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山,背后是海。
两个人站在山海之间的公路上。
姜思宇感觉全世界都消了音。
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因为我会心跳加速。
谢祁目光还停留在她脸上,语气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令人浮想联翩的话他以前也不是没说过。
姜思宇之前能轻易判断出他走不走心。
也许是他重复了一遍,也许是他眼神里多了一丝认真,她有点拿不准。
她心里有个模糊的答案。
却不敢确定。
谢祁半倚在围栏上,风衣被吹起。
衣角不时蹭过姜思宇的手背。
蹭过来的力道时轻时重,带来的感觉时疼时痒。
“你……”姜思宇缩回手,讷讷地问,“你是不是……”
谢祁没等她说完就承认了,“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这句话就像在姜思宇的心上炸开了一朵烟花,吓得里面的小鹿到处乱窜。
“扑通”“扑通”,仿佛要破膛而出。
整个意识全被“谢祁喜欢我”这件事占据。
相较于内心的激动,她嘴上的回应稍显冷淡:“噢。”
她不是故意冷淡,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祁看起来丝毫不介意,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试试看能不能抬起。”
“啊?”姜思宇有点没反应过来。
谢祁笑了声,“胳膊动一动。”
“哦。”姜思宇被他的笑染红了耳根。
她听话地动了动。
还有点疼,但至少能抬起来,“好多了。”
谢祁问:“还有没有哪里疼?”
“没有。”姜思宇的声音有点闷。
这种事不应该是表白的人紧张、心里七上八下才对吗?
为什么不知所措的人反而是她,谢祁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之前不在乎她说他长得像她喜欢的人,表白完也不在乎她的回应
他连喜欢一个人也这么漫不经心吗?
谢祁注意到她的情绪,正想说点什么,交警来了。
随后到达一辆黑色轿车,他让姜思宇先去车里等。
他在外面跟交警交涉。
不一会,警察也来了。
现场兵荒马乱,姜思宇的脑子和心情也一团乱。
她跟着来到警察局,理智才稍稍回归。
谢祁的车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出事。
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在车上动手脚,这不是想害他们的命吗?
做笔录的时候,姜思宇扯了扯谢祁的袖子,悄悄问:“是Anna爸爸吗?”
“不是。”谢祁说。
他刚递了把柄,顾朋兴最近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
何况顾家有些工作还离不开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他。
姜思宇寒毛直竖,“难道是姜天?”
谢祁回:“应该是。”
两人从警察局出来,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之前的司机已经离开,谢祁把姜思宇载到酒店停车场,嘱咐她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胳膊。
姜思宇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手慢吞吞地放在门把上,刚要拉开门,又听见谢祁说:“问你几个问题?”
姜思宇收回手,“好。”
她没有意外,好像知道他有话要讲。
又或者希望他说点什么。
谢祁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前方,“你一开始就这么相信我,是因为我跟你喜欢的人很像?”
姜思宇眸光微闪,“我不是说了是瞎说的么?”
谢祁侧目看过来,“你不是。”
“什么不是?”姜思宇没明白。
“那天在悬崖边,我将你往下拉的时候你喊了声哥哥。”谢祁记忆回到那天,他将人往下一拉,只见她闭上眼睛颤声喊了句:“哥哥我怕。”
那是谢祁在父母去世后第一次体验心跳失常的感觉。
很突然又很莫名其妙。
姜思宇心虚地耷拉下眼皮,“你不是比我大几个月么,我喊你哥哥不挺正常。”
“叫一个恨不得把他推下悬崖的人哥哥,你觉得正常?”
“那你呢?”姜思宇扭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那你喜欢一个把你推下悬崖的人就正常了吗?”
她这么问不知道出于回避还是内心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他以为谢祁会生气,怎知他不恼反笑,“你知不知道你有两辆跑车,以前还因飙车被逮进公安局三次?”
他的话题太跳脱,姜思宇有点跟不上,“啊?”
“你喝酒不过敏,反而挺能喝。”谢祁继续说。
姜思宇猛地意识到什么。
手不自觉揪住了外套。
心一点一点提到了嗓子眼。
连呼吸都放轻了。
“小姜总。”谢祁声线压得很轻,似情人之间的呢喃,“不如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本人不知道这些再来讨论正不正常的问题?”
