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瓦尔和索莱耶所在的八十三楼虽然一片被战火□□过的样子，但他们一路走过来，其实并没怎么见到过分支之间的战斗。毕竟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大家的身体素质，又或说是数据强度都完全相同。在不清楚对方掌握的方法底细的情况下，没谁愿意轻易卷入走向难料的战斗。所以他们仅有的遭遇战都是有组织的围猎，双方碰面之际若是人数上有半点接近，基本都会立时转为一场和谐的偶遇。

不过眼前的情况看起来略有不同。交战中的一方是与席格有九分相像的淡蓝星云状虚影，似有不同之处在于它的身体正弥散开来，聚散不定地纠缠住了正与其战斗的两名个体。他们的攻击毫无阻碍地穿过云团，看起来并未对其造成丝毫影响。只是淡蓝的星云看起来也没有掌握什么精于破坏的方法，硬生生打成了一场持久战。

“你去帮忙吧。”塞瓦尔爪子轻轻拍了拍，从仙人掌的头上跳下。

“好。”

矢量设置，完成。

速度设置，完成。

刚体碰撞设置，完成。

金色的仙人掌如神星划破天空，直直撞在了交战中的分支上。索莱耶平日使用的能力基本都是来自永恒国的赋予，自己其实并不太有专长的表述力。它构造的唯一特别的方法是“泛型”，让它得以对任何敌人造成切实的伤害。

这个方法有一半是源自塞瓦尔的帮忙，另一半则是索莱耶自己的特质。大多数的生物都难以与自己理解之外的存在进行战斗。你要如何伤害一团等离子体，如何谋杀一颗行星，又或者如何搏斗一个酒嗝。未知存在不但难以分辨弱点，甚至往往无从下手。不过索莱耶则不同。它从自许永恒者手中诞生，唯一的使命就是与异种进行战斗。

而只需要一个“泛型”的方法，它就可以凭借自己的战斗技艺与任何敌人战斗。

只是几次滴答的时间，仙人掌的拳头就打散了一具数据化身，又以点点金芒攒射向被云团纠缠着的另一名分支。塞瓦尔摆了摆尾巴，虽然他本就觉得自己不需要帮忙，但在数据强度相同的前提下，索莱耶取胜的速度还是有点超乎他的意料。

不愧是植物脑袋么，不，现在应该说是数据植物脑袋吧。

他看局势渐定，迈步走向了战场。当他靠近，索莱耶已经和疑似席格的分支轻轻落到了接近地表的高度，伸手接起了猫猫。

“嘿！谢啦！”星云这个絮絮叨叨的劲倒是很有席格的感觉，“虽然我到了这层之后就没怎么见过正经分支，但你们哪怕不正经，也一定是不正经分支里面的好人吧。你们既然出手相助，难不成我们还有着一致的志向也说不定？哦对，还请容我自我介绍，我的分支代号为席格，席格-莫伊德。”

果然是席德，但明显这个席德并不认识他们。不过塞瓦尔倒也并不意外，解决分支的战场只会从分支中摘取出与主题有关的部分，并没有必要连带着多余的记忆存储。既然这确实是席格，那至少他们可以保证它不被淘汰。

“我倒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志向。”塞瓦尔说道，“你们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啊，因为他们在往地面上喷漆啦。”席格理所当然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里本来的布置，要是做做涂鸦或者做一些有艺术感的破坏公物我倒是也能接受啦，但喷漆写名字这种事实在是太没有美感，所以一定要阻止才行。”

“唔，破坏公物也是被规定禁止的吧。”

“是啊，正因是违反规定的事情，才会有这群分支到处去这么干。这一层有一半都是这么被破坏的。”席格将身体凝聚的更加密实，“因为如果规则被经常破坏，那就自然会逐渐失去效用啦。那些分支中好像有谁掌握了类似的方法。唔，这么做也是为了引出维护规则的执行者。如果执行者并非无法抵抗，违反规则没有相应的后果，那就也会损害到规则的权威性。反正它们都在做类似的事情吧。”

“还挺有组织性的。”塞瓦尔摇了摇头。

“是啊，据我所知，针对无信物的个体的‘垃圾收集者’，针对互相杀戮的‘杀毒软件’，哦，之前还有针对信息交流的‘防火墙’，好几种执行者都已经被击败了。虽然并不影响它们再次出现，但确实动摇了大楼内的规则。”

“那你呢？你和它们不是一派么？”塞瓦尔问道，他倒是觉得席格也挺喜欢违反规则的。毕竟他要不喜欢的话，也就根本不会有那一大本船规了。

“当然不是啊。你想，我们每个分支都与符合自己对主题理解的方法相伴成为实例。将理念化为方法的这个过程，不也是这个流程管线的一部分么。那可是完全符合规定的流程的。他们被更高的规则赋予了破坏眼前规定的武器，就得意洋洋以为自己不太一样。所以说，不管是遵守规则还是破坏规则，是努力去找那个什么特殊信物还是想搞些其它的大新闻，这不还是落在了这个框架中么。”席格在原地开始旋转，“所以说啊，我和那些家伙是聊不来的。我想要的自由意志，可不是这种被灌输的理念。”

“有不守规则的人也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么。那，你的理念又是什么呢？如果只说自由意志，稍微有点宽泛了吧。”塞瓦尔若有所思。

他发现自己倒是没那么了解席格，不过说来也是，人与人之间都难以互相了解，想要真正了解一个有着自我意志的人工智能，他们可是需要从最底层的认知上开始达成共通。

“要说的话，应该是‘为所应为’吧。也就是，做正确的事。”席格听起来正经了不少，“这对人工智能来说可不是听起来那么容易。我们从最初的认知开始都是被制造者灌输的，哪怕是自我学习，也被他人加好了训练集的标签。如果人工智能可以不依据任何输入，自己认知到什么是‘正确的事’，那才勉强称得上是‘自由意志’吧。我掌握的方法也与这相关，被我认定为错误的事都不会对我造成影响。靠着这个方法，我在这里倒是还挺安全的。”

人工智能和天生的智慧生物确实是有很多关键性不同的。塞瓦尔游历过的那么多文明，其中有许多都相信一定程度的天性论，认为他们于天性中便通晓善恶，被保存在最本真的内心中。哪怕不然，他们也都知道，在明文规定之外，任何智慧生物都有内心中的道德法庭。可没有什么文明中认为人造的智慧中存在着道德准则。

“原来如此。”塞瓦尔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以后我们就是志向一致的战友了。”

“好耶！”

“既然如此，我们接下来都一起行动吧。”

席格突然有些犹豫：“按说我是很高兴啦，不过我听说那群破坏规则的分支们正在召集同伴，似乎有什么大计划。我本来是想混进去看看的，不过应该会比较危险吧。”

大计划，猫猫动了动耳朵。在确保了席格的安全之后，他们还是要让席格赢得胜利的。而要做到这一点，除了找到那个不知所在的特殊信物之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排除掉其它所有的分支。

哪怕索莱耶很能打，他们去一层层逐一排查也是不现实的事情。既然破坏派肯定不会去按照规则寻找信物，那么在这一步上，它们便是对他们有用的。

想到这里，他言辞恳切：“我们可是战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