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时,齐嬷嬷走了来,正看到她手里的鞋子,想也没想便道:
“哟,这……将军怎么买了这个?这样贴身的东西,实在是……”
“将军看我脚伤了,问我可有要的,我托他买的。”
王熙凤看了眼齐嬷嬷,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头,对周尧笑道,
“多谢你跑这一趟了,是我自己疏忽了,只给了你银子,却没说清尺码。
旁的洗漱用品我那里都有,不过倒真是没这样的布鞋,等回去我便试试,看可有尺码合适的。”
“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为了小叶子。”周尧这时候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妥,不过也幸而她反应快,立刻说成是托他买东西,好歹应付过去了。
只是他心里到底尴尬,现下又被她这样含笑看着,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略略有些尴尬地转开了视线。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常言平那房间里的求饶声便透着门板,更加清晰地传出来——
王熙凤假装没听到,让齐嬷嬷和卫嬷嬷帮忙,一个拿着东西,一个扶她去看着煎药。
虽然药方子已经开好了,可王熙凤不时还是要去看上两眼,不然她不放心。
“放心,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和周尧擦身而过时,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没关系,因为,我也不是。比如,常百户。”
周尧微怔,随着她的目光看到常言平的方向,随即了然。
所以这脾气暴躁的女先生,居然大方到当众给那样好的药,果然是故意的。
他就说呢,她怎么这般好说话了,不过小小戏弄一下,就给了那样好的药,要知道这小子险些干扰了她的手术,当时一瞬间,这妮子身周可是连杀气都有了。
“果然不能得罪。”
看着她进去厨房的背影,周尧好笑摇了摇头。
身后的目光一直盯在王熙凤的身上,她自然知道周尧对自己还没放下戒备,不过这不重要。
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只要有基本的信任就行了。
“药材都对,只是这人参不行。”
一个时辰后,王熙凤皱着眉,把周尧叫进了厨房。
“怎么?我买错了?那药材铺子居然敢骗我!”
周尧大怒,脸色也涨的通红。
“也是我的错,没仔细检查就已经开始处理其他药材,等发现人参不对,其他都已经开始煎煮了。”
王熙凤心里有事,而且她从接触中药之后,用的一直是空间里那些极品,也就没想那么多。
“我立刻去找他!”周尧沉声道。
“现在已经天亮,进城的人本来就多,光排队就不知道要多久。
况且既然卖假药,必定不是良善好说话的,等你去要了公道,拿到人参再回来,恐怕至少一天,太慢了。”
王熙凤皱眉,不是她等不了,实在是小叶子伤势不清,他本就体质弱,周尧买的这些药材本也都不是最上乘的,如果再拖得久了,药效不佳,只怕影响他恢复。
“那怎么办?这里荒郊野外的,就是有银子,一时半会的也没地方可以买去啊。”
旁边跟着的兵士立刻就焦急起来。
【你不要想着打空间药材的主意哦!
这些都是我费尽心血才养出来的,而且那周小子已经在怀疑你身份了,你再拿出这么好的人参,他肯定要疑心的!】
小云朵的声音也同时在王熙凤心里冒出来,哼哼唧唧的,显然很不高兴。
【我就说是王家留下的,或者之前裕亲王不是给我送了一大堆礼么,也可以是那里头的啊。】
王熙凤慢慢道。
【他和裕亲王也算朋友了,如果说漏了呢?
而且如果要问你,你既然本来就有,怎么之前不拿出来,非得让他去买,你怎么答?】
小云朵依旧很不同意。
王熙凤:【废话真多。之前不是说救世系统?】
小云朵:【救世系统,又不是救人系统。】
【不救人怎么救世。】
王熙凤撇嘴,区区一个系统,还想扯这些。
【那……可是这个小叶子又不是红楼剧情关键人物,我就那几颗人参,你不许乱来!】
小云朵说不过,干脆直接反对。
“我那……”王熙凤开口,正要说话,旁边一个士兵却同时开了口。
“倒是有个法子……呃,只是不知道行不行。”
另一个兵士小心道,开口才发现自己似乎打断了王熙凤的话,不觉紧张起来,磕磕巴巴的看看周尧的脸色,神情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六儿有法子?那你先说说看。”王熙凤却不介意,鼓励地看着他。
这个六儿就是之前周尧给她找来的两个机灵的兵士之一。
姓柳,在家排行第六,因此大名柳六,因为觉着叫着拗口,他年岁又小,所以王熙凤也随大流,叫他六儿。
这个六儿虽然看着不算强壮,在一堆身强力壮的军士里算是小个子的,但是眼神明亮,干活麻利,也勤奋肯吃苦,王熙凤对他印象不错。
“这个,我以往在街头行乞之时,曾在药铺包子铺附近混迹,听说大户人家家里都常备许多药材,有些人连人参鹿茸这些都有。
我想,裕亲王就在山上,若请他帮忙……
而且他既然能送幼隼给女先生,自己必定也有,鹰隼飞行极快,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他磕磕巴巴说完,却见周尧和王熙凤都没说话,也便不敢再开口了。
“我和他没什么交情。”
“他没送幼隼给我啊?”
