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的确是尸山血海出来的。
可那能一样吗!
他们用得着对着那腐烂的伤口仔细地,一点点地观察吗。
他们需要用轻薄如纸的小刀片,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切进血肉,然后再一点点地……
呕——
“还没吐完?”王熙凤我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疑惑道。
这常言平刚才手术一结束就冲出去吐就算了,可是刚才不是说已经吐完了?
怎么一进来没说两句话又脸色苍白,捂嘴干呕。
这也吐太久了吧?
“是这小子没用,女先生不必理会。”
常言平还没说话,外头一道声音传了进来,跟着便见一个灰衣男子走了进来。
虽然是在山上,可是周尧手底下这些人显然都更惯于兵士衣装,要么轻铠,要么短打束袖。
这还是第一个儒生装扮的男子,要不是腰间那把佩剑,王熙凤在路上遇到的话,只怕真要以为是个普通书生了。
“回来了。可都顺利?”这人显然和周尧关系很好,见他进来,周尧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看着他道。
“是。先前走得急,没来得及和将军禀报。
谁知道外头事情倒是顺利,可我刚一回来,就听说了这小子丢脸的事迹。”
常风烈向周尧拱手行礼,跟着就反手给了旁边常言平一记脑瓜,
“既已下令,还是立即实行的好。”
周尧点头,本也知道这常风烈是个从不徇私的性子,所以先前他下令,才会让常风烈监督,也是知道有他盯着,军中绝对无人敢放水。
不想方才手术出来才知道,宫中急召他入宫去了,恰好常言平也忙着大吐特吐,横竖暂时是打不了了,也就没理会。
不想常风烈这次入宫却回来得这么快,还赶着要给自家亲弟弟行刑,他当然乐得同意了。
常言平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自家哥哥。
“怎么?不是你想要的?”常风烈回头坦然看他。
当然不是啊!他又不是个傻子!刚折腾完,就跑来上赶着找打!
他这不是趁着自己刚刚才帮了那么大个忙,又抱着个恭桶吐成这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让先生同情一下自己,求求情,免了这军棍么!
要知道他为了担心女先生去休息,几乎是刚松开恭桶就脚不沾地跑来了,要真是求军棍,他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没想到啊,他好容易赶上了女先生没走,却偏偏撞上了这个六亲不认的哥哥!
他真的,好苦的命啊!
“等等。”
常言平这里刚被人拖下去,军棍还没落下,便又听得耳边一女子声音道。
他惊喜抬头,看着王熙凤。
难道,难道这个方法才女罗刹一般的女大夫,居然肯为了他顶撞他哥?
要没他哥,她说句好话,在将军面前博个心软的好名声,那也容易。
可如今对上他哥那张阎王都怕的黑脸,这女先生还敢求情?
他……他原来这么讨人喜欢的么?
“风大,你往后站站。”
周尧皱眉上前半步,半挡在王熙凤身前,看着这小子一脸荡漾地盯着王熙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就莫名的很让人想揍他。
五十军棍根本不解恨的那种。
“我没事。倒是这位常百户,他虽然犯错,但是方才也算帮了点忙,而且看他刚才吐得那样,也算受了些苦。”
她一边说着,常言平便连连点头,很是认同的看着王熙凤,简直像是在看救世菩萨。
“所以,你想求情,替他免了处罚?”
周尧问。
“军令如山,女先生即便是对我周家军有恩,怕也不好如此干预我军中事务!”
常风烈冷声道。
院子虽然不大,也站了二三十人,稀稀疏疏地,都看向这边,显然都很是同意常风烈的话。
不过,这女先生身份特殊,又有奇才,刚才听照料小叶子的嬷嬷说,小叶子如今呼吸都平稳了,伤口流出的血也是正常的红色了,显见得是好转了些。
只是小叶子脸色还有些发紫,虽然他们也不大懂医理,但是这十有八九是还没好清,这估计也是将军留女先生在此暂住的原因了,就为着后头还要仰仗她救人呢。
那现在,恐怕就是为了小叶子,将军也不会轻易不给女先生面子吧。
可是常千户为人一直十分严谨,对自己这个弟弟更是比别人还要严格,只怕也是不会让步的。
哎呀,好紧张!不知道到底谁会赢呢!
王熙凤莫名就觉得周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许多,而且有越来越热烈的趋势。
古代娱乐项目少,她是知道的。
但是你们这吃瓜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面站着的可是你们的常千户,周家军里军师一样的存在,你们不该同仇敌忾,一起瞪视我吗?
