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篙竟变成了外魔!
眼下她狗头以下的躯干不过露出了四、五米长,但下半段还扎在地面之下,让人忍不住去猜测按照这股骇人的气势,她完整的身体该有多庞大。
后面那三个族长族老哪怕已经被提醒过,此时还是吓得后退。
其中一个族长惊疑不定道:“是戎族长,这是……”
是戎依然笑着用那双秃鹫般的眼盯着宝座上的万流,说:“这是蓝篙啊。”
“可这分明是……”
——这分明是外魔!
是戎:“如果形态和人或魔兽有异便是外魔,那——”
他直指万流背后的鎏金壁画:“那他们的地母,不也是外魔吗?”
诚然,光看字面意思他这句话逻辑十分奇怪,但这句话立马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件事:
地母神教所信奉的地母,在传说中是拥有生于大地的巨大蚯蚓身躯,于黑暗虚空睁开金色双瞳的形象。
再看蓝篙,那长形的躯干,说是蛇可以,说是蚯蚓其实也行?
还有金瞳?那狗头的眼睛棕灰底色里面确实透着点儿黄……
瞬间明白过来是戎究竟想干什么!
败亡者是不会说话的,只要他在这里干掉地母神教的高层,再对外说这只能够完全听从他指令的外魔就是现形于世的地母神,那说不定地母神教的一切权势、声名、力量都将归他所有!
可万流却完全不为所动,她说:“此处是我教圣地,以污秽低鄙之物与我神作比,可是等同于与整个地母神教为敌的大不敬。”
她声音沉稳却威势深重:“这一点,诸位应当明了吧?”
蓝篙却反倒被这番话语激得更为愤怒,她发出一串尖锐的大笑,用参杂了某种怪异混响的声音说:“区区一个地母神教!挡在是戎大人与我面前的都要死!!”
她想起了是戎曾经被许靖思弄死的事情来,于是说:“对了,就从……”
她那张大嘴中伸出两根舌头,朝她认知中许靖思所在之处卷去!
然后卷了个空。
诶?
有一瞬间,她的思维好像忽然凝滞了那么一下。
万流轻声说了一句貌似与眼下情形风马牛不相及,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
“进食后立即运动,对肠胃不好。”
距离万流最近听了个一清二楚的宿梦:“?”
随即,蓝篙变成的外魔忽然猛地一掉头,竟将攻势对准了是戎!
是戎躲过后惊怒道:“蓝篙!你干什么!!”
蓝篙根本不理他,只继续猛攻,她的攻击非常粗暴,那三个族长族老很快也遭受波及受伤,殿堂中散发着洁净剔透光泽的石砖石柱大片大片地翻身碎骨!
万流倒是一点也不心疼,她从宝座中站起,在背后壁画大亮的金光中用十分虔诚而肃穆的语气“解说”道:
“形神相通,形至神至,地母慈悲,神降于此,助我等诛杀首恶,涤荡尘世!”
意思就是:你冒充地母的形态,地母有所感应,慈悲地降临于赝品身上,要来干掉你啦!
地母伟大!
分列两侧的教军顿时齐齐举起兵器,在殿堂侧边一整片墙壁首先被-干掉的声音里欢呼应和,然后一边躲避四处飞散的瓦砾,一边去拦截那三个试图趁乱逃跑的族长族老。
而是戎,他已经被蓝篙从墙壁那个破洞处逼出了宫殿之外,没有再继续祸害这座宫殿。
万流看着被弥漫沙尘掩盖的某一处,用精神力无声道:
“许靖思,你果真是个好心肠。”
——不是场面话也不是嘲讽,只是单纯的一句衷心慨叹。
说完,她褪下累赘的礼服外披,从空间魔具中取出了她的长刀来。
旁边的宿梦刚将碍事的涑瑠送走,此时低声说:“现在不应等他们彻底斗个两败俱伤?”
显然,同为自身神棍的圣巫并不相信什么地母神降临的鬼话,只当是教主大人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挑起了是戎和蓝篙的内斗。
万流却说:“若我们不作为,‘神’可说不定会不会生气。”
说罢她便消失在原地。
宿梦:“……啊?”
恶夜呆呆地重复:“啊??”
此时宫殿之外,是戎喘着粗气将蓝篙惯倒在地,吼道:“你敢背叛我?”
