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尽途仙君私施重生禁术,触犯天规,罚以千年天雷极刑。并驱逐天界。
他曾想,这便是天罚?
好似一种委婉的成全,好似上天给予的宽恕。
尽途仙君抱着归思来到了一座幽静的山巅,他变幻出了一座院庭。
“归思,这是我们的家。”
他笑着对怀中的婴孩说道。
他将二人的婚服封存在了一扇门里。
直到她成人后,她会再次穿上这件嫁衣,嫁与他为妻。
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却。
她的记忆竟已归零。
恢复前身记忆并不困难,只需天雷一道,过去的种种皆能记起。
可他又怎忍心让她承受天雷之痛?
这般痛楚他比谁人都明了。
每个月,他都要走上那遥遥天道,在天道的尽头,承受天雷极刑。
一次次万箭穿体,一次次天雷加身,他经历了一遍又一遍。
他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痉挛颤栗。
他撑着他的生念,挺着碎骨绞肉的剧痛站立起来,一步一步往天道下走去。
他知道,有个人在等着他归回。
他不能拖延,不能让她担心,不能让她等得太久。
他把体肤变幻完整,把血色消除让白衣不染一丝污浊,压抑着袖间因疼痛而颤抖的手,逼迫着将残破的身体拖到了她的面前。
只要看到他那一眼,所以的痛苦都将烟消云散。
她一天一天的长大,他终究不舍为记起一切而让她承受天雷之痛。
他相信,只要伴在她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再次爱上自己。
他们会重新开始。
他们定会迎来圆满。
可那日,她带着一个男子对他说:
“我非他不嫁!”
他又能如何?
告诉她一切的真相?她接受吗?
带着她经受天雷想起一切?
他忍心吗?
他又能如何?
他只能妥协。
他亲手为她穿上曾经嫁予自己时到嫁衣,将她送到了另一人手中。
那晚,她最后一次送他去天道。
他一步一步再未回头,直到听到她那一声呼唤。
就如诀别的高颂。
他红了眼眶继续走去。
凛风刺入皮肤,他早已忘却了冰寒。
他脱去了身上的斗篷。
斗篷下是一身婚袍,还带着旧血色的婚袍。
天罚台,如旧被锁链紧紧捆绑在在天罚柱上。
他眼中早已淡漠无神。
直至万箭穿穿体,他呕出一滩血。
第一道天雷劈下后,他再没了呼吸。
他到死才悟得。
原来天罚并非那区区千年天雷。
也并非神魂俱灭……
画面至此为止。
前身种种一涌而入,连带师父所经的一切。紧扎在脑海中再无连根拔起的可能性。
身下,重重叠叠的白骨上,一具穿着破败婚袍的枯骨如此惹眼。
艳红的衣衫刺得归思双眼发疼,疼得泪水将她的视线都全全淹没。
就连呼吸都变得那样吃力。
“师父……”
原来,她与岚川大婚的晚上,那震耳雷响是夺去师父性命的轰鸣。
原来,隐仙谷仙人用半个命魄制成的仙丹轻易相赠,是因为仙人以为她要去救师父。
“师父……师父……”
她嘶哑着念着她唤了千遍万遍的称呼。似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又只能凝成那一声呼唤。
“轰——”
雷电似将天空都割裂成两半。
电闪一刻,昏红的天罚台被照亮得刺眼。
又一道天雷袭来。
再不闻人声。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紧束在身上的锁链倏然消失,归思从天罚柱上重重的掉落在地。
身下的丛丛旧骨被砸碎发出崩裂的脆响,归思撑着最后的力气抬起了头。
身旁,身着婚袍的骷髅,面对着她。
血与泪交错在她的脸上,她泛起的笑颜是释然,是安心。
“师父……”
她握住了婚袍袖下白骨的指。
渐渐的失去了呼吸。
——
不知过了多少年。
那晚,长明灯飘满了夜空。
一个穿着华贵的垂垂老者茕影孤立在楼阁之中,他抬起不满皱纹的手,将最后一只长明灯放升空中。
灯上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画像旁写着两字:
归思
作者有话要说:= =的确有点赶着完结了。
有空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