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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相看两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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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晏的脸上浮起一抹怔忡,随后垂下那双幽暗的眼睛,眉头有了皱痕。

他不想进去了,这人实在无礼,本来因为要来这里赔罪而忐忑不已,现在满心只剩厌烦。

但他又想到在藏书楼,老师父忙完又来嘱咐,搓着手提心吊胆的模样。他无奈忍下气,抓着师父准备的请罪礼,抬脚进去。

跨入挂满枯藤的老木门,里面是木板段段分离的曲折水廊,每方木板有不惧水蚀的青石为底,水雾飘浮在清冽的水面上,难以看清深浅远近。

南晏左右打量着,水潭和山壁上的平台岩石浑然天成,水雾中夹杂着灵气,实为修炼宝地。

这样的好地方竟然给一个凡人住,南晏内心对她不知不觉又恭敬了几分,走到葱郁巨树下的石桌边,将一寸见方的玉盒放在上面。

暮言瞥了眼盒子,先问:“你拿的还是掌门拿的?”

一句话又让南晏把刚才生的气抛到脑后,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喉结滚了滚,回答:“师父拿的。”

“收走。”暮言淡淡地说着,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她居然让他坐对面?

南晏还记得他追一次她跑一次换了三张桌子的茶肆,警惕地看着她面纱上的双眼,看不出她任何的情绪。她的态度突然这么正常,很不正常。

他将玉盒收回储物袋,拂开石凳上的花瓣慢慢坐下,随时准备着施展护体真气。

暮言抬起眼瞧着他,语气淡漠无波,“我们聊聊天。”

南晏眼珠上下滚动着打量她,不动声色地说:“好,聊。”

“你出生在云起镇?”

“哪?”南晏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两眼懵然地盯着她。

暮言分不清心底是庆幸还是失望,不再看他,问:“家住哪里,出关没回去看看?”

南晏暗暗诧异,她竟然真的问了。

“棠华县南家村,离得远,师父说等七派论道比试完,再准我回去。”他盯着她,按师父所说一字不差地答。

“你多大了。”

她垂着眼,睫毛长密遮着摸不清的神色。

见她的每一句都被师父押中,南晏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师父高超的预测本领的崇拜在今日达到了顶峰。

“今年年初刚二十。”

第二个也不符合她心中的答案,暮言的手在桌下停止了掰指甲的动作。过了会儿,她才缓缓抬起眼,目光缥缈不知看向何处。

南晏默默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的眼里没了之前的冷漠,却有枯石般的死寂。

暮言又突然转过眼,无悲无喜地瞧着他,“香味不错,闭关十五年憋坏了?”

南晏没反应过来,“还好吧。”

“这么年轻就能进阶结丹,资质很不错吧?”

“当然,只有筑基后期的时候遇到了瓶颈,多亏先生三清丹奇妙,不然恐怕还在筑基后期徘徊。”

暮言抬起头,支起胳膊撑着脸,望着他身后的天空,没有再说话。

她神色重回自然,南晏见师父的嘱托已完成,暗暗松口气。

-

渊中内门,藏书楼外。

刚细细嘱咐完南晏的齐怀微与洛知疏站在栏杆前,望着水云居的高山方向,衣摆在水流中轻盈飘动。

“你不跟着一起去,不会出意外吧?”洛知疏手搭在栏杆上,紧张地摩挲着。

十五年前,归咒渊有批从仙道偷运过来的货物,运送的那架飞舟不知怎么坠毁在了毒瘴里。归咒渊弟子冒险去追回货物时,在遍地溃烂尸骨的毒瘴里发现一个完好无损的芥子居,觉得奇特非常便带了回来。

那个芥子居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年,里面灵气缺失即将塌毁。洛知疏最擅长制作传送阵,被派进去探查玄机,在里面看到一个耕田的凡人,二话不说便带她出来。

那凡人便是辛淮岚,为报答洛知疏,出来后救活了丧命于毒瘴的归咒渊弟子。

在所有人惊讶并眼馋她的绝世医术时,辛淮岚竟主动和掌门商议,请他们帮她找一个人的转世,若能找到,她就留在归咒渊。

她只有一个条件,日后不许打扰那个转世、更不能收进来与她相见,否则她会离开。

“我跟着去更可疑。”

齐怀微叹口气,谁敢真放那个转世在外面漂着,万一日后被收进别家门派去,出点什么事,这个神医是帮别家还是帮归咒渊。

若是被魔道别家收了也行,一旦被仙道收走,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既不想见,不让他们相认便是。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安心。

“都吩咐过了,不会有纰漏的。”

-

水榭雾气蒸腾,宽展的树冠揉碎阳光,落下细密如星的晕斑,在相对而坐的二人身上随风游移。

而树下二人在氤氲水雾中,相顾无言,静谧得只剩水流,汩汩不息。

暮言神色平淡如常,南晏如坐针毡。

南晏在她的目光下,认真回想了一遍前面的回答,确定没有背错的地方,不知她问完那三个问题后,为什么还一直注视着自己。

“为什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

终于等到她出声的南晏猝不及防,试图向师父传音询问,却发现距离过远修为不够,僵在那里生怕答错。

短发又怎么她了吗,她梦里的人不也是短发吗?

他纳闷地反问:“你是看不惯短发,还是看不惯有短发的人?”

暮言愣了一下,眉眼渐渐变冷,随后咬牙不屑道:“我是看不惯你。”

南晏一口气堵在心口,又不想和她说话了,皱起眉,“我招你惹你了?”

来归咒渊这些年,从未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暮言打量着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家伙,说:“没准备谢罪礼是吧?我问你件事,别和别人说,我们就扯平一拍两散。”

梦里对孩子不是挺温柔的,就不能对他态度也好点。

南晏心里烦躁,没好气地冷声道:“说。”

他怎么还一副她欠了他的态度?

暮言被惹得心烦,可放眼全天下,只有掌门和洛知疏能和她说上两句,问他们肯定是不成的,如今面前现成的一个呆瓜。

她便问他,“学过探梦术了吧?”

“啊?”听到这句话,南晏满腔的气顿时消得没影,心里七上八下,慌张地看着她。

“又不是什么机密,至于吗?”见他反应激烈,暮言莫名其妙。

南晏方觉失态,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别过脸稳住声线,故作淡然地问:“你要问什么?”

这几天的梦太真实,玄乎得很,暮言也给自己诊治过,不像是生了病。她猜应该是冥冥之中的深意,只好找个懂这方面的人请教一番,“最近我总会梦到过去的事,是有什么说法吗?”

闻言,南晏眼中覆满震惊与错愕。

他缓缓看向她,怔忡地看着她认真的双眼,不可置信地喃喃:“都是……真的?”

暮言不耐烦眯起眼,“过去的事,能不是真的?”

南晏的双眼慢慢垂下,眉宇间似阴霾笼罩。

梦里那个与她亲密的男人分明是锁着她强行索吻,可她在梦里的反应只是惊慌失措,甚至反抗的动作都那么温柔。

踹他裆那么狠,对那个男人她倒是连骂都不舍得骂一句。

“一是你太想念过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二是离得太久远,你下意识地怕自己忘了。”

至于第三点,故人在想念她,十分地想念。

南晏冷着脸,忍着心里升腾的不悦,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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