说不清是不是这一吼的作用,蓝篙似乎开始了某种挣扎,她长形的身体怪异地抽搐着,流着涎水的口中发出了一点儿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是:
“我……我……”
但好像是在这种拉扯中吃了痛似的,也不管是戎抵在她巨大脑门上的兵刃,发了狂一样整个弹了起来撞向是戎。
是戎眼中凶光闪过。
他这样的人敢用蓝篙,必然也会对蓝篙的弱点了如指掌,在这一瞬间他下了决定。
既已无法控制那就杀掉,一个计划流产那就上另一个计划!
他的兵将,因为恐惧而对他言听计从的兵将就在外面,随时都可以杀进沫土城!
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如今的他是战无不胜的!
他手中魔力爆发,对准蓝篙那颗巨大狗头的眼睛刺去!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细微的暗红之光在他的视野中倏忽闪过,可等他要反应变招已是来不及。
那携暗色火光的一刀刹那斩断了蓝篙的头颅,并切入了他之胸口。
那似乎只是一个瞬间又似乎很长,血与灰烬的气息,仿佛将他的灵魂笼罩。
那股随之而来的恐惧由脊柱冲向脑门的时候,他脑中闪过当日向夹缝魔林索求力量的情形。
他名是戎!他是应当傲立于大陆顶峰之人!
他不会接受败给区区岁月的结局!
他不会死!他不会死!他不会死!!他不会死!!!
他的身体像方才的蓝篙那样瞬间扭曲膨胀,化作一只背长四对羽翼,身体却有点接近某种蛾子的巨大外魔。
在体型膨胀之后,万流刚才那一刀所造成的伤势,便立即从重伤变成“蹭破了一点皮”。
是戎展翅腾飞至搬空,俯瞰看起来有些渺小的万流,猖狂道:“哈哈哈哈!万流,你现在能奈我何!!”
万流默默看着她,左手手指不紧不慢地抚过长刀已经由原本的钢黑色变得有些发红的刀身。
万流不知道是戎具体是如何获得这种外魔力量的,他变成此种能够飞翔的外形,或许其中就存有想要克制万流的目的。
众所周知,地母神教现任教主是个兼修两种功法的战士,这其实挺稀奇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兼修两种功法通常就意味着这个人的进境将会被大大拖慢,而双功法的便利性又往往根本比不过境界压制,这是其一。
其二,每种功法的魔力运行模式都是不同的,要同时将两种不同的运行模式刻入大脑和肌肉记忆当中是相当困难的事,别说兼修了,有很多出于种种原因将原有功法废弃重修新功法的人,结果也会受原功法影响而难以寸进。
而万流不但做到了兼修,还将两种功法结合到了极致。
她所修功法一者为“烬灭”,一者为“焦土沉”。
这两个虽然都是珍稀的天阶功法,但在有能力轻易接触到天阶功法的那类人看来,它们都是一个“应该避开”的选项。
前者是因为它过于暴烈,容易诱发使用者的战意和杀性,上头后十分难以控制,很容易就无论是遭遇局、试探局,局局都给你打成生死局。
于是乎,在万流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能平安活过中阶的烬灭修炼者了。
后者则是因为它十分鸡肋(对于天阶功法而言),它的使用方法大致上是以地面作为积蓄高热的媒介,通过武器牵引吸取热量或爆发热量,偏控场系。
到了实战之中往往就是:比我弱的我一扫一大群,但如果我一个人对上了境界相当的高手呢?那……我就可以开始考虑开溜的时机了。
总言而之,在万流之前谁都没想过有人能将这两种有点“毒”的功法练到这种境界。
有人猜测,万流也许就是利用焦土沉的控制属性去压制烬灭的爆裂,但也并无切实依据。
万流在修炼有成进入地母神教之后,也学到了神棍们“保持神秘”的作风,虽然她实实在在的胜迹是不少,可关于她路数的情报却出奇地少。
所以她的敌人们就唯有退而求其次,去将烬灭和焦土沉这两种功法的情报给翻了个底朝天。
想要克制焦土沉,就有一种很浅显易懂的方法,那就是离开地面——普通战士很难持续脱离地面,魔法师就容易一些,但保持悬空状态战斗还是很费力的。
而对于长了翅膀的外魔而言,这就如同站立和走路一般轻松。
能够清晰感觉大幅膨胀的魔力在四肢百骸澎湃环流,,又自以为克制了万流功法之一,至少就如同断了其一臂的是戎对这一战的输赢十分自信。
而万流仅仅是回以淡漠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