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住的杂役仍然不服气地在地上挣扎着,手上的刀已经被邵如覃夺了过去。
“说!为什么要袭击天师盟的工作人员?!”她厉声喝道,将刀锋横在了杂役的脖子上。
那试图刺杀梁为野的杂役见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干脆闭上了眼睛,坚决不开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好啊,你不开口,我们就回天师盟,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
邵如覃说着手中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铁链,上面刻印着繁复的花纹。
这是天师盟工作人员的专业办案工具,缚灵索。
那铁链像蛇一般在杂役身上这么一绕,对方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还没等邵如覃沉浸在抓到凶手的喜悦中,就被对面来自哥哥的低气压吓得一个激灵,颤巍巍地看了过去。
“有的是时间?”
“邵如覃啊邵如覃,你还记得自己是快高三的人吗?”
江冉恨铁不成钢。
邵如覃自知理亏,瞬间收敛了刚才抓人的气势,但嘴上仍然不服软:
“哥,我保证不耽误学习的……”
“你!!”
“你们天师盟的公务结束了么?结束了是不是应该解决下我的事了?”
低沉的声音从旁边突兀地响起,江冉的心随之咯噔一下。
刚才光忙着救人和训小祖宗了,完全忘了闫泽珘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就在他脑袋飞速运转这次该如何虎口脱险的时候,闫泽珘的手已经伴随着猎猎风声呼啸而至!
江冉迅速作出反应,但是远没有闫泽珘的动作快。
就在二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掌之宽时,他们中间的空气骤然扭曲起来。
一只形如枯槁的手自空气中探了出来,还握着一支黄铜旱烟杆。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那手仿佛能视物般向上轻轻挑了一下,看似轻柔,闫泽珘却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的手掌拨了开来。
一旁青黑色劲装的男子见状拔出佩剑,二话不说就向那只手劈砍过去。
旱烟杆疾转了个方向,“当”地一声挡住了剑锋,向旁猛地一甩,青黑色劲装男子竟被迫后退了好几步。
随即那只手将烟杆滴溜溜转了个圈儿,一把拽住江冉的衣领,将人硬生生拖进了扭曲的空气中。
*
江冉是被一阵高亢的鸡鸣声吵醒的,伴随着几只看门狗的汪汪声,他嗅到了空气中独属于小乡村的新鲜空气。
他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腕,红线金铃好端端地系在上面,让他松了口气。
前一天晚上的记忆汹涌而来,江冉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逃离了鬼域。
但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手环,鬼域域主为什么会认识?
而且似乎还惹得他非常生气,竟然不惜公然追杀自己。
等等……他好像忘了点什么?
“季芸!”
邵如覃好歹也算天师盟的工作人员,就算是闫泽珘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江冉根本不担心她。
但是他忘了最开始是因为谁自己才冲进鬼域的。
江冉忙抓起身旁的手机,屏幕上满满当当的未读消息。
有邵如覃痛哭流涕道歉的消息,有警局让他缴纳医药费的消息,还有酒吧老板破口大骂让他滚蛋的消息。
但这些他都不关心,只匆匆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第二天十一点多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恐怕季芸凶多吉少。
江冉忙一骨碌滚下床,胡乱套上外套就要往外走,刚走到房间门口,一支黄铜旱烟杆便横在了眼前。
一个满脸皱纹,看起来干瘦干瘦的老头从房檐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有些佝偻,上身穿着一件晃晃荡荡的白色老头背心,下身短裤配拖鞋,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毫无形象。
这个人便是送给江冉红色符箓的梅老头——梅子濯。
“你急急忙忙的干啥去啊?”
梅子濯张嘴喷出一嘴白色烟雾,呛得江冉直咳嗽。
“季芸,我忘了季芸还在鬼域,我得赶紧找天师盟去救人。”
“行了,消停会儿吧。”见江冉抽身就要走,梅子濯赶紧拦住了他:“她根本不可能出事。”
“什么?为什么?”
“哎你说说,你平时挺聪明个人,怎么这时候脑子犯糊涂啊?”梅子濯没好气地用烟杆敲了敲江冉的后脑勺:
“鬼门关会在子时出现在鬼气深重的地点没错,你们当时在尸虫遍布的森林中,会出现在那里也没错。”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鬼门关就恰好出现在你们面前?”
“而又为什么,偏偏只把她拖了进去?”
