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边有什么能用的么？”

“一两个分支大概还有办法，我们周围起码有二三十个了。”爱莲娜表情不变，似是不经意转了下头，“它们给我们那么多方法，应该也是经过一定筛选的。估计很难拿来对付它们。”

她们用的是爱莲娜定义的方法来进行隐秘的交流，可惜她们掌握的信息不太配得上这种程度的隐秘。这些分支的目的、能力、立场她们一概不知，也就难以针对性地定义方法。与其说是在进行密谋，不如说是在喧闹的ktv中偷偷短信私聊吐槽别人。

好在想不出来的东西也没有让她们纠结太久。

奇形怪状的一群裹挟着两人一路前进，最终却是停留在了一处空旷的小厅。

“就是这里了。”为首的分支开口道。

它看起来像是某种形状不规则的电子眼，长短不一的钢筋毫无规律地插在一起，只从中间的空洞里露出了一点红光。

“这里？”余漫有些摸不着头脑。

电子眼没有直接回答，它飘浮着靠近了墙边，不知道调用了些什么方法，使一扇半透明的门扉在墙壁上显出了轮廓。

余漫她们这一路也见过类似的隐藏门，但这一扇门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之处。不只是因为房门是半透明的全新款式，和大楼中或白或黑的房门明显不是一个风格。更重要的其实是这扇门通往的地方。透过半透明的门扉，她们能模糊地看到在这扇门后并非走廊，只能说是一片空无，甚至没有一片可供踏足的地面。

哪怕余漫并无法成功在脑海中建立起这个大楼内的空间关系，但只凭眼前的景象，她也不难判断出，这扇门后正是大楼的外部。一百七十三层的外部。

“是要从这边走么？”虽然惊讶了一下，但余漫却并未多言。这一群分支折腾了这么半天，总不能就是为了让她们从这里跳下去当个活祭品。数据世界应该也没有这一套说法才对。

若是余漫也要使用许愿机的话，她擅长表述的愿望多半是关于随遇而安、适应环境以及爱咋咋地。不过要说的话，余漫虽然听过一大堆相关的理论，还没有过多少正经使用许愿机的机会。反倒是这次进入虚拟环境后，她才第一次亲身体验了表述力的用处。

“对，这扇门后通往我们努力的成果。”虽然没有手，但这并不妨碍电子眼控制门的开关，“请。”

余漫和爱莲娜对视了一眼，迈步跟上了它。此刻门处在打开的状态，当她们走近门口，倒是终于看清楚了情况。

门后并非是完全的空无，它连接着一个完全透明的封闭空间。这像是置身于一个玻璃柜中，被高悬在大楼之外，爱莲娜都有点恐高了。

“这是大楼外对吧。”余漫环视了一圈，似是联想到了些什么。

“正是如此。如果您是在顾忌相关的规则，那么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完成了修改。”电子眼说道，“顺带一提，我们现在所在的，是我们自行增建的电梯。”

门逐渐合拢，电梯无声地开始运作。

“原来如此，那几条修改过的规定都是你们干的。”余漫点了点头，算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测，“要做到这种事，应该不容易吧。”

“改变一个稳定系统的规则确实并非易事，但任何一个系统都不能一味地固守成规。哪怕存在强大的阻力，也总要有谁来推动规定的改变。”电子眼的回答中包含着某种信念感，“已经存在的规定并不一定合理，更往往不是最优的解。不合理的就要去改变，落后的就要去改进。只有这样，规定才是值得被遵守的。”

“这个结论是你们的共识么？”余漫问道。

“是的，不如说，只有我们达成了共识，我们才有了去修改规定的可能。个体的利益只会破坏规定，群体的利益才能改善它。”

“可总要有发动变革者。”

“有失偏颇，有失偏颇。”

这个话题大概是引起了分支们的讨论欲望，它们在细微之处的观点倒是总有不同，在上升的电梯里说起没完。这是一场非常突兀的讨论，但分支们似乎习惯于这种不分场合的对理念碰撞。幸好电子眼在这个群体中似乎还颇有威信，它们在改善现有规定的大方向上也还保持一致，所以讨论并未发展到不可控的烈度。

爱莲娜听了一会，还是选择了偷偷私聊余漫。

“竟然还有这种类型的人工智能。如果我没理解错，它们本来都是在宇宙各处运作着的智能系统吧？很难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境。”

“毕竟你们那里的主脑是很老实的那种嘛。如果你有多和席格接触的话，你就会发现人工智能可是可以闹腾的很。要不是这次知道这些其实都是和席格同源的分支，我还以为它的制作者是不是天天玩什么史丹利寓言，非要把人工智能做成个话痨。”

余漫想了想席格往日的做派，它对船上的事务其实倒算得上尽职尽责，虽然热爱于违反船规，但制定那些规则的其实也是它自己。这种处事方式，想来在这座以规定为主题的战场中也难以找到战友吧。她确实也难想象这宇宙中哪里会有一个和席格相似的人工智能活跃着。不过这也是为什么她们要突入这个虚拟世界，人工干预解决冲突的进程。这并非是飞船的主控智能什么时候能够恢复的问题，而是关乎于一位朋友能否以熟悉的状态归来。

余漫正悄悄和爱莲娜说着席格都做出过哪些神奇的事情，让她对人工智能的认知从一个极端偏离到另一个极端。电梯已经悄然间结束了运行，门顺畅地滑开，展露出了她们未曾想过的画面。

这不是大楼中的任意一处。她们从未到过此处，但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正是楼顶。

更具体地说，是在楼顶之上修筑出的，透明的电梯中枢。这个玻璃大厅连接了不止一部电梯，一条条通道从各个角度框住了大楼。

“一点点内部讨论，让两位见笑了。”电子眼道，“这栋大楼原有的规则禁止我们交换地图的信息，又用复杂的电梯和楼层分割营造出了藏匿特殊权限的迷宫。这是将优胜的机会留给幸运者的错误且不负责任的设计。为了纠正这个错误，我们努力删除了那一条规则，又在外墙上建立起了通往各楼层的电梯系统。与我们志向相同的分支们都在一同完善楼内的地图，一同稳固地接近胜利。”

“虽然我们偶有分歧，但在对待规定的大方向上都是一致的。为此，我们中的哪个分支都好，一定要，不，一定会抢先找到特殊权限。因为只有不停地去修正规则，才是存在进步空间的正确做法。”

“那是我们的胜利，那将是正确性的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史丹利寓言：一款有大量旁白吐槽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