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李稳婆欲要抓那道人的衣袍，却被道人一记眼刀，于是压了点嚣张气焰，讪讪笑一声，指着辛星道：“这便是那妖女！”

那道人捋捋胡子，走近辛星上下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她脚边的猫身上。李稳婆原本趾高气昂地缀在道人身后，见了橘猫又突自后退了几步。

“它从哪儿来？”道人一挥拂尘，不偏不倚落在橘猫身上，只一下又收回手，作出刚来这院子时的样子。

辛星还是守着被安排在草席上的李生，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对身边的所有事置若罔闻。

道人也没表现出被忽视的尴尬，再次挥一手拂尘。

橘猫终于不再安静呆在辛星脚边，而是发了狂，惨叫着扑向道人，却被道人一个闪身，最后落在李稳婆胸前，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抓挠。

从李稳婆和道人进来后一直瑟缩在角落的扎啾小孩唯唯诺诺跑向前，喊道：“小橘！小橘！”

李稳婆狂吼间扯下猫扔向一边，一把抓过小孩，捏着他的脸颊恶狠狠道：“李小也！你个妖女生的孩子，妖子，我先解决了你，再解决你这装模做样的妖母！”

辛星终于从无我状态抽离，摇摇晃晃跑过去要抱走李小也，那道人拦住她，又问：“它从哪儿来？”

橘猫被钉在地面上，颓然躺着。

辛星掀开堵住她的那个臂膀，却又被一个拂尘挡住，因为李稳婆环着李小也的脖子，他整张小脸都憋得通红，双脚离了地，正死命挣扎着。

“从山上捡的！”辛星急得落泪。

白姬花想上去拦了这假惺惺的道人，却发现只是徒劳，这是辛星的记忆，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她一个旁观者改变不了什么，她只能静静看着，感受辛星的绝望。

道人只是不急不缓道：“你知道它什么？”

白姬花不明白，这道人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好，非要一点点挤牙膏，表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冷漠又惹人厌恶。

李小也的眼皮已经不受控，眼看着就要闭了眼，辛星终于疯了，她满是黑泥的脸上全是泪水，疯狂扒拉着一动不动的道人。

到了最后无法，辛星眼眶一红，发了狠咬上了道人，装高深的道人终于控制不住，吼叫着甩开。

但还是被辛星咬掉了一块皮肉。

她得了机会，上前就要抓李稳婆，却被那道人一拂尘扫飞出去，落在地上时不知摔到了哪里，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

地上的猫也因为道人的动作得了空闲，又闻到了来自辛星的血腥的味道，于是暴起变大，将那道人一爪拍飞，又要冲向李稳婆一阵狂抓。

“啊啊啊啊啊，住手，停！停啊啊啊啊。”辛星吼叫着。

但猫似乎已经失去控制，疯狂摆动着爪子。

“啊啊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有李稳婆的，也有李小也的，橘猫才终于停止攻击。

白姬花看得真切，李小也的眼睛，没了。

是被没有眼睛的猫抓没的。

李稳婆的眼睛，也没了，同样是被猫抓的。

而那猫的手法，就像是个惯犯，就像是拥有狂躁人格的惯犯。

辛星已经彻底瘫坐在了地上，白姬花想不出她在想什么。

橘猫终于认识到了什么，缩回原来的大小，跑到辛星脚边蹭蹭，却被无情的一掌拍飞，最后只能远远叫唤。

那老道见到没了眼睛的李稳婆满脸是血的躺在那里哀嚎，便动了动拂尘，帮她止了血，随后带着孩子和婆子一闪身，跑没了影。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一般。

辛星着急的用草席捂好了李生的尸体，追了出去。

她一路追到村口，进了一个院子。

而这院子的构造，像极了那天有了新生儿的那个院子。

只有正中间朝南的那一排是房屋，其他地方空旷简单，一旁设有一口井。

李稳婆就抓着李小也站在井边，她后面是那个道士，道士开口：“那只猫，你知道它什么？！”

丝毫没有存在感的白姬花走上前，围绕着那口井和井边三人仔细端详，这道人或许真有些什么大毛病，怎么就还在执着这些问题。

辛星怕了，她跪在地上央求：“婆婆，求您放了小也吧。”

李稳婆侧耳细听，然后气道：“让我放了你的野种？我的儿子还尸骨未寒，你要我放了你儿子？这青天白日的，你这妖女真会做梦！”

李稳婆还欲再骂些什么，却被那道人用拂尘戳了一下，道人道：“你如实答了我的问题，我便放了你儿子。”

