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安骑马出城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零星小雪，他时而想立刻找到若离骑得飞快，时而又不想找到她便下马走一会儿，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玉灵谷已是傍晚，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雪，玉灵峰也通体变白，也是下雪的缘故天还亮些，叶青安穿过林子上了玉灵峰寻找若离的踪迹，这么冷的天她至少该在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山洞是最适合不过的。

若离此刻正躺在灵月洞里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她脖子以下手脚身上插了几十支银针，她目能视耳能听脑子也清楚，可就是不能动不能言。

这次大约又是失败了，按照她的设想自己应该能说话才是，否则就不知道身体有什么变化。她一直在试验不让妖丹吞噬心性的办法，可她在自己身上扎了上千针还是不得其法，也不知这次会困住自己几日，上一次三天三夜不能动弹差点饿死渴死。

山谷中隐隐传来一些声音，若离仔细分辨仿佛是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时而近时而远，若离想也许是陆练，知道来这里找她的人也只有陆练了。

若离有些冷也有些饿，伴随着片片雪花她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她觉得身体松动了些，她使了使力让自己翻了个身便又不能动了，看到燃烧的火堆她便觉得暖和了许多，其实与方才相比只挪动了一点，她觉得自己很可笑，难道看不见火堆就熄灭了吗，她闭上眼让自己重新睡着。

她再次醒来时手脚有些麻麻的，这是她身体渐渐复苏的征兆，她用力想操控自己的手脚，只有手指能微微弯曲，现在天已经亮了吧，若离心想，她能看到洞外有光进来，也不知昨夜是不是下了一整夜，她希望外面是白雪皑皑。

忽然她又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她现在认出了那个声音，是叶青安，若离有些慌乱，叶青安该不会找了她一夜吧，这么冷的天是要被冻坏的，虽然现在没有蛇虫鼠蚁，但山里有饥饿的野兽，她抬眼看了看山洞角落里挂着的一张熊皮，那是她刚到玉灵谷时打死的，饶是伤了黑熊两只眼让它成了真正的熊瞎子，要取它的命也着实困难。

叶青安的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他似乎已经到了洞口，呼喊的声音顿了一下紧接着一声闷响，若离猜他应该是撞到了结界。

叶青安摔在了厚厚的积雪上，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脸上，一夜的疲劳在看到洞中姑娘背影的一刻顿时一扫而空，可洞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也更让他确定那姑娘就是若离，她也许又用了什么符咒，这倒是个安全的法子，不管是人还是野兽都进不去。

叶青安躺着地上歇息了片刻起身来到洞口，不停拍打着结界叫若离的名字，可他盯着若离的背影看了许久，神色变得紧张拍打越来越用力，他以为若离是睡着了，可若离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这看不见的墙还能抵挡声音不成，可就算是墙也不该是密不透风，怎么可能里面的人什么都听不到。

叶青安的声音越来越焦躁，他用拳头去砸用身体去撞用脚去踢，用随身的佩剑去砍，若离听在耳中焦急万分，她想凝神聚气把银针逼出体外，可叶青安让她不断地分心。

过了很久，叶青安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慢慢地没有任何声音再传进来，若离心一紧，他若是体力不支昏倒在外面，在这样的天气是要冻出毛病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有病。

希望她只是睡着了，希望她没事，还欠她一句对不起，叶青安的意识逐渐模糊，他背靠着结界身体慢慢滑了下来。

若离闭上眼摒除一切杂念，将所有的灵力集中在自己的手上，时间慢慢逝去，她感觉自己的手有了知觉，渐渐地手臂也有了力量，她费力地拔掉身上的银针，用双臂支撑着爬到洞口，天色有些昏暗，叶青安靠在结界上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花。

她赶忙去掉结界一点点把叶青安拉进洞里，洞口到火堆不过十几步，她却花费了许多时间，好在她的力气也在慢慢恢复，她把熊皮盖在叶青安的身上，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树皮树枝，接着不停地揉搓叶青安的脸和手，他的手背上满是鲜血，也不知还伤到了哪里，若离希望他能快点恢复知觉。

“叶青安，叶青安，”若离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你千万不能有事，你醒醒。”

叶青安的脸还是刚才那般冻得发青发紫，他的身体硬邦邦的，若离几乎摸不到他的脉象。

“叶青安，之前你冤枉我我没有怪你，但你若是死了，我会责怪自己。”