江冉揉了揉自己被敲痛的脑袋,仔细一琢磨,忽然觉得确实如此。
当时鬼门关出现的时候,从门内爬出来的鬼气分明是直奔着季芸去的。
就好像……她身上有什么吸引了鬼气一样。
见江冉想明白了,梅子濯这才收回烟杆,吧嗒吧嗒地喷云吐雾:
“所以啊,没什么可担心的,她进了鬼域就跟回家了没两样。”
“你啊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我的午饭,我都和隔壁张老头还有邻村王大王二约好了,等下村口麻将桌大战五十回合,我还饿着呢。”
“……”
这梅老头,正经不过三秒。
江冉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但是还是转身钻进了厨房里,十几年了,厨房还是老样子,他熟练地操起菜刀忙活起来。
说到梅老头,就要说到江冉的母亲谢泽天。
在他八岁那年,谢泽天因公殉职,单位送来了一大笔抚恤金后,便没再管他了。
而因为他父亲早在他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所以江冉被送进了孤儿院。
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邵如覃,而在三年后,一个自称是谢泽天好友的怪老头便出现在了孤儿院大门口,接走了他们二人。
虽然梅子濯看起来吊儿郎当毫不靠谱,但是却毫无怨言地抚养了他们二人整整十二年。
所以,他们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
江冉端起搅拌好的面糊,向平底锅里那么一浇,一张薄薄的葱花饼便开始在锅底成形,厨房里瞬间香气四溢。
“哎唷,还得是我们冉儿啊,好香!”
梅老头坐在外面抽完了烟,刚迈进厨房就被香气扑了个满怀,禁不住啧啧赞叹。
他走到灶台前,没了旱烟,嘴上便没了东西,话也多了起来:
“哎,我给你那符箓,是不是特好用?”
江冉正忙着给葱花饼翻面,闻言头也不回地道:
“很好用。”
“哎!我就说嘛,那个可是我花了三天三夜一笔一划描出来的,说到这符箓啊,那故事可多了……”
“好用到我差点被闫泽珘杀死三回。”
梅子濯“啧”了一声,对江冉否认能召唤“大罗神仙”下凡救人的符箓非常不满:
“哎呀,不就是时间稍微晚了点嘛……谁叫你捏碎的时候我正在搓——澡来着?”
江冉将灶台上的火啪地一关,斜睨了梅老头一眼:
“搓澡?”
梅子濯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也可能是……在张老头他家搓麻将……”
我就知道!
这个梅老头,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搓麻将,一搓就是一天,牌技稀烂还不爱承认,经常耍赖。
但是能够劈手破开人界与鬼域之间的屏障伸手救人,还能挡住鬼域域主,这梅老头在大事上好像也算靠谱。
江冉将盘子刚端起来,梅老头就哎呦一声,大喊着要迟到了,抓起盘子上的葱花饼就冲了出去,显然去决战麻将之巅了。
……得,当他没说。
微热的夏风带着草木清香从房门口拂过,江冉托着下巴蹲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
这个小板凳跟了他十年,到现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一个白到发光、五官精致的少年坐在门口,路过的人无不投来关注的目光,甚至有胆子大的,偷偷拿出手机来拍下这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被关注的少年头也不抬,坐在门口开始一条条消息查看过去,先是忽略了邵如覃装可怜的表情包,打算先晾她一晾。
接着就是给警局汇去医药费,看着瞬间减半余额,江冉幽幽叹了口气。
肉痛。
最后他的手指悬在了酒吧老板戴墨镜配豪车的头像上,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点了下去。
两个人的聊天框中,消息停留在了十分钟前,酒吧老板前一天晚上发来几张图片,配上文字: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才来几个月啊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图片上正是他打碎的洋酒,以及砸坏的一众桌椅板凳。
但江冉觉得委屈,也不都是他砸坏的啊,那些小混混也有份。
十分钟前的消息是:“你今晚别来上班了,以后都别来了,给老子滚蛋!”
虽然已经猜到结局了,但江冉还是有些难过,毕竟这是他找了近半年的兼职,既可以兼顾白天学校的事情,工资也还可以。
他试着回了个消息,但聊天框中鲜红的感叹号彻底浇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但这也提醒他点开了招聘软件。
正值毕业季,招聘软件上的信息也比以往多了起来,江冉照例先看了一眼消息界面,投出去的几十份简历却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这也太卷了吧!江冉暗自懊恼,早知道当初就该早点读书,年少不知分配工作香啊。
他只能再次投出去几份,期待有人能够收留他这个即将毕业就失业的大学生。
忽然,微信上又弹出了邵如覃的消息,江冉正打算忽略掉,看到内容后却顿住了。
“哥,我现在快到长平镇了,你来接下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