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流浪者没有反应，空只好悻悻起身。
他踱步到海边，任凭卷着泡沫的浪没过靴尖又褪去，蹲下身捡起一颗贝壳在掌心把玩几下，抬头望着月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流浪者以为自己冷漠的态度刺伤了王子殿下脆弱的心脏，虽然他压根不觉得这与自己有什么相干，但总不能看着事态这样僵持下去。
时间不早，再不回公寓，不知又会出什么状况。
他清清嗓子，“那个...”
“你说...”
空抢在他前面开口，王子站在清冷的月光下，莫名透出一股忧郁的英俊，让流浪者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你说，”空回头，目光清澈，“我们该怎么回去呢？”
“哈？”
...果然是错觉。
流浪者从不觉得自己急躁易怒，但这位王子殿下仿佛生长在他的雷区上，总能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撩拨得他火冒三丈。
明明是这人开着驾驶器一路狂飙，奔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地问自己怎么回去？
“如果我没记错，王子殿下才是我们之中生活在上层区的那个人吧。”
他斜睨着空，冷笑道，“怎么会沦落到向我一个下层区的人偶问路？”
“你不知道吗？”空满脸震惊的凑上前，“博士说你体内搭载了什么模块...名字我记不清了，总之功能强大，我还以为包括导航功能呢。”
“......”流浪者用力握紧拳，反复在脑海中重复解码器和特许券的图像，用它们提醒自己控制言行。
“抱歉，我的功能不包括导航，但包括给笨蛋洗脑浆。”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间摩擦着溢出，让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王子殿下很迷惑，他的漂亮保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没有就没有嘛，也不用自卑到恼怒呀。”
流浪者忍无可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自卑了？！”
空露出心虚的表情，挪开视线，“既然如此，我就找人来接我们好了。”
“你把话说清...等等。”
打算兴师问罪的流浪者突然怔住，“你说...找人来接我们？你知道怎么回去？”
他保证，空要是敢回答一句知道，他就立刻把这人扔海里。
“我不知道。”空老实答到，说完露出手臂，“但我有这个。”
他指向手腕间绑着的一条手环，黑色的硅胶材质，中间有一块方形的黑曜石。
空用指关节敲了敲石头，又对着眼前的空气一阵戳戳点点，松一口气，“好了，十分钟后会有人来接我们。”
“你做了什么？”流浪者对这种状况外的处境感到烦躁。
“带上这个你就知道了。”
空边说边摘下一条手环，又牵起流浪者的手，为他戴上，“吧嗒”一声合上磁吸扣。
瞬间，一块长条状的半透明绿色屏幕出现在流浪者眼前。
屏幕左边是记录佩戴者生命体征的图表，此刻各项数据都显示为“0”。
右边则密密麻麻排列着各种各样的功能，包括紧急联系人、备忘录、坐标发送、坐标确认这些基础功能，右下角还看到了影音室、资料库之类的图标入口。
“这是教定委员会给我量身打造的改良版虚空。”空介绍道，“说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帮助我更好地了解提瓦特。”
流浪者听后心情复杂，该说他傻还是单纯呢？这么重要且私密的东西，居然随随便便给一个刚认识的保镖、还是人偶的自己戴上。
“要不，这东西就给你吧。”空突然说。
“什么？”
流浪者瞪圆双眼，这人还能更蠢一点吗？这东西展示一下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送给他？
空振振有词，“我突然想到，既然你没有定位功能，万一以后我们走散了，我想找你岂不是很麻烦？”
“把我的这条送给你，我再托他们送一条新的来，这样我们两人各有一条，就再也不会走散了。”
“...”