“有错当罚,有功当赏。我虽然是一介女子,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我与常百户毕竟不认识,所以先前还没想好要给他什么谢他帮忙,如今突然想到了。”
王熙凤说着,从袖(空)内(间)取出两个小瓶子,
“军棍之下,只怕百户要吃些苦头了,我这里有两枚新制得的药丸,百户或许,刚好用得上。”
“治跌打损伤的药丸吗?”
常百户上半身被人压着,头却立刻抬了起来。
这药军中本来虽有,可女先生这么说,那一定是另有什么好处的。
果然,王熙凤将左手的药瓶递到他面前:
“这是治疗外伤最好的,我用了几十种珍惜药材,其中一味最难得的,一般药农至少花费六十年才能得,比人参还要珍贵数倍。
你若是现在服下,虽然皮肉受伤,可并不会感觉到剧痛难忍,且二十四小时……就是十二时辰之内,伤口便会自动愈合,完好如初。”
常言平大喜,立刻就要伸手去拿。
“不过……”王熙凤却笑着又补充道,“因为药效猛烈,这药还有些副作用。虽然在人身上我还没试验过,不过我用来试药的小白鼠却有一半出现了点不好的后果。”
“什么后果?”常言平没太在意,人都说是药三分毒么,只要能让他受军棍不疼,事后还能自愈,长点疹子或者拉个肚子什么的,那都不是事儿。
“可能不举一段时……”王熙凤简单道。
常言平触碰到药瓶的手“啪”的缩了回去。
“女先生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五十军棍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况且我的确犯了大错,理应受罚,怎么能怕痛取巧,岂非作弊?”
常言平立刻大义凛然道。
王熙凤咽下后续没说完的话,非常理解地点点头,将另一只药瓶领递到他手上。
“既然如此,那便给你这个吧,虽不如那瓶珍贵,却也十分难得。”
“不知药效是什么?”常言平问,其实最想知道的却还是这瓶又有什么副作用?
不会还是不举吧!
“可治所有内伤,不及心肺的普通内伤,可以即刻痊愈。伤及元气,内脏损伤严重的,也可以立刻控制住体内出血,缓解伤情,再图以后。”
王熙凤尽量换算成这个世界他们能理解的表达方式,
“简单说,再严重的内伤,只要没死,就能吊住一口气。”
“啊!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多谢女先生!女先生大恩,我一定一辈子不忘!”
常百户立刻抢过来揣在怀里,还拍了拍,又警惕地四下看看周围,那样子,生怕谁来抢似的。
其实明抢倒是不至于,但是羡慕嫉妒恨的人确实不少。
尤其是刚才看着他大吐特吐,没少嘲笑他的那些人,现在好些人肠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道吐一会就能有这样的好东西,他们也可以啊!
不就是进了那个神秘的,女先生说叫什么“手术室”的屋子里帮个忙吗?
他们也认识小叶子啊,为了小叶子,刀山火海都可以去!区区一个手术室有什么好怕的!
可恨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机灵点呢!
也是没想到,这女先生看着这么不好惹,开口闭口就是刀枪毒药不举的,可出手却这么大方的啊!
真是亏了!早点抱上大腿的话,这不就是他们的了!
“方才也辛苦你了,早点打完,你也早点休息。”
王熙凤说完,站起身来,对那手执军棍的两位士兵点头,
“行了,我不耽误你们正事了。两位大哥,开始吧。”
本来还有些嫉妒的两个士兵被她这样一笑,立刻回神,看了眼常风烈。
看常风烈万年不变的黑脸微微点头,他两个便立刻开始一棍一棍地打下去。
至于说多年的兄弟,手下留点情?
呵呵!
常千户看着呢,他们可不敢徇私。
况且,这小子才得了那么好的药,本来就占了大便宜了,总要出点血才公平吧!
听着外头噼噼啪啪的声音,王熙凤吐吐舌头,回头正要和周尧吐槽,却见他还盯着自己手里没送出去的那个药瓶子看。
“想要就说呗,送你了。说来小叶子之前也和我有一面之缘,你如果自己用不上,日后也可以送他用。”王熙凤直接抛给他,笑道。
虽然是关心下属,可她早看出来了,周尧对这个小叶子,真的是如兄如父。
“谁说我要了。”周尧下意识接住,然后烫手一般,立刻就要塞回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