————
警察隔天就找到了在谢祁车上动手脚的人——一个普通修车工。
他给的理由可笑至极,他说社会对他不公,他女儿生病了连做手术的钱都没有,有的人却能随随便便开上几百万的车。
除夕当天,谢祁现身警局,申请跟当事了聊了几句。
当天晚上,他就把姜天供了出来。
大年初一,警察在机场抓到了姜天,他原本打算借由出差出国避避风头。
没想到修车工这么不靠谱,短短一天就把他卖了。
修车工是为了救女儿才走上歧途。
姜天能答应他的事情谢祁也能答应。
并且谢祁跟他保证,姜天不会有机会报复他,他至少十年出不来。
警察抓到姜天后陆陆续续收到很多关于他的犯罪证据。
姜天一夜之间老了几岁,他让律师找姜思宇来见他。
姜思宇果断拒绝。
正月初五。
姜思宇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吃薯片,前方的电视屏幕上正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
她在现实世界中不怎么看春晚,但是这些年网络发展快速,就算不看,也会在一些平台刷到其中一个或者几个梗。
姜思宇刚看完的那个小品,其中一句经典台词她几年前就刷到过。
刚想感叹书中细节到位,手机就响了。
姜思宇手一抖,指尖的薯片掉回包装袋。
她放下薯片,战战兢兢地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席琛两个字,吊起的心落下来一半。
姜思宇清了清嗓子,接起:“喂?”
“晚上有空没?”
她踩着席琛的尾音回:“没空。”
答得干脆利落,甚至都不问什么事。
席琛坐在月亮吧二楼休息室,闻言抬了抬眉梢,“怎么回事啊,过年那天叫你吃饭也不来,被吓到了?姜天都进去了,出来散散心呗。”
坐他边上的谢祁低声提醒:“说我不在。”
他语气随意,声线压得极轻。
席城转过来看他一眼,不疑有他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今晚我们酒吧搞活动,斥巨资请了个乐队,谢祁没空,你也没空,一个人喝酒有点没劲。”
姜思宇眼睛一亮,音调都拔高不少:“谢祁没空?”
席琛:“昂。”
姜思宇仍是不放心:“他去哪了?”
“不知道。”席琛谎言张开就来,“他说有点事。”
姜思宇噢了声,脸上泛起轻松的笑意,“行吧,那我去给你捧捧场。”
席琛咬着烟咳嗽了几声,“谢了,我晚点去接你。”
“好的。”姜思宇给他报了个酒店名。
席琛通完电话,撞了下谢祁的胳膊,笑着调侃:“你做什么了?”
谢祁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轻笑:“碰了一下乌龟的壳。”
碰了一下乌龟的壳,吓到了躲在里面的小兔子。
席琛吊儿郎当地抬了抬眉梢,“这么快就出手了?”
谢祁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抬眼,视线对上,他敛眉一笑。
席琛也笑了,“我以前以为你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确定对一个人的喜欢。”
谢祁看似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实际上要走进他心里很难。
小时候的经历造就了他冷淡的性子。他可以在人际交往上游刃有余,却无半分真心。
同时他也不需要别人付出真心。
他接受得了吵闹,也能忍受孤独。
性子淡得好似没有七情六欲。
“是吗?”谢祁自己也很疑惑。
他对姜思宇不一样,她知道。
那天他说心跳加速是实话,也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
说出来才知道这句话有多暧昧,又能代表什么意思。
但他欣然接受了。
因此当姜思宇磕磕盼盼求证时,他想也没想就承认了。
相当于他比姜思宇仅仅早几秒弄清楚自己的心思。
一阵铃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谢祁接起,电话那头响起一道男声,“她答应了,前提是想跟你当面谈谈。”
“行,我现在过去,跟她约晚上。”谢祁挂了电话朝席琛耸耸肩,“这下真的有事了。”
晚上八点,姜思宇跟在席琛身后走进月亮吧。
里面人爆满。
席琛把她带到一个视野比较好的卡座前,告诉她乐队要十点才出场。
席琛作为老板,今晚情况特殊,时不时有人找他。
姜思宇一个人坐在卡座,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思绪飘到了几天前。
那天晚上她溜了。
后来想想不该这样。
随便扯个理由就行,再不济可以说忘了。
谢祁再聪明还能猜到魂穿不成?
