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漫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事情就被殊小杯引导到了如此局面。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他是在帮我?”看着正英勇献身,舌战群儒的枢小杯,帝漫山抱手摸着下巴,看了一眼萌萌问道。
身边萌萌道:“明着是在帮主人,可实际上,却把主人是凶手之事做牢了。”
“是吧,看来不是我想多了。”
英雄所见略同,和主人所思所想一样,萌萌笑嘻嘻地离他又近了一些。
“漫山,是漫山吗?哎哟,真的是多年不见,都长成英俊的小少年了。”人群之后,走出一个满头银发,拄着拐杖的老者,打断了众人的话。
看到来人,帝漫山只觉棘手。
他就说这白骨道行事这么没有章法,赤云之巅的张家为何没有出手管理。原来白骨道的城主,竟然是张家家主的老丈人,曹怅。他年纪大辈分高,又有这等背景,为了表示尊敬,修仙人士都称他,曹公。
眼看他走向萌萌,帝漫山朝他们的方向跨了半步,率先伸手扶住曹公,朝他温和一笑:“曹公,许久不见,曹公身子还是这般硬朗。”
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曹公面露窘色,又掩盖过去。
“唉,硬朗什么啊,都老眼昏花了。这帮兔崽子,欺负老朽年纪大,一个个的都翻了天了。怎么样漫山,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别怕,告诉老朽,老朽就是拼出这把老骨头,也会为你出气。”
帝漫山摇头:“哪能啊,有曹公在,谁敢欺负晚辈。”
“那是那是,走,跟老朽回家。老朽那备了你最喜欢吃的麦芽棉花糖。”
帝漫山被他拉着胳膊向外走,在场的人无一敢拦。
“曹公,晚辈现在可不能走。”帝漫山停下脚步,指着院子道:“这院子的主人死了,大家都说是晚辈杀的,晚辈得留下来为自己正名啊。”
“嗯?”曹公停下来看着众人,声音不怒自威:“老朽看,是谁敢说漫山是凶手?”
帝漫山笑道:“这可不是说不说的事。曹公不妨给晚辈些时间,好查出来这院子主人突然离世的原因。晚辈的名声是小,若让院子主人冤死,传出去可就辱了咱们白骨道的名声了,曹公,您说是吗?”
话都让他说完了,曹公道:“好,那老朽就在这等着。”
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扶着曹公来到院子里坐下。
阿文的尸体,早就被人抬到院子里。他是夜里接近天亮的时候被杀害的,夜里睡觉,他的身体是光裸的,身上只盖了一个单薄的被单。
帝漫山走过去,掀开被单,映入众人眼前的是阿文背上,那三道血迹斑斑的抓痕。
“是老虎的爪子!”人群中有人认了出来:“我是猎人,老虎的抓痕就是这样的。”
“对!昨天下午就是他在城门口要阿文身上的虎皮!凶手肯定是他!他来要虎皮,阿文不给,他一怒之下把阿文给杀了!”
帝漫山视若罔闻,蹲下来仔细地翻开那三道伤口。
没两下,便被他看出其中蹊跷。
他掰开其中的伤痕:“你们看,这道伤痕中间有停顿,伤口不是一气呵成的。而且这三道伤口周围血迹很少,这明显就是人快死了的时候,才被虎爪抓伤的。还有,凶手力气很小,所以伤口中间才有这些停顿。”
铁证在前,众人面面相觑:“那你说,阿文是怎么死的。”
这个嘛,帝漫山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忽视了某些地方。
余光看到萌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帝漫山瞬间醒悟,翻过阿文的身体,果然看到他的肚子大如鼓,摸起来软乎乎的,像是里面盛满了液体的皮球。
帝漫山伸手试探了一下阿文肚子里的情况,片刻后站起来又回屋内检查了一番,出来时信心满满。
“他的心爆炸了,肚子里都是血。然后倒在地上时,背部正巧倒在虎爪上。昏倒的时候人还有些意识,身体因为疼痛来回蠕动挣扎,所以虎爪才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闻言有人上前,得到了曹公的默认之后,去检查阿文的身体。
和帝漫山说的一样,阿文的肚子里装的全都是血。
本来这阿文也不是个好人,仗着有一手打猎的功夫,性格跋扈嚣张,平时更是不把街邻放在眼里。现在死了倒好,没有凶手更好。
恶人自有老天收。
众人也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纷纷称赞帝漫山的慧眼。
不过也有少数人持怀疑意见:“阿文的身体可是我们中最强壮的,好好的心怎么会爆炸?”
