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顾潇然说时间到，张莹莹自己都不知道她往镜子上胡画了些什么，愣愣收笔，自我安慰这不过一道题，最终应该还是能及格的。
不料顾潇然又道：“对了。”
“对了？”张莹莹望着空荡荡的卷面难以置信，“对什么了？”
顾潇然用指尖点点镜面上的一个字：“写题先写答，恭喜你答对第二个科目。”
“……”张莹莹居然已经不感到意外了，这不是“人人都能通关”还有什么是？
于是她偃旗息鼓的自信卷土重来，拍胸脯道：“来，下一道！”
顾潇然微微一笑，道：“对了。”
张莹莹结实愣了一下：“这又对到哪了？？”
顾潇然：“题目通常以三为单位出现，数学科目，对了。”
张莹莹发现自己还是惊叹的太早，这题出的真是跳崖的遇上沙丘群——一山更比一山绝。
听到顾潇然的恭喜她才回过神来，问：“所以现在……我是能回去了吗？”
顾潇然：“对。怎么，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这个……”情绪过去，她方才无奈、吃惊又惊喜的表情转瞬便被清扫一空，垂下眼帘道，“在穿越之前，我记得我被一辆大卡车迎面撞了，特别疼，我一下就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
顾潇然问：“所以你不想回去了？”
张莹莹偏头看往窗外，没有说话。寂静的偏殿里只剩下几只还未南渡的候鸟的啁啾鸣叫，音律不齐，有一下没一下。
系统：“亲亲，该你上了，劝劝她呀亲亲~”
顾潇然：“我劝什么，劝她鼓起勇气去死吗？”
系统：“可是亲亲，她要是不走，被她占了身体的人可就回不来了。”
最后还是张莹莹先转回来，双手用力拍拍大腿，像在给自己壮胆：“赌一赌吧。值得赌一下，总比继续留在这个地方数年如一日的拼搏百天备战筑基好。赌，赌他娘的一把！”
系统：“准备~连接目的地……信号正常……开始传送——”
张莹莹身体一抖，好像全身过电一样颤抖起来，神思逐渐飘高飘远，如同有东西托着她离体而去，虽然再也无缘金丹，但有幸体会了一下大能神识出窍的感觉。
最后时刻，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把拉住顾潇然的手道：“恩人！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联系方式家庭住址呢！我要是活下来了，一定去看你！”
顾潇然托住她逐渐软下去的身体：“就叫顾潇然。”
张莹莹眼睛蓦地瞪到最大，下一刻便两眼一闭，一头栽倒在顾潇然手臂上。
顾潇然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稳，问系统：“接下来呢？听张莹莹的意思，七八年前这弟子入门时她就在，等人醒过来对这几年发生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了，很有可能被当作中了邪术。这样，我先给她一掌，后面就说是她掉下山崖所以失忆。”
系统：“……别别别亲亲！不用那么麻烦，等原主回来，我可以把她的记忆做一定修改，剖去她被替代的部分再放回去，到时候她只会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有点不像自己，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啦~”
顾潇然：“喔。”
系统：“人家还是很有用的吧~”
顾潇然把小弟子扔在偏殿里等她自己醒，推门而出的瞬间，她浑身骤然紧绷，心中警铃大作，金丹大能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直觉在对她发出尖锐直接的警报！
她一把甩开门，手中凭空出现一把与主人一样绯红夺目的长剑。剑出鞘的前一刻，她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
玄衣青年笑容款款，只是笑意在过浓的眸色里浸过一遍便浅上三分，让他脸上温雅有礼的神情也显得浮于表面。衣服上的流银纹路在天光下仿佛流动的水波，却好像能自动折射日光，一点温度也没有，青年整个人就像在秋末艳阳下的一块玄冰，丝丝缕缕的寒气不显于外，透在骨子里。
简星粲黑沉的双眸似惨白的宣纸上两点浓墨，落到她身上，姿态好似刚刚才来，又像是已经在外面站了许久。
顾潇然还没说话，系统已先一步在她脑子里“啊啊啊——”的嚎开了。
顾潇然：“他吓的是我，你鬼吼什么？”
系统：“……啊啊，好好看！！”
顾潇然：“……”没救了，真的。
她剑也没收，冷声问：“你怎么在这？”
简星粲垂眸理了理袖口，再抬眼时仍是笑意斯文：“昆仑的人到了。”
“我竟不知，副掌门何时有了定位的功法，”顾潇然指尖抚着剑鞘，“居然能在不归山里这么快的找到我。”
简星粲笑笑，没有接话。
顾潇然再不理会，越过他往外走，色令代码昏的系统也终于清醒过来，在她脑袋里嚎：“天啊亲亲，他来了多久，该不会听到了吧？”
“谁知道呢？”顾潇然道，“他一向神神叨叨的，哪天疯了我都不奇怪。”
系统好奇道：“亲亲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他，他人挺好的呀~”
顾潇然：“挺好是指脸吗？”
系统：“嘤~也包含在内嘛~”
“你最好别对他有什么偏向，他这人来历不明，又行事鬼祟，很难说是不是看了那什么小说穿越进来的。”