“我可以坐这吗?”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孩把姜思宇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循声看过去,看到了席琛的初恋,“咦?你也回国了?”
女孩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来,“对啊,来找席琛。”
姜思宇听完他们的故事,对这个女孩喜欢不起来。
女孩翘着二郎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放在嘴里点燃,余光瞄到姜思宇诧异的眼神,不由地一挑眉,“你要吗?”
“不要。”姜思宇说,“而且我介意别人在我面前抽烟。”
她这个样子跟上次在会所见到时判若两人。
从温柔的邻家小妹变成了风情万种的辣妹。
女孩吸了一口,把烟捻灭,随口说:“那次在会所,对不起了。”
姜思宇不解,“嗯?”
女孩看她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不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嫉妒,嫉妒她的天真,嫉妒有人守护她的天真,“不知道就算了。”
姜思宇的好奇心瞬间被拉到满格,“到底什么意思?”
女孩让她去问谢祁或席琛。
他们既然没提过,肯定是不想让她知道。
姜思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回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两分钟后,她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她从出国到会所五楼,太过顺其自然。
她就像一件快递,被人接力送到了目的地。
在五楼发生了什么?
看蟒蛇看大白鲨。
她被蟒蛇吓到,服务员给她拍照纪念。
对了,拍照。
当时她吓得半死,还让她别拍来着。
服务员没听,把她的恐惧全记录了下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姜思宇猛地抓住女孩的手,“他们是不是拿我当人质威胁了谢祁?”
女孩眼里闪过一抹意外,“不蠢啊。”
姜思宇放开她,没好气地道:“所以你那天找席琛根本不是想跟他解释什么,你是为了拖住他?”
女孩默认。
“他从来没伤害过你,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还利用他。”姜思宇想不通,“为什么?”
女孩为所谓地道:“为了钱啊。”
姜思宇:“你如果缺钱可以跟他说,我相信他会借给你。”
女孩脸色变得有些难堪,“那我不要面子的?”
姜思宇没给她留一点情面,“你自尊心真要这么强,就干不出这种龌龊事。”
女孩咬咬牙,“席琛都没怪我你凭什么指责我?”
“他没怪你是他不屑。”姜思宇说,“我指责你是替朋友出气。”
女孩想抽烟,拿起烟盒又放下,“你有没有想过一点,他可能还喜欢我?”
姜思宇愣了下,“喜欢就喜欢呗,我尊重他的喜欢,但他的喜欢并不能抹去你对他造成的伤害。”
两人的对话终止于席琛的到来。
“小姜总,说这么多渴不渴?”
他看都没看女孩一眼,把一杯调酒送到姜思宇面前。
“别说,还真渴了。”姜思宇端过调酒抿了一口。
他急着找席琛求证一件事,又怕打扰他跟初恋叙旧。
好在席琛没让他等多久,他把女孩带出去,前后不过五分钟又回到卡座。
姜思宇放下杯子迫不及待地问:“那次去M国我是不是闯祸了?”
原本懒洋洋陷在沙发内的席琛扭头,“她跟你说了?”
“说了一点。”姜思宇问,“是顾朋兴吧?他们让谢祁做什么了?”
她眼里的担心呼之欲出,席琛别开眼,端起红酒喝了一口,“他让谢祁递了个把柄给他。”
姜思宇追问:“什么把柄。”
席琛安抚地笑了笑:“别担心,他能应付。”
姜思宇怎么能不担心。
她忘了自己还在躲他,回到家就给谢祁发了条消息:【顾朋兴让你做什么?你会不会有事?】
姜思宇等了很久没等到回复,等到最后她握着手机睡着了。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姜思宇在做梦。
梦里她跟谢祁隔着铁窗对望,她哭了。
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又笑了。
眼睛在笑,嘴角在笑,含泪的杏眼里却是满满的遗憾和难过。
姜思宇在持续不断的铃声中苏醒过来,她摸了摸眼角,摸到一片湿润。
怔忡片刻,她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谢祁的名字,梦里的场景再次浮上脑海。
她按下接听键,没等对方开口,忍着鼻酸说:“我梦到你进局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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