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显而易见,吕朝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方向。
原主是生是死,关键在于程实,甚至还可能有吕向荣的参与。他现在要做的,是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与吕向荣和平相处,并从他身上套出关键信息。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把桌板拖到卧房,藏在了不起眼的衣柜后面。藏好木板,他走到院子里,又把角落的杂物重新堆放到一起,恢复成从未动过的迹象。
一切准备妥当,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祖父祖母也要从地里回来了。他拍拍身上的灰,转身走进伙房准备炒菜。
前阵子吕朝阳靠卖蚂蟥赚了几十文,想着要改善家里的伙食,他就找了一家肉铺,打算买几斤猪肉打打牙祭。
称了一斤猪肉,肉铺老板随口说道:“一斤猪肉一百文。”
吕朝阳掏钱的动作一滞,满脸惊愕:“什么?一百文?”
“对呀,猪肉一百文一斤,一直都是这个价。”
好家伙,敢情他买的不是肉,是黄金啊!
老板手里的肉顿时变得烫手,他犹豫着,不敢接过来。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公子,您买还是不买?”
买不买?吕朝阳怀里的铜币捂得热乎,他咬紧牙,硬是没敢掏钱。
然而,吕朝阳走到伙房,灶台上正放着一碗肉。
他还是买了,心里滴着血,买了一斤牛肉,牛肉比猪肉便宜,八十文一斤。
老两口忙了一上午,吕朝阳想做个肉菜,让两位老人尝尝荤腥,不能天天整天咸菜疙瘩就馍馍。
牛肉怎么做,则取决于家里有什么菜。
吕朝阳在柜橱里找出两根嫩笋,在后山挖的,老两口没舍得吃,一直放着。
他把笋皮剥了,切成段,焯了一遍水。又把牛肉切成条,直接下锅炒。
吕朝阳没有做菜的技巧,什么时候放豆瓣,什么时候放笋,全凭感觉。
一通忙活,笋子炒肉出锅,热气腾腾的,吕朝阳麻利地盛到碗里,端到饭桌上。
家里敞着窗户敞着门,炒菜的香味飘出老远,路过吕家的人都要使劲嗅鼻子。
一个中年男人扛着锄头往家走,老远就闻到肉香,勾的他叫喊起来:“还没过年,谁家烧肉呢?”
“老吕家!”后面走着的青年大声回应。
“老吕家发财了?这么财主?”中年男人使劲吸了下鼻子,好久没吃肉了,这香味,做梦都忘不掉。
他顺着肉味走到吕家门口,吕朝阳炒完菜,正坐在大枣树下乘凉。
“昭阳!”中年男人喊了他一声。
“嗳。”吕朝阳抬头往院外瞅,正跟男人对个眼神。
这一看,他竟然从男人眼里看到两个字——渴望。
吕朝阳额角一抽,这是咋了,他家有宝贝?
“叔,啥事啊?”
中年男人咽了口唾沫,“昭阳,家里做啥吃呢?”
“笋子炒肉,叔,进来吃点吧。”吕朝阳站起身,客气地请男人进来。
“不了不了,家里烧饭了。”中年男人挥挥手,问道:“好小子,你发财了,还没过年就吃肉?”
“没呢。”吕朝阳笑笑,“这不偶尔打打牙祭嘛。”
中年男人一脸不相信,开玩笑地说:“昭阳,有门道可别瞒着我们。你现在可是村里的大红人,大家伙儿都要向你学习呢!”
多亏吕朝阳的沤肥法,村民们用了,麦子长得又高又壮。
经过这事儿,吕家小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拔了大高个。
一时间,吕朝阳名声大噪,他每每走在路上,都不得不迎接众人热情的问候。等回到家,脸都笑僵了。
男人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就忍不住扶额。他又不是什么神仙菩萨,不至于天天被重点关注。
况且,这种一举一动被额外关注的日子,真心不好熬。
他叹了口气:“叔,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要是有什么大事,终究还是要看您和其他长辈的。”
“嗐。”中年男人察觉出他低落的情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叔也只是随口乱说,昭阳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
两个人又唠了会儿家常,没多久,男人便离开了。
中年男人走后,吕朝阳随意踢掉脚边的石子,转身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两位老人回到家。
吕朝阳连忙出来,帮着老人把木柴卸下。他擦擦吕老太头上的汗,说:“吃饭吧,我炒了菜。”
吕老头摘下草帽,当做扇子扇风,“我老远就闻到肉味儿了。做的啥呀?”
“笋子炒肉。”
扇风的手一顿,吕老头有点恼了:“你这孩子,又没过节过年的,没事买什么肉啊!”