系统：“既然这样，那他是怎么当上副掌门哒？是不是能力特别强呀？”
顾潇然：“当然不是，天星榜上都没他大名！”说到这里，她上下嘴唇蓦然一合，诡异的陷入沉默。
系统：“？”
顾潇然慢慢找回话音：“是这样，本人没太多爱好，就是比较喜欢收集一点法器。”
“喔，”系统用清亮的声音道，“没事，亲亲你这一个爱好可以抵别人十个。”
“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钱！只不过有时，可能会有一点入不敷出。”顾潇然强撑镇定，面色一点看不出窘态，“然后有一天，有一个人拿着一块试剑石到了十方门下，扬言要挑战山门。”
系统：“这个人就是简星粲？”
顾潇然：“你知道的，普通的试剑石也就罢了，他手里那块可是镶了龙骨的！自神兽绝迹，莫说龙骨，就是龙的一根毛都价值连城，这种东西可是有价无市……况且有市十方也买不起。”
系统明白她这是法器令智昏：“于是你们就群殴他啦？”
“你怎么说话的？”顾潇然道，“我们是这样的门派吗？我们当然是单挑！”
系统：“喔喔，那派的是谁呀？”
“咳，”顾潇然摸了下鼻尖,“是我。”
系统：“……亲亲你不是掌门吗？”
顾潇然叹了口气：“以前的十方便罢了，现在的十方掌门值什么。再说你看天星榜上一共十个大名，十方除了我，还有谁是能摸个边的？我们不能输，所以一开始就冲着最稳妥的来。就是没想到吧，他这人还确实有点奇诡的神通在身上。
“一开始我们说的是要比剑，我觉得这样有些欺负人了，决定跟他比削竹。就山脚下那片竹林，看到没有？没有就对了，就是当初被我们削光的，这两年还没长好。
“谁知道才刚敲鼓，我才出剑，他不知道干了些什么，那一半竹子全拦腰倒了！我说这样不行，算作弊，他狡辩说开始时又没规定方法，自然怎么砍都行，断了就算胜。”
系统：“哇~好酷呀。然后他就成副掌门啦？”
顾潇然：“然后我问他，想不想比剑。”
“……”
“哈哈，他当然没同意。而且坏就坏在他还使激将法，那话说的，整个山门都灰头土脸，于是我的怒火就稍微的那么上头了一下下。”
“……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亲亲。”
“我说，输了就乖乖留下试剑石，如果你真的赢了，我这个掌门让给你当！”
“你还挺随性哈亲亲。”
“但掌门当然不能让他当了！于是我们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他做副掌门。不然你以为这个位置哪来的，在这之前别说十方，整个西岭中峡的仙门都没有这么个东西，我们还是首创呢。”
“你们是独家吧……这到底是个什么门派啊！”系统问，“那试剑石呢？”
刚才顾潇然还一直没事人似的，说到这个顿时万箭穿心：“被时洇没收充公了。她说这个是仙门一起迎接挑战输来的，还赔了个空降副掌门，理应属于公家。刚才我们还路过了，练剑台上那块石头就是。”
“……”系统彻底服了。
顾潇然偏头看了一眼，简星粲一直落后小半步跟在旁边，冠在脑后垂下来的发丝同眼眸一样漆黑，撒在平直的肩膀上，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拿尺量过，不快不慢分毫不差。黑沉无光的眼睛没有聚焦，懒懒垂向地面，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看地面。
“他到十方后的这几年我们到各处都查过，找不到一点痕迹，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顾潇然道，“而且方才你注意到了吗，他站在门口时，我分明感觉到了杀意，很明显，否则荧惑不会示警。”
简星粲突然有感应一般猝然抬眸，准确攥住顾潇然那一瞥的目光。没等顾潇然移开，他苍白的脸上先缓缓勾出一个笑：“掌门还在生我的气么？”
顾潇然冷笑：“谁在乎你了？”
“那就好。”他脸色苍白，笑容也白，平白无故就好像失血过多病了一样，“除非涉及本命要害，法器应当山门共有，这也是掌门自己说的，我还以为我拿走那盏专门磨人剑心的囋月灯，你生气了呢。”
这话说的斯斯文文如沐春风，哽的顾潇然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就在一天前，她才风声鹤唳地把收来的小灯藏进她在床下挖的暗格，想多摸两天再忍痛充公，出个门的功夫，回来就看见灯被这人拿在手里抛着玩，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就在这回想的片刻，她忽然发觉两句话一来一往，简星粲与她的距离拉近不少，几乎贴到眼前，扭身便要走，一步还没迈出，一只苍白冰冷的手骤然鬼魅般自下而上扼住她的脖子！
顾潇然骇然万分，她一路上都留心与简星粲保持距离，但这人先是沉默不语降低戒备，再借话语扰乱心神，最终还是叫他得手了！
脖颈命门猝然被摄住，剧痛和铺天盖地的窒息感顿从她天灵盖压下来，扼在脖子上的手寒的像是冻了上万年的冰，坚硬也一如顽石坚冰，手骨铁打的一般一点缝隙也没有，誓要将每一丝空气都从她的喉管里挤出去。
简星粲扼着她的脖颈将她凌空提起，按到后方一株枫木上，嘴角浅淡的弧度还没完全落下去，眼眸黑得深不见底，语调缓慢：“说，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楚子青_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