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窗户禁闭,空气仿佛停滞在这片空间里不能流动。
少女偶尔侧翻身体,就会伴随着金属声音碰撞闷响,接着似乎醒来,呼吸从悠长变为不可闻的短促。
好寂寞……孤独到快要死去的地步。
你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一成不变的天花板抬起手,上面牵着的铁链哗啦啦地动,其实这个只是摆设,真正让你无法离开这个房间的是束缚。
你与五条老师立下了绝不可以在他不允许的时候离开房间的束缚。
毕竟你的术式太过于危险,而且连自己都不能很好地操控,他教导你很久却也不见成效。
在又一次术式暴动失去理智后,你主动和五条老师定下束缚,从此带上了锁链生活。
已经过去多久了呢?大概一个月?在这个见不到太阳的地下室,只有电影碟片和手机这种娱乐。
你很快就腻烦不去动它们,每天躺在床上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只有每次五条老师回来的时候,你才觉得世界有了光彩。
想和他多说说话,哪怕只是多一句都好,哪怕他不说话呆在这里安睡也好,你可以盯着他半天都不动弹。
因为你是人,并且不喜欢独居,更不用提被限制出行整日待在没有希望的房间里等待五条悟的到来。
好寂寞,寂寞地快要死掉了。
想要出去。
可是不行,你会伤害到其他人,五条老师已经为了保下你在咒术高层闹了一场,你不能给对方添麻烦……
你一个小时前就坐在门前了,不清楚时间的大概,但是觉得应该快到了五条悟下班回来的时候。
咔嚓一声,门扉作响,你瞬间从床上直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却忘了自己手脚上的链条,在扯到极限后你直接摔在地上。
手掌支撑起身子,你还想往门口走,锁链被扯地哐当作响,还因为站起来太急导致眼前发黑,脑袋发麻。
“啊咧,这是新的欢迎仪式吗?”提着喜久福的五条悟一如既往地带着黑色眼罩身着黑色高□□服。
他走到你面前,马丁靴上没有丝毫灰尘。
大手摸上你的头顶揉揉,将你扶起来牵导你由趴为坐。
你乖巧的像是小狗狗。
膝盖因为刚才丝毫没有控制的力度被磕出大片青紫,五条悟解除了无下限用灼热的掌心温暖你冰凉的膝盖。
“怎么不盖被子?”
“我,我没睡,睡着。”你磕磕绊绊地说着,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五条悟身上。
“老师,今天回来的,好晚。”
“啊?莫非在等我?”五条悟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最近经常会到门这边来,难道是因为太想我吗?”
本来只是戏谑的玩笑,你却认真点头,晶亮的眼睛里装的全是他。
“想老师,每时每刻。”
五条悟的手停顿了一下,转而帮你把蓬松的乱发整理些许,将你抱起来放回床上。
“用不着锁链的,老师帮你解开吧?”
你摇头。
“我,我这样很好,不锁着,会破坏这里的。”这是五条悟的地方,你不想给对方添更多的麻烦。
五条悟将喜久福放到你的怀里,沉思片刻。
已经连语言都开始退化了,不管怎么样,你在这里呆了许久,性格也有所变化。
一开始的你只是将他当成自己的老师,为了保护朋友才主动将自己关起来,他本不是在你心里占多大比重,但现在五条悟在你这里变成了至高无上的神明。
神明。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五条悟勾起的嘴角加深。
“没关系,坏掉就重找一个地方。”
“好。”你开始不再反驳他的意见,转而变成五条悟只要说决定你就会服从的地步。
在永无天日的地下室,五条悟就是你唯一的救赎。
男人将你圈进怀里,带着节奏抚摸你的发到后背,一下一下,像是在顺自己宠物的毛发。
“等到你什么时候能控制自己,束缚就什么时候失效,那时候就能出去啰。”
“没,没关系,我就这样待在这里,就不会伤到任何人了。”你之前并非没有努力尝试,可不论如何改进方法,最后都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乖孩子。”他的唇贴上你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声音沙哑,“老师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夏油杰