周尧和王熙凤同时开口。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外头那只,不是王爷送女先生的吗?”另一个兵士奇怪道。
王熙凤和周尧对视一眼,忙都走了出去。
“见过女先生。
这是王爷亲自驯养的鹰隼,比寻常信鸽更通灵性,速度更快,且行事隐秘,十分稀罕。”
见她过来,站在院里的人立刻上前行礼,恭敬送上手里的鸟笼。
笼子里是一只沉沉睡着的鹰隼,体型只比一般的老鹰小点。
大约是王熙凤的动静惊醒了它,忽的睁开了眼睛,狠狠瞪着王熙凤大力拍打着翅膀,像是要冲出来撕了她。
“你来了多久了?”王熙凤皱眉问他。
大大咧咧地让个人送鸟笼过来,还说什么行事隐秘,这裕亲王是在侮辱谁的智商?
“一刻钟前。只是我家王爷吩咐,若先生在忙,万不可打扰,因此奴才没让他们通传,只在此等候。”
这人立刻回答。
“你拿回去吧,告诉你家王爷,我不会养。”
王熙凤摆手,意兴阑珊,现在她哪有时间玩鸟。
“无妨,奴才自幼便学驯鸟,这只鹰隼更是奴才亲自养大。
王爷说了,让奴才一并跟着伺候,以后就是先生的人了。身契在此,请先生过目。”
这人显然有备而来,立刻低声道。
送鸟就算了,这怎么还能送人的?
王熙凤没有伸手去接那身契。
她看起来是有闲工夫养人玩鸟的?
“王爷说了,先生不必有顾虑,这也是他的诚意。”
看王熙凤始终不说话,这人又加了一句。
诚意。
又是这话……
上次他说的诚意,还在王熙凤的空间里隐隐发烫。
那是一封信,关于王家年轻这一辈,两个出事了的同族子弟的消息。
王熙凤刚才抽空已经看过了,无非是两个初到京城的族中子弟和人同游花街,惹上了官非的事。
这样的事京城中经常发生,本来不足为奇,只是不知怎么的,闹了起来,其中似乎有两个女子当场死亡。
有人报了京兆尹,又因为牵扯到了中顺王府,因此官府也不敢随意,只暂时将涉事的几名纨绔全部看押起来,等候审讯。
王家经营多年,族中弟子也多有在朝为官的,就不说这些年王子腾的经营,他的人脉本来也足够应付这样的事了。
只是那死去的其中一个女子竟是北静王府世子看中的,听说已经给了赎身银子,次日就要接出去的。
不想如今佳人已逝,那世子怎肯善罢甘休,立刻闹了起来。
王家也便有些为难。
论理,不过族中年轻弟子,犯不着为了他和北静王府对上,可偏偏这人却是王子腾新近看好,特意从老家带过来的。
他在老家金陵素有威望,调来京中的弟子也是众所瞩目,若真就这么放着不理,一来颜面过不去,二则,也不利于他之后的计划。
恰在此时,贾母设宴,请了京中许多官宦世家的女眷,自然也包括了王子腾夫人在内。
贾家与北静王府交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贾母近年来也少办宴会,这当口突有此举,目的不言而喻。
就和裕亲王给她的这信的用意,同样的一目了然。
王熙凤立刻就知道了,裕亲王这是想告诉她,他有法子可以帮忙。
虽然不知道裕亲王和北静王、忠顺王的关系,但是也可以猜个大概。
以她的推测,如果她开口,他有法子捞人出来,也自然可以解了王家受人胁迫的危机。
不过王熙凤没打算开口,她想看看王家会怎么做。
而且,她在外头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是时候回贾府接她的女儿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只缺个契机回去拿回她应得的一切了。
“带着你的鸟回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王熙凤冷下脸来,将那人硬塞过来的身契丢回他身上,
“告诉你家王爷,逼人太甚,只会适得其反。”
那人一愣,还要说什么,周尧却已经冷呵道:“滚!”
这人显然没想到送礼还能送出这效果,被吓得一个发抖,立刻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却也不敢离开。
周尧大怒,就要动手,却被王熙凤拦住了。
“他不过听命行事,不必为难他。”王熙凤回头看了眼六儿,
“借六儿帮我个忙?”
周尧黑着脸点头。
“六儿,拎上他,跟我来。”
王熙凤提着鸟笼,大步出了门。
她身后,柳六看看周尧,见自家将军示意,赶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提着那驯鸟奴才小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