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了最大的两个隐患，高振麟给雷义打电话：“现在晨光终于安全了！我想和茜茹今儿下午去接晨光回家。”

雷义大笑着说：“要不要来个交接仪式？”

“说实话，两个孩子对你都是很有感情的。”高振麟心里涌起感动，“我是想，我们一起去接晨光，然后一起回我家，晚上吃个团圆饭。这顿饭我们等了近十年。”

俩人有太多话要说，便约定在晚饭的时候一吐为快。

放下电话，高振麟开车去到妇联，接上还没下班的曹茜茹，然后再一起去接晨光。

车上，曹茜茹说：“有个事儿我一直没说——就是晓光和晨光的父母，他们的父亲姓董名其佲，母亲姓田名昕君。这是我当初在西安整理档案的时候看到的，那时的情况不容许我告诉你，今天是时候告诉你了。并且还有晓光、晨光是否要恢复他们原来的姓，这个事情你来定夺。”

“董其佲、田昕君。”高振麟心情复杂地念着这两个名字，“他们的父母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他们今天团圆了，再也不会分开。至于他们的姓氏，我想交给两个孩子来做决定。有个私心的想法，我是想他们跟着我姓的。”

曹茜茹浅浅一笑：“我也是有个私心的想法，希望晨光跟着我姓，而且他在学校注册的名字也是曹晨光。其实，我们的私心都是太爱他们，把他们看作是自己亲生的。”

高振麟点头道：

“我问过晓光，他在延安注册的名字是杨晓光，跟着红叶姓的。”

说起杨红叶，高振麟的眼前便出现那张有着明朗笑容的脸庞，又说，“我想红叶在临终前最惦记的就是晓光了。”

“既然这样，晓光的姓还是随红叶吧。”

“晓光和晨光是烈士的后代，他们的姓氏跟谁我想得向组织上汇报。”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父母牺牲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有记忆了，只是他们不曾向我们说起。”

“从前和红叶说起这俩可怜的孩子，就叹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团聚，今天终于实现了。这一天来得太不容易！”

曹茜茹点头，扭头看着外面山崖下的嘉陵江，思绪万千。是那千千万万个革命先烈奉献出他们宝贵的生命，才有了今天这壮丽的山河。

车子路过化龙桥，往山上一拐后，路过红岩村，向沙坪坝奔去。

到了学校门口，看见站在校门口的雷义，高振麟摇下车窗，叫了一声“老雷”，然后停好车子下车，和曹茜茹一起走过去。

“我很激动。”雷义对高振麟夫妇说，“所以早早来了。”

“我们也是很激动，不等下班就赶来了。”

雷义看看他们，问：“晓光没来？”

曹茜茹说：“她放学都是二嫂去接的，他会比我们先到家。”

“两个孩子如果知道今天团聚之后，他们就再也不分开了，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雷义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线了。

“我们家都团圆了，你是不是该结婚了？”高振麟笑呵呵地看着雷义说。

“是该结婚了。她现在上海，等她来重庆我们就结婚。”

正说着话，听到放学铃声响了起来，三个人不由转头去看校门。没多会儿，晨光就和同学疾步出来，一眼看见他们，晨光脸上立马就有了笑容，一路小跑过来。

“高大大、姨、雷叔，你们怎么都来了？”

曹茜茹说：“来接你去回家团圆啊。”

晨光睁大眼睛看着曹茜茹，然后又看高振麟，最后看雷义，说：“回家团圆？就是我住进你们家吗？”

“什么‘你们家’，是我们家！”曹茜茹看着高振麟取下晨光的书包，说，“一起住到我们家里，你和哥哥再也不会分开了。”

晨光听了，一脸兴奋地上了车，一路上不停地问这问那，激动不已。

回到家，晓光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看到晨光下车，赶紧跑过去对晨光说：“已经收拾好房间了，我们俩睡在一起。”

曹茜茹疼爱地看着兄弟俩，一手牵起跟着晓光跑过来的安安，向家里走去。

高振麟拉着雷义走到院子中的树下，低声说：“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说着，他递给雷义一支烟，点燃了，嘬一口，问：“我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要经过组织同意才能问。”

“你问，如果是需要组织同意的，我不会说。”

“就是茜茹的事儿。”高振麟吸口烟，“为什么茜茹在解放后没几天就被安排去了妇联，没对她的身份进行审查？”

雷义听罢：“啊，是这个事情。原本呢，组织上是委托我向你说明的，我这一直忙，还没顾上跟你聊。既然你问起来了，我现在就回答你。”

说完，雷义示意高振麟出去说。两人穿过马路，来到路边的斜坡上，并肩站着，面对坡下的嘉陵江。

“茜茹早在清华读书期间，已经由齐淑珍同志介绍就入党了。为了工作，她退学，先是接近曹天浩，后打入军统内部收集情报，她和淑珍同志就是‘古城’——就是说，‘古城’不是一个人，是她和淑珍同志组成的情报线。”

高振麟一听，直直看着雷义，又惊又喜。

“茜茹的母亲最先入的党，然后介绍了淑珍同志入党。后来，在她母亲和淑珍同志的影响下，茜茹也向党组织递交了申请。在经过考察后，党组织吸收了她入党。”

高振麟笑着吸口气，然后吐出来：“原来是这样！实在太好了！”

“前些日子组织上找了茜茹，她开始不同意把自己的政治面貌告诉你。”

“为什么？”

“她顾及你的感受。”

“嗯，我和她都是做地下工作的，这点我倒是能理解的。等等，我想想，好像在要我和茜茹结婚的时候，淑珍就暗示过我，只是我没往那边想。还有，她和杨汉秀同志是朋友，我应该想到的。太好了！太好了！原来她是我的领导，简直不能再好了！”高振麟此时的激动无法用语言表达，顿了顿，才又说“还有一个事儿，我想茜茹已经给组织上汇报了，就是晓光和晨光的姓。”

“董其佲、田昕君两位烈士我们不能忘记……”雷义有些动情，“组织上同意晓光姓杨，晨光姓曹，毕竟两个孩子已经接受这个现实。如果他们提出想跟随父亲姓，那就姓董。”

“你也知道，两个孩子从来没有说起过他们父母，可能太小了，对父母的记忆有些模糊，我会教育他们不能忘记他们的父母，不能忘记胜利得来的不容易。杨晓光、曹晨光、高安安，这多好，走，回家去，今晚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说着话，两人复又穿过马路，走进院子，迈入屋中，也踏入满室的温暖祥和里，融入一家子团圆的盛大喜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