吕老太白了他一眼:“这是昭阳的一片心意,你不吃,就啃咸菜疙瘩去。”
“我......”吕老头没敢顶嘴,嘴蠕动几下,到一边自顾自凉快去了。
吕朝阳只好说:“这是卖蚂蟥赚的钱,赚了钱该花,家里还养着蚂蟥呢,没钱再去卖就是了。”
他抱着祖母的一条胳膊,朝待在一旁的祖父喊道:“别闹啦,洗洗手快吃饭吧,凉了就没滋味了。”
老两口洗了手,被大孙子安置到饭桌前。
饭桌上的笋子炒肉正散发着香气,一段段肉和嫩笋相互交织,泛着一层引人注目的油水。
两位老人许久没吃过肉,手里拿着筷子,竟呆愣愣地不敢夹菜。
“快吃呀。”吕朝阳给老人夹了一筷子肉丝,“我没放辣椒,不辣的。”
“嗳。”
吕老太夹了一根肉丝放进嘴里,肉汁四溢,吃惯粗茶淡饭的舌头抿着肉丝,一点点回味着。
见老人吃了,吕朝阳也夹起一筷子,刚想塞进嘴里,就瞥见祖母抹眼睛的动作。
他心里一惊,连忙问:“祖母,咋了?怎么突然哭了?”
“我这是高兴啊!”吕老太粗糙的手抹抹眼角,“你有出息了,能挣钱,我看着心里高兴。”
“可不是。”吕老头也跟着感慨,“孩子,你不知道。我们原以为你能说能笑,不老在屋子里闷着不见人,我跟你祖母心里就知足啦,也不求什么。”他捋了把白胡子,“我跟你祖母年纪大了,能养你的日子也不多,怕就怕我们走后,你一个人能过下去吗?”
祖父的话说得真情实感,字里行间全是对孙儿的担忧。吕朝阳放下筷子,心里也涌上一股悲伤之意。
吕老太摸摸孙儿的脸,说:“不过现在好了,能赚钱能干活,看来养活自己没问题,我们也就放心了。”
“祖父祖母......”吕朝阳在枯瘦的手掌里蹭蹭,心中思绪良多。
他若能像程大哥那样做出一番大事业,两位老人应该会更高兴吧?
一家三口正互相感慨着,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老吕在家吗?”
吕老头赶紧站起身,走到屋门一看,是程村长。
他摆摆手:“老程,在呢!快进来坐。”
程村长走进屋,笑道:“哟,正在吃饭呢,没打扰到你们吧?”
吕老太已经平静下来,她推推吕朝阳,“昭阳,给你程爷爷搬个凳子。”
吕朝阳站起身,给村长搬了一张木凳。
“程爷爷,您坐。”
“好,好。”程村长笑眯眯地坐下。
吕老头坐在一边,问道:“咋了老程,有啥事儿?”
“没啥大事。”程村长看向一脸乖巧的吕朝阳,“这不快割麦子了吗,村里有些老人家身子不好,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也没人管。我想着都是一个村的,大家到时候相互帮衬帮衬。”
吕老头皱起眉头,说:“这倒不是难事,只是家里也只有昭阳一个年轻的,我跟他祖母身子也不大好,怕是帮不了太多。”
“嗐,我知道。要是自家地里忙不完,就不用管其他人了。”
吕朝阳点点头:“知道了,程爷爷,我有空就去看看。”
“哎,好小子!”程村长心里对吕朝阳越发满意。
作为村长,他为村里的孤寡老人操碎了心。一到农忙需要割麦收麦的时候,他都要挨家挨户地号召青壮年多帮帮忙。
只是家家都忙着,哪有人有空帮衬别人?口干舌燥地走了好几户人家,都没有肯帮忙的。
他没想到,最后竟是吕家小子答应下来。
吕昭阳这孩子有本事不说,心也好。
程村长抹了把脖子上的汗,乐呵呵地说:“那你们接着吃饭吧,我还得去下一家。”
他刚要站起来,一股诱人的味儿钻到鼻孔里,勾得他站不住脚跟。
“这香味儿,老吕,你家买肉了?”
老吕挠挠头,“昭阳买的一斤肉,这不,笋子炒肉。”他把炒菜端到程村长跟前,说:“老程,留下吃点吧。”
程村长惊讶道:“昭阳赚钱了,竟舍得买这么多肉?”
别说吕家了,哪怕他老程家,平日里也很少吃肉。
昭阳这是赚大钱了?
吕朝阳笑着说:“摸出点门道,赚了几十文,就全用来买肉了。”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程村长拍拍青年的肩膀,夸道:“看来程桓走后,咱程家村又要出一个能人了!”
“什么?”吕朝阳脑袋嗡的一声,瞪大了眼,“程爷爷,程大哥要走?”
“听桓儿说了一句,好像是要回京城。”
吕朝阳愣在原地。
程大哥要走,为何不跟他说一声?
明明今儿早上才见面,怎么说走就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