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的不安融进空气,她们站在星塔的最高管理者办公室内,神情凝重。
一位面容威严、气质高雅的女人坐在桌后,她的眼角有深刻的皱纹,如鹰隼的眼睛透过单片镜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学生。
“艾缇老师……”梅梅特神色仓皇,“我们后来去了航站控制室,发现4876号飞船的航行轨迹正常,按时抵达星塔,但实际上航站根本没有飞船驶入!”
洛露露补充道:“始飞地是厄尔洛斯的帕拉港,我们也跟帕拉港的人确认过,他们那边也显示航行轨迹正常。看起来,不是单纯的系统故障。如果飞船意外遭遇虫洞或者突发的陨石风暴,不可能不偏离航线……”
专门运送净化师的飞船,安保级别一向很高。
艾缇做出了结论:“交通系统一定被入侵了。”
净化师是全宇宙都在争抢的珍贵资源。而能前往星塔任职的净化师,都是至少中阶以上的精英。
星塔的背后是星际联盟,吸纳了全宇宙80%以上的国家或组织加入。
现在厄尔洛斯和恒因之间勾心斗角、磨擦不断,但星塔作为中立的存在得到了一致的庇护。
永无止境的战争、络绎不绝的破界者军人。没有哪个种族不渴望强大的进化,也没有哪个种族能逃过进化的诅咒。
净化师是烧毁黑暗的燃料,治愈苦痛的唯一解答。
她们确信——现在,有偷猎者动手了。
艾缇继续下达指令:“梅梅特,取消所有飞往星塔的航班。启用二级事态响应,工作人员不可离岗。”
“我现在就去。”
梅梅特火急火燎地离开,艳丽的红发在风里留下急切的气味。
“露露。”
艾缇脸上的忧虑被冰冷的精明掩盖。
“老师,您说。”
“不要让噪音放大恐慌,动荡是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
洛露露心领神会地点头:“我会亲自去通知相关人员暂时保密。”
“通知完毕后你去协助梅梅特,写一个初步调查报告。我现在向星盟汇报,他们肯定也会介入此事。然后明天……你去一趟星盟议院,跟他们对接。”
老师当然会派她去,毕竟星盟和她的联系比整个星塔还多。
庆幸的是,议长正在其他星系进行新协定的谈判。跟他手下的秘书长打交道还是比跟他本人打交道要轻松一百倍。
“好。”
她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硬着头皮答应一个个无比麻烦的请求。
“艾缇老师,还有什么指示吗?”
艾缇摇摇头,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来。
“露露,你的手没事了吗?”
洛露露被咬断过的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她抬起手晃了晃,朝老师咧嘴一笑:“没有问题哦,老师。”
洛露露离开办公室,开始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四处奔走耗费的不是体力,损耗更多的是脑细胞。等完成第一个任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在航站东翻西找,连引航员私藏的男女连接书籍都抖了一遍。
而且介于这个人的特殊爱好,洛露露强烈希望自己能去鉴定一个工伤。
洛露露不禁感叹,还是办公室好啊……办公室就是我的家,办公椅就是我的床。
但洛露露近期都不会有在办公室摸鱼的机会了。凌晨两点,她还坐在梅梅特旁边,看红发美女的手指在复杂的量子计算机操作台上翻飞。
不一会,电子屏幕上显现了一个读条,预计解析完成还需要五分钟。
洛露露揉了揉犯困的眼睛,梅梅特温柔地朝她笑。
“累了的话还是去休息吧。”
“没事,我们一起等吧。可惜我不像师姐你那样精通信息技术,帮不上什么忙。”
梅梅特出生在恒因联邦,家族连续五代都是电子通信领域的专家。在被发现净化师天赋前,她是一名极其优异的工程技术师。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能派上点用场。”梅梅特谦逊地摇了下头。
洛露露可见不得情绪低落的美人,忍不住多哄了几句:“如果你没有发现天赋,现在拿个星网防御中心的老大位置不过分吧。”
梅梅特噗嗤一笑,但眼里有一分失落。
如果被发现了净化师的天赋,那么这一生就只能成为净化师。
她们的梦想早已被埋葬了。
“露露,先去用一支醒神剂吧,你已经开始犯迷糊啦。”
“哦哦……好。”
这里的醒神剂没有什么副作用,但造价极其昂贵,存货不多。
洛露露本来不想使用,但难得梅梅特真诚地关心她一次,她不想拒绝。
她们都是艾缇的学生,互相了解对方的一部分,彼此欣赏,但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梅梅特性格沉稳内向,洛露露又经常焦头烂额地应付其他人,连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寥寥可数。
况且,无形的竞争一直存在于她们之间。
洛露露昏沉沉地走过去,喝下一口提神剂,一阵清凉感从喉咙冲到头顶。迟钝的大脑在冰冷的刺激下瞬间清醒。
与此同时,解析完成的叮咚声响起,梅梅特惊叹道:“没有在我们的系统端找到被入侵的痕迹!”
