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彦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了他一会儿，她眨了眨眼，抿了抿唇，挠了下眉头，才犹豫不决地，试探一般地又问了句：“你说……谁？”
林砚舟静静望着她，没有说话。
罗布刚刚接到电话出去了，化妆间里只剩两个人，林砚舟确定佟彦不是没有听清楚，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果然，佟彦看了他半晌，又诧异地开口：“我听错了吧？你说谁给你弄来的衣服？谢……谢铮？哈哈哈怎么可能呢……”
林砚舟在佟彦求证的目光中缓缓点了下头。
佟彦：……
“不是，真是谢铮？”佟彦感觉自己都凌乱了，“为什么呀？谢铮不是跟你不对盘吗？难不成，难不成是借这件衣服跟你赔礼道歉？”
林砚舟摇了摇头，缓缓启唇。
“可能因为他跟我……在同一张结婚证上面吧。”
刚刚经历了人生第一震撼的林砚舟满意地在佟彦脸上看到了从呆滞，疑惑，茫然，到震惊，悚然的一系列表情变化。
不知道方才他是不是也是同样的表情。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被他打散了，不可能，他可是演员，演个若无其事的表情还是信手拈来的。
佟彦内心经历了天人交战后，艰难地问：“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了？你怎么会和他结婚的？”
林砚舟摇了摇头：“我没想起来，说实话我也好奇……谢铮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结了婚可以更好地PUA我？还是我手里有什么他的把柄？不应该啊，我要是有他把柄也不至于要他跟我结婚啊……”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佟彦补充，“你们两个各自有对方的把柄，所以选择结婚互相监视拿捏比较合理。”
林砚舟：……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感觉一个头十个大，”林砚舟气恼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膝盖，“我怎么会和他结婚啊，难不成鬼迷心窍了吗？”
“其实谢铮这人也还可以吧？长得又高又帅，演技好又有钱，”佟彦摸着下巴细数，“除了跟你有过节这一点外，也算得上是完美丈夫了吧？他跟你结婚比秦一清跟你结好多了吧，难道你觉得秦一清更好？”
“难道现在是谁更好的问题吗？”林砚舟觉得匪夷所思，“跟秦一清结婚我只会怀疑自己得了恋爱脑，跟谢铮结婚……”
他深吸一口气：“我怀疑我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佟彦还要说什么时，听见门被敲响了。
“罗布你上个厕所回来敲什么门啊，是锁住了吗——”佟彦纳罕的话顿住了。
林砚舟望过去：“怎么了？”
“哈哈没事，”佟彦脸上带着有些微妙的尴尬笑意，“那个，小林，你朋友来看你。”
朋友？
林砚舟走过去，恰好看到了站在自己化妆间门口的熟人。
那个半小时前还被他错当成自己法定伴侣的人。
秦一清。
林砚舟心里一震：他怎么来了？！
“好久不见，舟舟，”秦一清笑着开口，话语之间仿佛两人十分熟络，甚至自来熟地跟佟彦打招呼，“您就是佟姐吧？我叫秦一清。”
佟彦跟他握了手：“你好你好，你是来找小林吗？是有什么事吗？”
林砚舟和佟彦两人不动声色交换了眼神。
大白天的，几年不见老死不相往来的前男友突然出现能是有什么好事？
难道金雁奖台子塌了颁奖暂停让他来通知吗？
那也不用他自己找过来亲自通知吧，发个消息不就行了吗？！
两人心中猜测良多，对面秦一清倒是坦然地点了点头：“对，我找舟舟有些事。”
说着，他突然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犹疑，他的姿势有些诡异，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像是拿着什么东西，林砚舟有一瞬间几乎疑心他是拿着刀来暗杀自己的，警惕地看了一眼走廊的监控。
秦一清纠结了半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从身后掏出来一朵玫瑰来，递给了林砚舟：“那个……我粉丝送了我一捧花，我放那也是放着，这不是看你衣服是那个什么玫瑰嘛，感觉跟你挺相配的，就顺手来送你一朵。”
林砚舟：……
今天怎么每个人每件事都这么诡异！
*
秦一清一直很骄傲地认为，谈恋爱在自己人生里的排位，是非常靠后的。
远远排在事业、爱好、父母、朋友等等之后。
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罢了。
细数人生二十多年以来，他统共也就和林砚舟谈过那两个月仿佛过家家一样的恋爱，感受也不深，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不过随着年纪渐长，家里父母开始催婚催恋，秦一清敷衍得烦躁，也去见过两次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觉得乏善可陈，兴致缺缺，惹得他爸妈痛心疾首骂他不孝。
秦一清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某个夜半无人时他脑中却萌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被父母逼到无可奈何时，要不就随便找个人结婚得了。
比如说林砚舟。
