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微沉，声线偏低，放得很轻，听来像是情人间亲密的耳语呢喃一般。
林砚舟一听脸先红了。
以前跟秦一清恋爱的时候，电话也没少打过，怎么就没有这种心动不止的感觉呢……
而且细听和他以前的声音也不完全一样，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声线变了吗？还是电话传播的原因？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林砚舟此刻隐约找到了当年在天台上心动的感觉。他红着脸，连质问的话都没了气势。
【林舟舟：明明是你先闹的！】
【林舟舟：先是怀疑我没好好吃饭，跟我要证据，后面拍了碗筷不行，要拍肚子，拍了肚子还要我把衣服撩起来！】
【林舟舟：太过分了，简直得寸进尺！】
他发完消息，又没忍住把那条语音点开重听了一遍。
“别闹。”
林砚舟摸了摸有点热的脸，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吓了一跳。
“离婚对象”给他打了语音电话。
他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喂，有什么事吗突然打电话来……”
“不可以吗？”
刚刚只说了两个字就让林砚舟昏头转向的声音再次响起，林砚舟吞了口唾沫，弱弱道：“可，可以啊。”
他低头抠着沙发抱枕的角，吐槽：“你都打过来了，现在说不可以你就会挂吗？”
对面笑了一声：“不会。”
林砚舟自以为冷漠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但是你可以挂我的电话。”
“你要挂吗？舟舟。”
林砚舟才不惯着他，立刻顺势清了清嗓子：“那我挂了？我可真挂了？”
“别挂，”对方笑着，像是有些无奈，“这里一天下来信号也就好这么一小会儿，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好不好？”
林砚舟把怀里的抱枕都要抠破了：“……哦。”
“你在干什么？”林砚舟转移话题问道。
“刚下戏，准备提前看下明天要拍的几场戏，看了一会儿就很想你，所以打电话来了。”
这个男人怎么……怎么油嘴滑舌的啊！秦一清这几年没见，不但咖位大涨，现在看连说话功夫也见长一大截了！
林砚舟批评他：“真不专心！看剧本居然还能走神！”
“嗯，”电话那边的人笑了一声，“是我不专心，舟舟老师批评得对。”
“知道就好……”林砚舟小声说。
“那……舟舟老师要罚我吗？”
罚？罚什么？林砚舟愣了一下：“那就罚你……把剧本好好看十遍？”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笑：“好，听你的。”
“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林砚舟被他问了这一句才想起来，他吃完饭本来要找个电影看，但打开投影设备之后就顾着和便宜老公聊天了，完全忘了这回事，以至于屏幕上还一直停留在开始的菜单界面。
“我在看电影，你有什么推荐的电影吗？”
“让我想想。”
“没有吗？没有我自己去找了。”
“当然有啊，之前我拍的那部《钝刀》，你还没有看吧？”对方的声音轻柔，好似谆谆善诱，“要不要看？我拍得可是很认真的。”
“啊……哦，你说那个啊……”失忆的林砚舟其实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赶紧一边糊弄一边打开浏览器搜索补课。
百科界面上显示：“电影《钝刀》，是由谢铮，刘伟，曾星星，秦一清等人饰演的一部古装电影……”
原来这就是佟彦提起来的秦一清自降片酬的那部戏啊……
林砚舟不免有点酸酸的，秦一清自降片酬可以搭上谢铮一炮而红，换成自己的话，别说自降片酬，恐怕带资进组都要被谢铮给踢出去吧？
林砚舟的心情有些复杂。
单论能力，他确实很佩服谢铮，长得好，演技好，人品也好，在自己这个年纪已经拿到了人生第一个影帝。
其实细论起来谢铮算他的师兄——林砚舟大学时的表演课老师冯琴，是谢铮的大学班主任，最得意这个学生，上课时总是给学生们讲谢铮上学时多有灵气多有天赋。
林砚舟早就知道谢铮，听了老师讲述的小故事后，对这位师兄也十分崇拜，心里很是憧憬将来能合作一次。
恰好，不久后冯老师出国交流访问，干脆找了谢铮来代课。
谢铮本人确实又有天赋人又温柔，上课示范片段纠正细节时帅得要命。
林砚舟有一段时间做梦都是他，早上起来时面红耳赤唾弃自己不尊师重道，后来上课连谢铮的脸都不敢多看。
他一直很珍惜这段经历，觉得即使谢铮之后不记得他是谁，再见面时也可以半开玩笑喊句谢老师，沾几分师出同门的光。
只是没想到谢铮不但记得他，还很讨厌他。
两年前，他很幸运接到一个不可多得必会拿奖的好本子，他铆足了力气争取，试镜奔波折腾到了最后一轮，谢铮却直接否了他。
