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才迟疑地“啊”了一声。
“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谢老师，您尽管说，节目组能帮助的都会做到的。”
谢铮脸上神色不明，捏了捏食指，淡淡开口道：“我说得很清楚，这人我不要。”
魏文呈面上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松：“李导，这就是你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学生呀。”
李松脸上现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尴尬来。
易温近几年势头不错，流量和粉丝都不少，但在业内的名声一般，本人专业水平不够硬，但总是有诸多好资源，名导执导，大牌陪练，爱营销，每次有作品上映都要吹一波播放量和仅粉丝可见的演技，每逢红毯和时尚晚宴，总要吹一波美颜盛世，艳压全场。
不说远的，就说录制前几天的金雁奖红毯，林砚舟被热搜摆一道的事情，大众不关心具体内情，但圈内人一眼就能看出幕后是谁。
其实以李松的性格也不愿意用有争议的艺人做节目，毕竟这事有利有弊，一个不小心就会翻车，但最大的资方出了面，说反正节目组也缺一个人，加谁不是加，加易温的话，自己那边还会牵线宇氏追加投资。
“而且，加了易温对你这节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那位牵线的张总眯着眼睛看向李松，“李导，投资有了，话题度和讨论度也有了，对比也有了——你现在请的那些人演技都不错吧？连个托底反衬的都没有，你这节目没有跌宕起伏，有什么看头啊？”
李松张了张嘴，最后只讪讪笑了一声。
“这个易温，和别人不一样，他本身就很有争议，粉丝量也不少，不管是让编剧加对比剧本，皇族剧本，祭天剧本，还是孤狼剧本都随便，你到时候节目上映能买多少热搜我都想好了，你说呢？”
李松喝了口水，诚实道：“张总……其实我原本也是想做个普通演综而已，没有找编剧写什么剧本，也没想靠艺人话题度去宣传，说实话现在《演员培训班》能有这个热度都是阴差阳错，弄出那个什么情侣参加的爆料才会到现在的，我没想到——”
“嗯？”张总挑眼看他，打断了李松的话，“有天降的热度却不好好利用，我觉得这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李松，成熟的节目该如何运作，总不至于要我教你吧？”
他嘲讽地扫了李松一眼，轻飘飘道：“如果你不会做节目的话，我倒认识不少有经验的综艺导演。”
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了。
李松只能应下。
宇氏对接的人来得很快，而且十分客气，除了交代追加投资的事情外，还嘱咐了一点，是希望易温能分到谢铮名下。
李松对这个要求并不感到奇怪，谢铮作为最受欢迎的导师，又是娱乐圈内最红的影帝，常年名列圈内最想合作的艺人榜榜首，何况现在的分班结果里谢铮那边又缺一个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把新来的易温分到谢铮名下，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李松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应下来，只打了个哈哈，说会去跟谢铮商量。
他当时是觉得以易温和他公司这种爱炒作滋事的作风，分到谢铮名下跟林砚舟一起，必定少不了作妖，谢铮的性格最讨厌这种行为，届时直接退出节目也说不准。
却没想到谢铮直接开口给拒绝了。
李松骑虎难下，摸了摸鼻子，又堆起笑来：“谢老师，我也是没办法，我这个导演看似风光，其实没有那么大话语权……而且这个易温也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是爱炒作一些，不过也能理解，现在的圈内生态不好，有几个不炒作不营销的？哪能出头啊……年轻人正是上升期，炒作也是常事，不过您放心，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打主意到您头上去的，我肯定跟他们那边说好——”
“是吗？”谢铮突然开口，他垂着眼睛看着比自己低半头的李松，脸上表情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那他打谁的主意？他会炒作些什么？”
李松张口结舌了一番：“炒作嘛，无非是拿一两个片段出去宣传说自己演技好之类的……这也没啥不是。”
谢铮只冷笑了一声。
李松有些尴尬，破罐子破摔道：“谢老师，我说实话，这个易温是资方要求加的人，已经定下来了，我没有把人退回去的能力，哪怕我离开这个节目组他都不会离开，你就当看我两分面子，好不好？”
谢铮看着脸上露出几分颓然的李松。