林砚舟的脸出现在他脑海时，秦一清也愣住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所谓的“随便找个人”并不随便，他心里已经有了林砚舟做模板，所以看到每一个相亲对象都会跟林砚舟做比较，自然是处处不满意。
秦一清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很快去打听了林砚舟的感情生活，发现对方分手同样一直空窗。
或许，林砚舟也忘不了他。
在这样的猜想里，他迈出了试探的脚步，直播礼物，微博私信，在林砚舟两次并不冷淡的回复后他确认了林砚舟还爱自己的结论。
而当他坐在化妆间里，看着直播视频中的林砚舟，心不由跳快了些。
林砚舟比从前更出挑了。
两年的时间让他成长得更加沉静内敛，比起学生时期，他身上那种青涩的漂亮沉淀下去，变成成熟而挥洒自如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好像一枝挂在树枝最高处的青涩果子，已经到了成熟的季节，闪着漂亮的红，即便离得远也仿佛能闻到香味。
等秦一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握着一枝玫瑰站到了林砚舟化妆间的门口。
没什么的，追人而已，他又不是没追过。
秦一清如此安慰自己。
但他的自尊心作祟又不愿意表现得自己对林砚舟太上头，于是借口说玫瑰花是粉丝送的——他知道这个借口很拙劣，但没关系，林砚舟对他也有情意，不会在意的。
秦一清看着面前稍显迟疑和警惕的林砚舟，突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有事找你，可以进去说话吗？”
他们两个加上一个佟彦，三人已经在这个门口面面相觑站了五分钟了。
“啊？哦，好的，进来吧。”林砚舟如梦初醒，让开空间让秦一清进来。
秦一清十分满意地走进房间，没有直接说话，先是有些刻意地看了一眼佟彦。
他的意思很直白，希望佟彦能避让个几分钟，让他和林砚舟单独说话。
佟彦反应过来，于是转头看向林砚舟：“那要不……你们俩先聊，我去找找罗布哪去——”
“不用找！”林砚舟突然一个激灵抓住了佟彦的胳膊，“罗布又不会丢，你今天太辛苦了还是坐在这里休息一下！”
佟彦：？
她冲林砚舟眨了眨眼，表达疑问。
林砚舟也冲她疯狂眨眼，表达肯定。
林砚舟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和前男友待在同个房间里，太尴尬了。
好歹劝住了佟彦，林砚舟端坐在沙发对面，非常端庄地问秦一清：“请问您有什么事要找我呢？”
秦一清本想支开佟彦说些悄悄话，可林砚舟好像没懂，把人留下来了。
看来还是年纪小不懂，再或者是害羞了。
他笑笑也没再纠结：“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着我们两个好久没见了……有三年了吧？”
“啊？对。”林砚舟点了点头，心里越发诧异，没头没尾的……难道前男友突然上门是来叙旧的吗？
他面上平静，换了话题：“上次我直播，谢谢你的礼物。”
“没什么好谢的，就当给你捧场了，”秦一清笑了笑，丝毫不提当时自己有多尴尬，“而且当时还有个你的粉丝吧，刷得比我多多了。”
林砚舟怔了下。
秦一清说完这一句，也有些局促地喝了口水：“这几天我总想起我们当年在戏剧学院的时候，每天上课，跟朋友一起去玩，什么都不用发愁，”
“还是上学时快乐啊，自由，又毫无拘束。”
林砚舟笑了一声：“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啊，你现在上升势头正好，应该很开心才对啊？说起来还没来得及祝贺你，跟谢……谢影帝都搭了两部戏了，这可是我上学时好多同学的梦想。”
秦一清也笑了下：“你的消息倒是很快……谢老师确实很厉害，合作也让我学到很多，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向他引荐一下。”
林砚舟：“……啊？”
秦一清心里小算盘打得响，他哪里有本事给谢铮引荐演员，只不过早见过谢铮挑演员的照片里有林砚舟，自己帮忙提一句是顺嘴，但凡后面两人能合作，林砚舟就会认为是自己出力的结果。
追人嘛，玩点小心思，不寒碜。
林砚舟努力控制抽搐的嘴角：“不用了。”
秦一清没想到他会拒绝，颇为惊讶：“为什么不用？你别客气啊，咱俩的关系用不着客气。”
林砚舟恨自己口不择言提到谢铮的名字，他现在根本听不得谢铮两个字，只想赶快把秦一清打发走：“那个，秦一清，颁奖典礼要开始了吧？你不用回去准备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给佟彦递眼神：“佟姐，罗布到底去哪里了，快打电话让他回来，我要去会场了。”
佟彦应了一声就拨了电话出去，很快一阵遥远的铃声从门口传来，林砚舟松了口气，转头对秦一清说：“我化妆师要来给我补妆了，你先回吧。”
佟彦也快步走去门口给罗布开门。
秦一清于是站起身来：“好那我——”他突然顿住，向林砚舟招了招手：“你过来。”
林砚舟急着打发他走，下意识走近了一步：“怎么——”
秦一清将那支自己带来的玫瑰折了下来，别进了林砚舟西装外套的胸袋里。
两个人离得很近，林砚舟下意识要退一步，被秦一清拉住了手臂。
身后开门和脚步声响起，秦一清没有理会，抬头笑着对林砚舟说：“这花很衬你。”
这是来哪一出？
林砚舟屏气凝神，还是维持体面要礼貌道谢时，门口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微沉的声线，听不出喜怒。
“是我打扰了吗？”
林砚舟转头看去，门口站着的男人，正没什么表情地望着自己。
是谢铮。
作者有话要说：舟舟：（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