洛露露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看见梅梅特一脸凝重地记录下结果。
“竟然没有……”她咬了咬嘴唇,迅速坐到梅梅特旁边,小声和她交流,“但这不可能,对吗?这是很明显的人为事件,如果是意外,导航追踪不可能显示飞船轨迹正常。”
“我想……”梅梅特一脸凝重,“这只有内部人员才做得到。”
她抿了抿唇,准备在报告里写下自己的猜测。
“等等!”洛露露看到她写的内容,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不能这样直接写上去。”
“为什么……?”
“师姐。如果让外界看到这份报告,会发生什么?”洛露露有点无奈,“他们会来‘帮助’星塔寻找嫌疑人,插手星塔的各项事务。这样真的能调查到真相吗?他们只怕会是阻碍。”
“……”
梅梅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外表羸弱的师妹,再一次体会到艾缇老师一直对她偏爱有加的原因。
洛露露作为荣誉院长,没有太多管理星塔的实权,但是一直和各项势力往来颇深。
“先不谈厄尔洛斯和恒因,你不会把星盟也当自己人吧?”她继续说道,“不是说不信任星盟,但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让星塔的管理权轻易被外界染指。如果要查星塔,就由我们自己来。师姐,你是觉得自己做不到,需要外界帮助吗?”
“不。我们自己来吧。”梅梅特同意了,因为她知道,艾缇院长肯定也会这样做。
洛露露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简单总结:“现在主要有两件事需要查清。第一,是谁篡改帕拉港和星塔的交通系统;第二,为什么4876号上……没有护卫。”
她把登入飞船的人员名单拿了出来。原本该护卫飞船的白刃军团的成员,没有一个在上面。
厄尔洛斯有七成的军力集中在元帅大人手中。他麾下骁勇善战的七大军团有着坚不可摧的刻骨忠诚,甚至外界猜测他们都被改写了基因,只服从于元帅。
白刃军团便是其中之一。
她不认为白刃能被轻易渗透。但原因如何,现在还难以确定。
正思考着要不要联系阿尔提亚将军问问情况,洛露露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露露,你怎么了?”
“突然好困……”
“啊……我想起来了,你的体质只有F,这款新式醒神剂对你而言可能太过猛烈,入睡时间提前了。”
淦,醒神了,但没完全醒。
洛露露啪地一下睡到在地。
她再次睁眼时,已经躺在自己办公室内的大沙发上。周围没有人影,她想起身喝口水,突然黑暗中传来一个男声。
“还不睡?”
“……这里到底是我的办公室还是你的卧室啊?”
在暗淡的星辉下,洛露露根本看不清周围,但她认出了何楚樾的声音,还有一点悉悉索索的声响。
“出事了吧。”
洛露露支支吾吾地点了下头。
何楚樾靠过去,把一个东西递给了她。洛露露一直凑到很近的距离,才认出来那是一个削好皮的苹果。
“瞎子。我看你该去做个视力矫正。”
洛露露朝着他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命令机器人开灯。
“我这是正常的F级人类应有水平好吧,你这种变异的破界者才不正常!”
同为人类,两个人的体质却天壤之别。何楚樾的精神力和体质都在S以上。
这是什么概念呢?何楚樾哪怕不用机甲,仅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能从星塔顶端跳下,并完好无损地落地。
而且,他之所以是S,是因为普通机器的极限测量水平是S。
如果星盟内那部最顶尖的仪器测定,能更精准地细分级别——SS级,以及SSS级。
而洛露露,从9层跳下去就会碎成肉块了。
“真不知道你这种娇气鬼是怎么活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何楚樾是调(激)动(怒)她情绪的一把好手。
“我娇气?你信不信我把苹果砸你头上!”
“得了吧。你吃苹果要削皮,吃葡萄要剥皮,连吃柑橘都要剥了外皮剥内皮……”
洛露露的这些习惯,对于经常野外求生的何楚樾来说完全无法理解。
“是是是,你厉害,你吃苹果不削皮,要不要给你颁个宇宙□□?”
“少扯了。”
何楚樾坐到她旁边,停顿了两秒,语气带上几分认真:“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沉寂了片刻,洛露露突然笑着问:“那你愿不愿意放弃休假?”
她身边那个一直空缺的守卫编制,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你要让我回去?”
“不。你不是让我考虑雇佣你吗?现在我就缺一个护卫。厄尔洛斯和星塔有借调协议,我可以抽调你过来。”
“陪着你?那不还是休假。”这是何楚樾在说可以的意思。
“就这一个月,工资……10万晶币。”
何楚樾低笑:“还算公道。”
“全是私心。”洛露露轻哼一声。
这已经是市价的两倍了。
她打了个哈欠,拿出耳机戴上,星网的投屏在眼前展开。
“你在写什么?”何楚樾好奇地问明显在打字的洛露露。
“给你编造简历。”
不一会儿,打印机吐出来一张纸。
何楚樾拿过一看,上面写着:
【姓名:何楚樾】
【性别:男】
【种族:银河太阳系地球人】
【个人经历:任职重要秘密机构,暂未解密】
【特长:吃苹果不吐苹果皮】
“?”
作者有话要说:顺带一提,洛露露的特长是头发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