没人知道盘星教教主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暗间。
这间房间的墙壁全加了隔音材料,就算有人在里面唱卡拉OK也不会传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不过很显然夏油杰制作这个除自己外谁都不知道的房间并不是用来唱卡拉OK的。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去,繁重的衣角偶尔摩擦着墙壁发出些许窸窣的声音。
当门扉关闭,那最后一声终于惊醒了房间里的人,你脸上蒙着质地柔软的黑色眼罩,脑袋转向有动静的地方。
房间正中间是一个鸟笼,笼门在离门最远的地方,夏油杰绕着笼子走到最里面打开门。
这是他叛逃的第三年,你被关在这里的第一年。
彼时他成为教主没多久,在街上偶遇了身为前女友的你。
拥有可以杀死眼睛所视之人的稀有恐怖术式,你一直在为上层所监视。
夏油杰本以为你是来杀自己的。
但你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崩溃,颤抖着捏住他的袖子,细瘦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杰,回来吧好么?大家都会很欢迎你,悟一定可以——”保下你。
“事到如今还要提他的名字吗?”夏油杰打断了你,手抚上你的脸颊,倏地用带着茧子的手指去勾动你的眼罩。
你一惊,连忙后撤避开,生怕自己暴露在外的眼睛会将自己的恋人杀死。
你的举动让本就带着蛊惑意味的脸浮现出些许的慈悲。
他搞错了啊,就是这样被感情所左右的你,怎么可能来杀他?
他喜欢你这点,因为你的感情总是浓厚得宜,即便好像已经满到要宣泄不出来还是会害怕自己过分的喜爱让恋人不喜,所以压制着自己将他所喜欢的一面展现出来。
他讨厌你这点,将自己满溢出来的情感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明明爱着自己,却还是会因为移情无条件地允许五条悟对你胡闹。
夏油杰想起以往种种,突然觉得反胃。
他突然笑起来,眼睛眯着,泄露出一丝报复的意味来。
“我不会回去的,永远。但你可以到我这边来。”他所要走的路看不到希望,最后也一定会下地狱,既然这样,作为你不忠贞的惩罚,就陪着他一起陷落在这个窒息的泥沼里吧。
“你的术式对我来说是个威胁,要么和我走,要么被我杀死。。”
“……”你睁大眼睛,颤抖的嘴唇暴露心情,但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心中的正义和爱意纠缠争斗,原本共通的阵营因为夏油杰一句话分崩离析,你知道一旦自己说一个“不”,就再也不可能去到他的身边了。
可是要你成为诅咒师和过往的同学朋友对立,甚至杀死普通人,怎么可能啊!
“看来是……”
“我去。”
夏油杰离开的背影停住,已经转向的脚收回去,他定定看着你,你慌乱的面容,紧张捏成拳头的手,饱满的唇抿着被咬出一个牙印。
他倒是没想到你会真的选择他。
“把我,关起来吧杰。”你笑了,比哭还难看,“我不想伤害谁,更不想伤害杰。所以可能就这样被关起来是最好的。”你的眼睛很有用处,将来肯定会被高层派过去和杰战斗。
你不想伤害他。
既然对他来讲是个威胁,那不管是被关起来还是被杀死都好。
你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夏油杰手里,无论他丢弃也好,破坏也好,你都不会有怨言。
即便夏油杰的理想疯狂到不可思议,你依然爱他胜过世界的所有。
世界在你背后,你却跑着投奔进他的怀里,撞进去像是自投罗网的飞蛾扑向蜘蛛的网。
暗处监视你的人一定已经将你的行为上报,在从答应他那刻开始,你就已经被打上诅咒师的标签。
“怎么样对我都好,但我不会跟着杰去杀死普通人。”你的眼罩被濡湿,无力地靠着他的胸膛,像是认定了自己的命运。
他沉默许久,低头看着你,轻轻将你的眼罩摘下,布料下是紧闭的眼和捂红的眼眶。
少女平静的闭着眼的样子好像已经下定决心的殉道士。
“不会后悔吗?”