他和李松之前有过合作，这个人性格不错，也对作品有自己的看法和坚持，但作为一个没有资本支撑的普通导演，很多时候确实没有能力坚持自我。
他不松口，除了为难李松以外，对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
谢铮觉得有些疲惫，他没再多看李松满含期待的脸，兀自走出了门。
“我不要这个学生，其他的你随便。”
李松瞪大了眼睛看着谢铮离开，有些焦急地向魏文呈投去求助的目光：“这，这是——”
“老谢只是说他不要这个学生，没说不让你收，”魏文呈挑了挑眉，“李导，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事情怎么处理就看你自己了。”
*
会议室一般是导演组用来复盘讨论安排的，没有摄像头，谢铮走出去之后，一时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在节目组的场地里随意漫步，不知不觉间却走到了学员们用来排练的公共练习室。
《演员培训班》为了符合标题，从各个方面都在模拟学校的设置，比如这间公共排练室的后门还有块玻璃，谢铮站在后门，微微俯下身，看着里面的场景，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中学时期出没在教室后门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谢一眼捕捉到了坐在后排的乖学生·林。
今天大家自由练习，已经顺过几遍台词了，正在试演对手戏。
饰演片段女一男一号的秦一清和苏语谦台词最多，正在情绪高昂地对戏，其他三个人坐在场边观看顺带指导——戏剧学院学生们习惯的排练模式。
林砚舟坐在角落，竖着剧本看得认真，谢铮看着，不自觉露出笑意来。
*
林砚舟看排练看得认真，手却下意识地有些痒。
他想把包里的那几只豆沙包拿出来吃。
上学那会儿，每次参加学生汇报演出排练，都一排一整天，从早到晚，林砚舟和同学们都习惯带些零食，休息间隙里垫巴肚子。
学生们待在一起活跃，大多爱把零食分着吃，林砚舟人缘好，每次排练都会被投喂。
一来二去，反倒让他养成了一排练就想吃东西的习惯。
再加上今天早上没吃饱，这豆沙包又太香，总馋着他……
林砚舟实在忍不住了，他看了看摄像头的位置，悄悄从包里摸出只豆沙包来，躲在剧本后面吃。
田思琦和林砚舟习惯相反，她一排练就犯困，此刻闻到一股甜香，立刻睁大眼睛看过去，恰好与林砚舟四目相对。
田思琦眯了眼睛悄声道：“小林，你吃独食啊？”
林砚舟：……
林砚舟悄悄冲她亮了下：“你要吃吗？”
田思琦也悄咪咪看了一圈四周，接了过来，两个人一起偷吃了起来。
孟天看了两人一眼，林砚舟于是也向他发出了分享。
孟天冷淡地摇摇头，拒绝了。
【笑死了，有没有人一起看直播啊，我看到有两只小老鼠上课悄悄吃零食，舟舟和甜甜不会觉得我们看不见吧？】
【上课吃东西不好吧……有什么可爱的啊……】
【学员私下排练而已，又不是排练，而且桌上摆了一排赞助商零食都可以吃，有什么不好的？】
【我比较想知道舟舟到底吃的是什么，看起来真的好香……】
【哈哈哈哈有姐妹看到三机位的直播画面吗？你的班主任在后面已经锁定你了，小林！自求多福吧！】
谢铮看着偷偷吃豆沙包的林砚舟，有些失笑。
魏文呈此时也走了过来，等看到他在笑什么时，一时无语。
“我问你，对李松，你就这么让步了？真不像你。”
谢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没办法，为难他干什么。”
魏文呈诧异：“那你就不怕那个嗯嗯，对那嗯嗯嗯，不利吗？”
他压低了声，还是怕被摄像头捕捉到声音，把名字都隐去了。
“与其让他在暗处伺机而动，放到明面上倒是更好的办法，看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魏文呈耸了耸肩，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想见他就把他喊出来啊，你老看着人家又发现不了，演望夫石啊。”
谢铮无奈：“不是，你想太多了……”
魏文呈却没睬他的话，径直推开了排练室的后门。
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众人的动作，齐齐望了过来，林砚舟更是赶紧把嘴里的豆沙包咽了下去，还噎了一下。
魏文呈笑呵呵地：“大家都很认真啊，很好。”
“不过呢，也有个别不太专心的，是谁我就不点名了。”魏文呈拖长了音调，话头一转，满意地看到林砚舟和田思琦脸白了起来。
“你的班主任老师就在门外等你，他很生气，你现在乖乖去领罚吧。”
门口站着的谢铮：……
他什么时候生气了？
林砚舟：……
他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表情有些异样的谢铮。
不是吧，他不就吃了个东西吗？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