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随即拔了挂在墙上的龙剑,丁勇等人惊愕,拔剑而起,将他围在中间。
愤怒的人挥着剑,盯着我,
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不顾身上血淋淋的伤痕,张开獠牙,誓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我抬手对丁勇等人道:“退下!”
众军让开,退到门外,
暴怒的人立即执剑杀过来,
一招一式,
皆拼尽全力,剑招狠厉,犹如飓风扫秋叶,带着决绝。
我双手执剑,引着他到房外的空地处,笑道:“你就这点本事也妄想来杀我?”
激愤的人浑身颤抖,
脸涨得血红,
一双眼睛浸出血泪来,
出手之间,越见凶猛霸道,狠厉阴毒。
兵刃相击擦出炙热的火光,
剑鸣诤诤,如龙低吟,腾飞于九天云霄之外,
不由得我热血沸腾,
引着他与我缠斗厮杀。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凌厉,
在过招之中,竟然有突破之势!
自九霄十六岁时,
他的剑术便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
无论怎么引练,始终无法突破,
但此刻,却隐隐之中,竟有爆发的苗头!
我欣喜不已,手中剑上的力道再加一重,逼得他往后退。
那人如狮子一般长啸着,
咆哮之声,
震动寰宇,
随之而起的剑意,犹如狂风刮断树枝,阴猛之中多了一些刚烈,
刚柔、阴正之间,浑然成一体,令人惊叹!
我热血沸腾,与他战得昏天暗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那咆哮受伤的狮子,渐渐落在下风,被我按在地上,单膝落地,一脸屈辱,双眼冒着火星,死死地盯着我,道:“墨战,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一定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笑道:“你也只剩这张嘴硬,”
剑尖往下划,到一处,笑道:“当然除了嘴硬,这里也很使!”
剑下的人猛然地挣扎着,
想要起身,
却被周围的御林军死死地按在地上。
我手中的冷剑轻动,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俯视道:“九霄,权利在强者手里,是一把利刃,可以征天下,可以平社稷,可以拥有这世上他想要的任何东西,而在软弱无能的人手里,是屈辱,是蒙尘,是可悲。你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做主,如何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命丁勇道:“送陛下回养心殿,好生照顾,别磕了伤了,影响二天后行天运之事。”
丁勇道:“是!”
我转身回殿,身后一声声咆哮嘶吼,道:“墨战!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大门已经关上,那咒骂之声犹不绝于耳,冲破天际,在寂静的夜空之中,回响在琼楼殿宇。
我抬手对院中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道:“都退下!”
所有的人躬身趋步离开后,
我走到房间里,
掩上门,
坐在凤椅上,
手捂着脸,泪奔涌而出。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来人道:“你如此诛心,万一陛下就此而殒,怎么办?”
我道:“肖叔,不这样做,我该怎么做?”
他声音嘶哑,道:“不可以轻缓一些吗?”
轻缓?
如何轻缓?
九霄一心痴迷于情爱,为此舍生忘死,不斩断此情,他这一生,注定受制于人,难成大器,便是有忠良辅佐,也保不住江山。
何况,我也缓缓老矣,能护他到什么时候?
我教养他十多年,难道是为了看着他成亡国之君,被人万代嘲骂吗?
肖月山悲叹一声,老泪纵横,抱着我头,痛哭失声。
再醒来,浑身无力,头疼欲裂,昏昏沉沉。
床边站着一个小宫女,满面是泪,喜极而泣道:“王爷,您可算醒了,吓坏了兰儿。”
我挣扎着坐起身,道:“什么时辰?”
兰儿道:“戌时,二月二。”
二月二,是上吉好日子,宜婚嫁,宜出行,百无禁忌。
戌时,是昏时,华灯初上,夜色温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门外宫人来报,道:“启禀皇后,景仁宫内,陛下……”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像是十分着急,但说话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我道:“陛下怎么了?”