“谁都可以，但你不行。”
这句话像诅咒一样缠绕了林砚舟许多年，无法释怀。谢铮也从此成为他心里第一讨厌的人。
林砚舟看着电影封面上穿着战袍脸上淌着血的将军谢铮，他望着远处，眼睛里是故国的山。
很有故事感，很吸引人的一张脸。
“我不想看，这电影里有我讨厌的人。”林砚舟冷淡道。
电话里的声音似是也愣了下，很快就应和：“抱歉，是我忘记了……那就不要看这个了，或者看看……《赎罪》？这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部……”
林砚舟没顾得上他推荐什么电影，有些诧异打断：“你——我给你说过我讨厌他吗？”
林砚舟自觉这件事很丢脸难以释怀，除了一起亲历的佟彦没人知道，结果现在秦一清知道了？
难道他真的恋爱脑上头给秦一清吐槽过谢铮了？
对面却否定了他的猜想：“你没说过，只是我这几年一直挂心你，也就有意无意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抱歉……你讨厌他也正常。”
“啊？很多人都知道了吗？”
“没有，别担心，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林砚舟不太自在：“这样啊……没事，那，你不会觉得我很……小心眼吗？”
“怎么可能，”电话里的声音很是笃定，“他敢这样对你，我比你还要讨厌他。”
林砚舟抿了抿唇，心说：讨厌你还不是上赶着跟人家拍戏，拍了一部又一部的……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也不用这样，你们现在还一起拍戏呢，而且他又红演技又好……”
“又红演技又好？你觉得他比我还好吗？”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带着两分不可置信。
林砚舟嘴角抽了抽，秦一清真是飘了，居然觉得连谢铮的演技都不如他了……
虽然秦一清自己确实不赖吧，可——你和谢铮比，这就跟拿初中数学卷子的满分和高中数学竞赛的满分比啊，它没有可比性啊！
看林砚舟迟迟不回应，便宜老公又催促了一句：“到底谁好？”
林砚舟眼一闭，昧着良心张开了口——
不行，秦一清比谢铮的演技好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林砚舟最后还是委婉且诚实道：“……老公，说实话，他比你还是要……好上那么一丢丢的。”
“我说真的。”
*
魏文呈最近闲得发慌。
人一闲就忍不住贱一贱，他专门飞机转火车转出租转三轮最后换成两条腿一二一来到蒙山，探班正累死累活拍戏的好友谢铮——大概有点军训完的大二学长专门穿着军训服跑到站军姿的大一新生面前吃冰镇西瓜那意思。
身体不见得多舒坦，但心里是真的超爽。
不过这路也实在是太过难走，还没有信号，魏文呈到了之后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没顾上看谢铮的笑话，先进了酒店洗了澡倒头睡了一觉。
等他睡醒了发现都到晚上了，剧组已经收工了，只能悻悻地蹭了一个剧组的盒饭，跑去谢铮的房间找他唠嗑。
这下好了，本来是来嘲笑谢铮的，这下真成来探班的了。
魏文呈坐在谢铮对面，无聊地扒了一口饭。
这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想找个视频下饭都不行。
他抬头冲对面正边吃饭边认真看剧本的谢铮一扬下巴：“老谢，你不是吧？就这么紧急吗？吃完饭再看不行？”
谢铮有些食不知味地放下了筷子，沉默良久，抬头看向魏文呈：“你觉得……我和秦一清比，谁的演技好一点？”
魏文呈：？
魏文呈：“蛤？秦一清是谁？哦我想起来了，你那心尖上小美人的前男友是吧？”
谢铮冷漠地扫了他一眼。
魏文呈嗅到八卦的味道，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回事，快说说！”
谢铮一看他那副神情就有些后悔，揉了揉额角：“没什么，随口一问，吃你的饭吧。”
“快说！不说我现在打电话给小美人问了？”魏文呈威胁他。
“你敢！”谢铮扫他一眼，“别骚扰我老婆。”
魏文呈翻了个白眼，怪腔怪调地模仿他：“哎呦～别骚扰～我～老婆～”
“也不知道是谁，证都领了连手都没拉过，啧啧，哎，你们家小美人现在喊你什么？谢老师？谢铮？还是谢前辈呀？”
以往被这样问必会拂袖而走的谢铮此时却可疑地没有立刻跳脚反驳。
魏文呈：“？怎么个情况？”
谢铮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种名为扭捏的情绪，半晌才道：“我老婆现在都管我叫我老公的。”
“特别甜，特别乖。”
“我好幸福。”
魏文呈：……
魏文呈：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