辛星看向满脸血迹，昏迷不醒的李小也，疯狂点头：“你说，你问，我什么都说，什么都答。”

“这只猫，是否就是村中人频繁失踪的原因？”道人问。

“我不知。”辛星眼睛没离开过李小也，那道人听到这样的答案不满意，便又戳了戳李稳婆，于是李稳婆拖过李小也，将他按在了井边。

“啊啊啊啊，是！是！是！”辛星几乎是嘶吼着说出口。

“你遇见它时，它是否受了伤，它的毛色是否并非现在的橘色？”道人再问。

“是！是！是受了伤，不是橘色。”辛星整个人都处在崩溃边缘，凡是道人问的，都回答是。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道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管还在僵持的辛星和李稳婆，自顾自遁走。

辛星还保持着最初下跪的姿势，李稳婆则是将李小也整个人投入了井中。

“啊——”

辛星发出凄厉惨叫。

李稳破哈哈笑着，嘴中还在不停的说着：“妖女，哈哈哈哈，尝尝失去儿子的感受吧，哈哈哈哈哈，都是你为我们村招来了祸害，都怪你！”

“轰隆——”天空中惊雷乍响，电火划过，暴雨便卷风而至，辛星彻底晕死过去。

李稳婆则是疯疯癫癫的跑远。

白姬花受不了，正要透过时间的墙缝，去抱一抱辛星。

却见雨中有一年轻女子，撑着一把碧绿色纸伞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一个软糯客人的小男孩。

走得近了，白姬花便看到，这女子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但对方清冷出世，高雅典贵，长发简单束起，像个神明。

她只是闭了闭眼，抬了抬纤纤玉指，辛星便自己飘到了堂屋。

辛星晕倒了，白姬花也跟着姗姗晕去，只是闭眼前觉得奇怪，但不知道哪里奇怪。

再睁眼时，她便看到了满目憔悴的辛星被绑在了一艘船上，那个谪仙似的人只是站在村民们旁边，冷眼看着一切。

“杀了妖女！杀了妖女！杀了妖女！”天上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村民们的喊声比初次辛星被火烧时还大。

白姬花看到，那个道士就平躺在船上，此刻胸膛已经破了个大洞，像是被人…或者被动物开膛破肚过一般。

而那只橘猫，通体透着鲜红，也躺在道人旁边。

村民的口号结束，那个杀了李生的男子率领众人走来，对着那个谪仙一拜再拜，“多谢姑娘为我们除害，早早收了这猫妖，若不是您，我们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大的磨难！”

谪仙不语，点了点头。

绑着辛星的船飘远，那男子又招呼放船的人过来，问：“可妥当？”

那人便回：“妥当了，船底已凿了，只不消一个时辰，便会沉底。”

“好！”他笑出了声，半点不见当日杀人后的畏惧。

白姬花心想，这个世界，果真什么都有。

那谪仙旁边的小男孩轻嗤了一声，不客气地道：“哼，虚伪！”

谪仙并不阻止，那人被说了也不敢表现什么，向谪仙告了辞，走了。

走之前谪仙终于从高冷热情了一回：“想想你们是否作恶了。”

天色越来越难看，恐怕不一会儿就又要下雨了。

白姬花随着辛星的沉底，开始慢慢闭眼，她不知道下次再睁眼时，会看到怎样的世界，怎样的不公和怎样的感受。

*

夜色很黑，周围很安静，白姬花只觉得周围暖和，隐约间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死神与神明共存的味道，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朦胧间见到一绿衣姑娘，轻轻点着一个男孩的额头，点完后那个男孩雀跃的手舞足蹈，叫喊着：“姐姐真的太棒了，这种感觉真的太棒啦！”

而那女子身后，是辛星，她面色如死灰，全身上下湿漉漉的。

那女子转身，将双指点在辛星额头，有一簇金光闪过，辛星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睁开眼睛。

然后就一直睁着那双死鱼般的眼睛，静悄悄躺着。

白姬花眼前彻底清明，随后确认，这个女子，便是那谪仙。

谪仙行行好，将辛星送至堂屋，然后再纵着民众将其推入水渊。

而现在，又将人救活。

白姬花不明白，神是这样的吗？冷漠又心善？

还有，再次昏迷前听到的那句，那句神对村民警告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很像系统的语气！

……

还有这脸，除了比她精致，那不就是一模一样吗？

“系统！系统！”白姬花在脑中喊，这系统不仅学习她的声线，还要装成和她一模一样的精致女孩，这学人精！！她要谴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