正常人不该是送一条新的吗？哪有自己用新的，把有使用记录和私密信息的送给别人的道理？
提到私密信息...流浪者将目光移到至资料库。
倒是可以借此机会调查一番，看看这位王子殿下究竟隐瞒了什么。
尽管今晚过得实在魔幻，但流浪者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也没忘记那些让他起疑的事。
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他和那位神里绫华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他们口中提到的“妹妹”...这些他都要全部搞清楚。
教定委员会的效率惊人，很快，他们派来两辆飞行驾驶器来到海边，还带来了毛巾和烘干器。
总算不用再忍受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烘干了衣物，坐上飞行驾驶器后排，流浪者意外感受到一股困倦。他很少在床之外的地方体会到这种感觉，当初在模仿人类的时候，他只练习过这一种链接。
兴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又兴许是几度遭受情绪的大起大落，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楼群，眼皮开始打架。
突然肩上一沉，赶走一半瞌睡。
流浪者低头，只见一颗金灿灿的脑袋压在自己肩上，显然，王子殿下已进入美梦。
光是靠着还不知足，他那两只爪子攀上来，搂着自己的腰，像抱玩偶似的，将他整个人扯进怀里。
身体不由自主向空方向挪了几寸。
他整个人（偶）僵住，熟悉的恼怒再次卷土重来。
他怎么敢？！
是一拳把空的脑袋打飞，还是趁其不备掰断他的手指？这是一个问题。
思前想后，王子殿下的脑子已经很不够用了，若是没轻没重一拳下去，恐怕以后连自理都很难，姑且放过。
流浪者低头去掰空的手，单手不够就用双手，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傻乎乎的，力气倒大得很，无论他怎么掰、用什么姿势掰，那双“捆”在腰上的手都纹丝不动。
还是抵达公寓后，来接的工作人员叫醒了空，那双手才从他身上松开。
流浪者觉得后怕，他一定是被空传染了，不然怎么会想不到叫醒他呢？
“走吧，阿散...”空打着哈欠，向他伸出手，“我们去睡觉。”
当着这些教定委员会的人，流浪者不好发作，只得任由空牵着走进公寓。
本以为这混乱的一天该要结束，没想到关门时，他听力极好的耳朵还是让他听到了一声闲言碎语。
“...真不愧是公爵的私藏啊，这么快就勾搭上王子殿下了，啧，抱了一路。”
“......”
他摁着门把手，在门前站定几秒。
“哎哟！谁打我？！”刚才议论他的工作人员突然捂着脑袋，四处张望。
“这么晚了，哪有什么人？”旁人都劝他别声张，“小点声，这附近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别扰了人家清梦，到时候遭罪的可是自己...”
“哼，蠢货。”流浪者低声暗骂，转身关上大门。
空揉着眼睛回到会客室，鞋也不脱躺在沙发上，眼看又要睡着。
先是被追杀，又骑着驾驶器奔波，看来的确是累坏了。
流浪者本不想管他，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还是走上前戳了戳他的小腿，“喂，不回壶里睡？”
空睡眼惺忪，声音也变得低沉黏连，“这时候回去，会吓到派蒙。我在沙发上靠一会就好。”
“......”
流浪者沉默的功夫，空再度睡去。
人偶无话可说，坐进沙发斜对面的扶手椅，双腿交叠放在脚凳上。
他学着空的样子，敲了敲那条手环上的黑曜石，只有他能看到的长条状屏幕于黑暗中亮起。
既然那点困意已经被空搅得烟消云散，不如趁此机会调查手环资料库中的内容。
他点开资料库，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只有三个文件夹，分别被命名为派蒙、妹妹和宝贝。
妹妹...这会是神里绫华口中说道的那个妹妹吗？
至于这个被命名为“宝贝”的文件夹里又是什么？从占用空间上看，里面的东西还不少。
流浪者按照默认顺序点击进入，名为“派蒙”的文件夹里都是食谱和美食店地址，没什么稀奇。流浪者粗略扫一眼，确定没有可用信息，退出后点击第二个文件夹。
眼前弹出一个提示框，提醒他需要输入密码。
流浪者透过屏幕扫一眼呼呼大睡的空，暗中吐槽这位王子殿下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傻。
他只好放弃这个名为“妹妹”的文件夹，去点击第三个，也就是“宝贝”。
这个文件夹里又包含了两个文件夹，分别用世界树一号和世界树二号命名。
流浪者一愣，世界树？那是什么东西？
他盯着这三个字陷入沉思，直觉让他觉得很熟悉，但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世界树一号的文件夹依然需要密码，世界树二号可以直接进入。
里面储存的东西让流浪者更加摸不着头脑——居然是他在梅洛彼得斗技场的比赛录像？
顺着时间倒序往下拉，从最近的一场到三年前的第一场，居然应有尽有、一场不落。
联系之前在斗技场后台的碰面，成为保镖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虽然是博士，可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
难道说他和那些抱着下流心思的贵族一样，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对自己上心，而多托雷只是恰好发现，而后顺水推舟？
越是这样想，流浪者越感到后背发麻。
在他苦思冥想之时，躺在沙发上的王子翻个身，发出一声温柔的梦呓。他英俊的面庞浸在月光里，侧脸被暗夜的阴影勾勒得分明，看起来像油画上沉睡的年轻神明。
流浪者知道自己不应该以貌取人，只是他本能地不愿将空和过往那些让他恶心的人联系在一起。
但他已经错了那么多次，这一次，他还能相信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空：小天才手表，一人一个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