若离钻进了熊皮下，紧紧地趴在叶青安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叶青安你还不能死，我一定能找到医治你的办法，我要你好好活着，有了妖丹你至少能活一百岁，将来的日子还很长，你不能死在这里。”

“上次我跟你说玉灵峰上的日出很美，等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看，玉灵谷的星星也很美，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大约过得很开心。”

叶青安有意识的时候若离已经睡着了，他听着若离的呼吸声感受她胸口的起伏，也许是因为看不到若离的样子，他第一次没有那么惊慌失措，反而很享受这一刻的亲密。

他记得自己在灵月洞外昏了过去，而若离又救了他一次，也许这世间所有的男人在若离面前都显得弱了一些，可她也有软弱的时候，只是她都藏在心里从不示人。

火堆里噼噼啪啪有些细碎的声响，叶青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若离便醒了，但这个时候不是她睁眼的好时机，否则场面会很尴尬。

靠着火堆又盖着熊皮，两人都感觉对方像是个火球，叶青安看到若离的额头有些细细的汗珠，他轻轻地把熊皮往下移了一些露出上半身，这时他才感到双手的疼痛，他抬起手看了看，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傻，若离那时一定只是睡着了。

“如果注定失去注定没有结果，是不是不要开始才更好，”叶青安轻声地自言自语，说完他的双手落在了若离的身上，隔着薄薄的衣衫他都能摸到一些隐隐的伤疤，“赵正中是个混蛋，我真不该拦着你，他死有余辜。”

“不知道你这次救我又费了多大力气，不知道下一次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有没有救你的本事。”

“真希望我不是叶修竹的儿子，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若离静静地听着，叶青安却不再说话慢慢地睡着了，若离轻手轻脚地起身坐在了火堆旁边，她是一个克制的人，叶青安也懂得克制，等他醒来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不会再有人提起，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过了一夜雪还没停，若离抱着些枯枝和两条鱼踩着没入脚踝的雪回到了灵月洞，叶青安站在洞口向外张望着。

若离穿过结界把枯枝放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谢谢你又救了我，”叶青安伸手发现结界还在，“你真的是筮蓍族的人？”

若离在洞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坛酒和一把匕首，她坐在火堆旁招呼叶青安过来，“喝点酒暖暖身子，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煮些鱼汤给你。”

若离利落地刨开鱼腹，把内脏扯出来扔进了火堆里，叶青安在她身旁坐下却没有拿酒，“你还没回答我。”

“是，我是筮蓍族，就是人们常说的会捉妖的人，你害怕吗？”若离侧头看他。

“我又不是妖为何要怕，我只是没想到，那你捉过妖吗？”

“没有，很多年前妖族已经离开了中原，这里没有妖，至少我从未见过。”若离起身，靠墙放着几个酒坛，其中一个剩了半坛子水，她把两条鱼丢了进去，把坛子架在了火堆上。

“你在哪儿抓的鱼？”

“玉灵峰背后有一条小溪，现在刚刚上冻，砸开冰面就能捕到鱼。”

“什么事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这么容易，”叶青安看向若离的手，她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可双手还是冻得通红，“我爹说你在寻找一味特殊的药引，它也长在玉灵谷？”

若离心想叶修竹应该不会告诉他实情，只是不知道叶修竹到底用了什么借口，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有些好奇，什么东西会长在冰天雪地里？”

“是一种通体银白的蛇，它不像其他蛇冬日里躲在地下，它十分怕热只在寒冷的时候出现，我需要它的蛇胆。”

“那我留下帮你，等抓到它一起回去。”

“不用，那种蛇胆子小又机敏，人多了反而抓不到，”若离看了看洞外，“我瞧这雪不会停，一会儿吃些鱼汤暖暖就回去吧，等大雪封山你想走就不容易了。”

“这么冷的天，你一个姑娘家住在这里会伤身体的，要么我留下来陪你，要么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们可以每日都来抓蛇，如果那蛇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好抓，你留在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是叶将军让你来找我的吧？你回去告诉她，答应他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让他不必担心。”

“你真的有把握？”

若离心里有些忐忑，这个叶修竹到底说了什么，自己该怎么回答才是对的，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用老办法，先把叶青安弄走再说。

若离凑到叶青安面前，眼中多了几分妩媚，笑着问他，“你猜我有没有？”

可叶青安却不像之前那般仓惶逃离，反而也向前凑了一下，两个人的嘴唇几乎要碰到一起，不管谁先开口说话必然会碰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