太监跪地道:“陛下不愿与莺儿小姐成亲行礼。”
我道:“本宫知道了,下去。”
景仁宫前,数百盏八角彩绘琉璃灯,闪闪发光,将宫殿照得美轮美奂。
鎏金牌匾上挂着大红锦缎绫罗花,一副红底流金字写的对联贴两边,
左边:红妆带绾同心结
右边:碧树花开并蒂莲
横批:百年好合
门两边站着一排排衣着鲜红的御林军,轻衣战甲,执银光闪闪的冷揖立于宫墙下,严肃威整。
十八个宫女彩衣仙带手捧着五谷,饺子,两杯酒,花生,红枣。
一个衣着华衣的妇人穿着一袭大红色锦凤袍,头上戴着九凤金玉钗,眉黛如画微微蹙,两眼泛红。
她身边二人,气质脱俗,绝雅出尘,白衣如云。
还有一人,年过五旬,相貌堂堂,眉目舒朗,眉间一个“川”字,一身绯红官袍,金印紫绶。
除了那戴着九凤钗的女人,其他三人朝我行礼,道:“参见皇后。”
我道:“舅父、姨母和姨父,不必多礼。”朝那凤袍锦衣的妇人撩衣跪地,道:“儿臣参见母后。”
她道:“皇后请起。”
我起身后,对四人道:“母后,姨母,姨父,舅父,请。”
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挂满的五颜六色的彩带,乐师们穿着华丽的彩衣,丝竹管弦钟庆之音俱全。
我朝领头的乐师颔首示意,
喜庆之音响起,
端着各色茶品果子的宫女们随着宫音仙乐响,踩着轻盈的脚步,跟在我身后。
一行人穿过红花游廊,来到挂满红锦缎的穿堂,到了一处雕镂门口。
门上挂着彩袖荷花并蒂莲丝绦,
锦衣侍卫执刀两边站,
两个宫女盈盈跪在地相迎。
华堂内,正前方挂着一副《万里江山秋景图》,下一张案,案上摆着五谷祭品,一只香炉,炉里插着三炷清香,
两个龙凤长明火烛燃烧,映照红光融融喜庆的殿宇。
殿下一把描金镂空雕漆九尾凤椅摆在正上位,
下摆二把太师雕花椅。
我对太后道:“母后上坐。”
太后眼圈儿红,道:“皇后,此计不可以!纳妃并不是娶皇后,陛下怎么能和莺儿行交拜礼呢?”
遂推辞不坐。
江澜也急道:“这样传出去,陛下怎么自处?一帝娶两后?岂不是乱了纲常?”
白傅、黎卿夫妻连连摆手,神色惊慌道:“我夫妻二人皆白衣,怎么敢受陛下一拜?再者,陛下是天子,怎么能按民间习俗来行礼?”
我道:“今日之事,已成定局,交换过三书六礼,只剩下交拜天地,不必多言,”看了看案上燃的香,对身边的宫人道:“兰儿,你来主事。”
小丫头道:“是!”
走到正堂前,高声道:“请新郎!”
音落,
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被两个九尺高的侍卫押着从东边厢房的珠帘里出来。
他身上的衣衫十分华丽,金丝线绣的龙凤花纹布满整个艳红的喜袍,在红烛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冕旒帝冠是红的,脸也是红的,愤恨地挣扎着,嘶吼道:“放开朕!”
我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关了房门。
那人听见声音,抬起头,看着我,双眼猩红,龇牙裂目,胸口剧烈地起伏,咬牙切齿,厉声怒骂道:“你疯了吗?朕怎么能和莺儿交拜天地?!”
我未理他。
他转向太后,眼泪迸溅,道:“母后!儿如何娶两妻?”
太后低着头,垂泪不语。
那人含恨咬牙,冷冷地盯着黎卿夫妻,落泪斥道:“你两个养的好闺女!不知检点,与人私定情,罹患相思成疾,却要朕来娶!朕心里有没有她,你两个不清楚吗?”
黎卿夫妻脸涨得通红,满面是泪,别过脸,痛哭失声。
愤怒的人转目看向我,恨声骂道:“你这贱人!朕对不起所有人,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江澜捶胸顿足,朝我谏言道:“墨王,此事行不得,倘若有什么差池,老臣怎么担当得起?不如读了封册,纳了妃,就此罢了。”
三人齐齐跪地,悲咽落泪,太后哀哀哭道:“陛下不愿意,他叔,你就罢了手。”
我冷冷道:“本王要的是一个嫡太子,”对左右侍卫道:“堵了他的嘴,”看向兰儿,道:“继续行礼!”
门外间唢呐吹响,合奏鸾凤喜庆的曲调,被侍卫压着的人,两眼冒火星,发倒立,眉竖起,悲嚎一声,眼中泣血泪,哇地一口吐出鲜血来,喷溅在大红喜服上,惊得太后叫尖,奔向前,一把将人抱住,大哭道:“霄儿!”
其他三人也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眼泪直流。
我强自稳住心神,冷声对左右御林军,道:“将太后扶在主位上。”
两个玉林军拉着头戴九凤钗的妇人按在座椅上。
妇人泪眼望着我,哭道:“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那吐血的人,双目如死寂一般,阴冷地盯着我,道:“我要杀了你!墨战,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抬了抬手,一个侍卫拿着丝绦塞在那人嘴里。
说不出话的人,只剩下眼如刀,射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