帝漫山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从院里的树上折下一小截树枝,然后蹲在阿文的面前,掰开他的嘴,从他的牙齿中刮下一小片绿色的东西。
“原因就是这个。它叫绵绵草,是...助兴的东西,如果人在事前吃了绵绵草,就能英勇无敌,大战三百回合而丝毫感觉不到劳累。”
方才在屋里角落的石臼里,帝漫山就看到了绵绵草的痕迹。只是这种事毕竟私密,他着实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绵绵草虽说是少见的药草,但在场众人也有认识的。想到阿文在死时正在做的事,对帝漫山的话,他们此时已信了十分。
阿文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曹公安排人负责后事,又热情地邀请帝漫山去府里做客。
帝漫山婉拒了:“真的是有事,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晚辈一定登门致歉。”
曹公觉得有些可惜。
帝漫山看着屋里的那张‘凶器’虎皮:“曹公,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帝漫山:“那张虎皮对晚辈很重要,说起来它也算是晚辈一个朋友了。等这件事了结,晚辈能把它带走吗?”
曹公点头称赞:“年轻人重情义是好事。你放心,到时候老朽一定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多谢曹公。”
拜别曹公之后,帝漫山带着萌萌一起出了院子。殊小杯不知跑到了哪里,周围也没有他的身影。
“主人,你好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萌萌蹦蹦跳跳地围着他转,掂着帝漫山的衣角甩来甩去。
这动作萌萌以前没化形的时候也经常做,帝漫山并没有在意,还顺手摸了摸他的头表扬:“是你提示的我,要不是看到你拍肚子,我也想不到检查阿文的肚子。”
“嘿嘿,那是主人聪明,别人都想不到呢。”
帝漫山笑笑,前面出了巷口,殊小杯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
他正站在街角和人说话。
而站在殊小杯对面的.....,正是昨夜的那个打更人!
看到打更人的目光在自己和身边萌萌的身上来回扫动,帝漫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真是尴尬他娘的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殊小杯也看到了他们,带着那个打更人来到两人面前:“二公子,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老朋友,白骨道的打更人,眭玉。眭玉,这是青崇山帝家的二公子,帝漫山。旁边那个...呃,是...”
眭玉了然:“我知道。”
看他的眼神,帝漫山就知道他绝对是误会什么了。
也对,昨夜那么好时光,月色朦胧,月下临窗,两个人那么上下叠在一起,除了做那事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理由了。
帝漫山无力地解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眭玉看着他被萌萌抱住的胳膊,努力证明自己相信他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
你不知道!
帝漫山面露窘色。等殊小杯和眭玉走近时,他敛住脸上的神情,看了萌萌一眼,然后抽出随身的小宝剑,朝前刺去。
剑身落在殊小杯的脖间。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与此同时,身边萌萌和他配合默契,向前一步挡住了眭玉想要反抗的手。
气氛僵住。
帝漫山眸中冷色顿出:“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什么呀。”殊小杯嬉皮笑脸,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想把剑身捏远一些。
帝漫山右手一弯,剑身凑到了殊小杯的脖子旁,几乎是挨着他脖子上的皮肤,好像下一刻就要抹了他。
殊小杯:“别别别,你冷静一下。”
“昨夜寅时,你出了客栈,半个时辰后才回来。这个时间段,眭玉打更正好到阿文的院子附近。而且他的死期,就在寅时两刻,你们不觉得这一切有些巧了吗?”
殊小杯的脸色微变:“阿文真的不是我们杀的。原本是想杀来着,可我们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简直是个畜生!”
殊小杯越说,越生气,脸上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帝漫山并不想知道阿文在死的时候正在做什么事。
而且,从阿文的尸体来看,他的确是服用了绵绵草之后,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爆心而亡。
但要说这里面和殊小杯一点关系都没有,帝漫山也是不信的。
他不知道殊小杯和眭玉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知道这两人心思深沉,尤其是殊小杯。
他们和他,并不是一路人。
帝漫山收回了小宝剑:“等出了白骨道,我把阿尨还给你。”
然后分道扬镳。
帝漫山说完,示意萌萌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两人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殊小杯不甘的喊声:“你真的以为那个曹怅,是什么慈祥的长辈吗?要是没有他的默许,十二宿之城怎么会变成如今的白骨道?”
萌萌的脚步顿了一下。
帝漫山也停了下来。
他知道曹怅不是个好人,可曹怅毕竟是张家家主的老丈人,算起来也是帝漫山他爹的长辈,他能怎么办。
真要掀了白骨道,打破了仙道如今的和平局面,先不说张家了,就是他爹都能把他打的下不了床。
袖角被轻扯了一下,帝漫山转头看去,只听萌萌道:“主人,走吧。”
是劝他不要管白骨道的事。
可帝漫山却从萌萌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
是啊,萌萌也是灵兽出身,如今看到白骨道里这些同类们凄惨的状况,心里怕也是愤怒的。可是碍于自己的情况,非但不能直接表达出来,还要劝自己不要出头。
这曹公,真的就不能得罪吗?
帝漫山回身,看向殊小杯:“你到底想做什么?”
殊小杯自嘲一笑:“我们人微言轻,能做什么,左右不过是想讨个公道而已。”
“公道自在人心。”
“不,公道在强者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