑驳。
光影交错间,能看清她闪着水光的杏眼。
谢祁来打她对面,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说:“你看看时间。”
他脸上并无意外,早在姜思宇说要是没醒就送她去医院时,就知道她猜到了什么。一开始说“睡着”是实话,也是为了告诉她,她没事。
姜思宇立马转过屏幕看了眼,中午十一点零五分?
她心虚得不敢抬头。
头顶响起谢祁没头没尾的解释:“之前没空处理。”
姜思宇哦了声,“我看错了。”
据理力争变成了无理取闹。
一下子气势全无。
“抱歉,”谢祁说,“刚没留在那陪你。”
姜思宇眼睫微颤,堵在胸口的郁气被震散一半。
他在替他的行为道歉,无关旁人。
情绪终于得到重视,剩下的一半闷气全化作了委屈,姜思宇鼻子一酸,“嗯。”
她敛眉调整完情绪抬起眼皮,恰好跟谢祁深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姜思宇神情微怔,“怎么了?”
谢祁目光揉进些许散漫,伸手在她眼角轻轻揩了下,“这里有一根睫毛。”
干燥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不仅捻去了睫毛,还带走她眼角一滴泪。
赧热以眼角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姜思宇被他自然又亲昵的动作整的有些懵,“啊。”
“走了。”谢祁目光落在她脸上,手指捻了捻残留在指腹上那抹冰凉,“再不走,又要发烧了。”
室外温度零下几度,姜思宇没穿羽绒服、没系围巾,还露着小腿,站久了确实容易着凉。
但她总觉得谢祁话里有话,大概率是在调侃她脸红。
姜思宇不甘心,跑上前叫住他,“谢祁。”
谢祁偏头:“嗯?”
“你刚刚逾矩了。”姜思宇语气似控诉似埋怨。
她小脸紧绷,眼睫染着水光,灯光落在里面像万千流动的星辰。
夜风拂过。
有几缕碎发被吹到了脸上,她抬手拨开。
与此同时,她听见对面的人低低地嗯了声。
声音清晰又认真:“要道歉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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