“不会的。”
“那。”他倾下身子,侧头。
人群发出小声而兴奋的女性尖叫,身着袈裟的俊朗僧侣居然抱着爱人在街上接吻,浪漫地像是在演电视剧。
没人知道这梦幻场景中的女主角接下来的命运。
因为局外人不知道你已经是失去翅膀的飞蛾了。
因为你的心脏从见到夏油杰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正常跳动的频率。
一分一秒都为少年的笑容,慢挑的眉眼加速。
所以如今被关进笼子里也是自己活该吧。
你的意识有些迟缓,当夏油杰走进来才意识到又一天过去了。
他很忙,每天只有接近晚上的时间才会来看你。
你也顺从他的动作被抱进怀里,依赖地贴着他的胸膛听那沉稳的心跳。
“今天也不说话吗?”寂静的空气里只有夏油杰的声音。
因为你的精神已经荒芜了,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肌肉萎缩,四肢无力,咒力停滞不前,逐渐适应这份黑暗,眼睛已经见不得强光了。
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本来你的眼睛就得整日带着眼罩不见光明,虽然遮着,却和五条悟的六眼性质完全不同。
说起来……也不知道你就这样一意孤行地跟着杰离开后悟和硝子怎么样了,一定很生气吧。
“后悔了吗?”披散头发的教主在你耳边轻声问询。
如果你没有来到他这边起码还拥有自己的朋友,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去寻找一份新的感情。
而不是在笼子黑暗还有孤独的生活中迎来他。
“不……”长期没有发声的喉咙震动,吐露出一声粗哑的叹息。
你将手搭在他的腰上。
“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某一天他再也不愿意玩这个虚假的游戏,杀死你为止。
乙骨忧太
眼底带着青色似乎很疲惫的男性穿行在生活超市里采购今天晚饭的食材。
他买的是两人份,但实际上在别人眼里是一个人生活。
之所以买两人份不是因为他胃口大或者一次性多买之类的理由
而是因为从十年前开始你就已经被藏在他的家中了。
粗鲁暴力的男人是你的父亲,懦弱只会逃避的是你的母亲,当你的父亲喝了酒,作为邻居的乙骨犹太都会在仅隔一墙的地方,听见男人失去理智的怒吼和幼小的你迷茫的哭喊,那位胆小的母亲却连一声都不敢发只是哭。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呢?
乙骨忧太每每听见你的哭声就觉得心慌,他病态地将脸贴在墙上听那边的动静,心随着那边的动静揪紧。
太过分了……这样的父母。
父母可以选择孩子,孩子却不能选择父母,哪怕他们再怎么糟糕,也只能容忍。
乙骨忧太曾经在你父亲发酒疯的时候敲响过你家的门,过了好久那个神色怯懦的女人才打开门来,里面还不时传来那个恶劣男人粗鄙的骂声。
“小妹妹今天说好要来和我一起做作业的,妈妈已经准备好招待的蛋糕了。”黑发白肤的小男孩已经会用大人的名号来增加自己话语的重量,他的表情看不出刚刚听过足以让孩子有心理阴影的成年人的负面情绪发泄。
“是,是吗?”女性的视线在孩子纯真的脸庞上转了一圈,面皮抽动,将自己的悲伤又隐忍回去,“我去叫她。”
你是个漂亮的孩子,继承了母亲的美丽柔软,孱弱的四肢上还带着偶尔磕碰的青紫,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渣父亲做的。
乙骨忧太对着你伸出手,将你轻轻拉到家里的客厅。
“以后碰到这种情况,就来我家作作业吧。”
你听懂他话中的意思,掉着眼泪点头。
从他向你伸手给予那温暖的帮助开始,你们的命运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不可分割了。
被炒掉的父亲没有工作更加颓废,一开始酒醒后还会道歉愧疚,后来次数多了也变得更加冷漠。
发现你每次都会恰好躲进邻居家,于是饭桌上也要阴阳怪气,让人不得安生。
你经常想,要是自己不生在这个家庭就好了,要是一直呆在忧太身边就好了,只有在那个宛如兄长的男孩身边,你才能远离这个让自己感到恐惧的家庭。
有几次父亲看你的目光像是注视自己的仇人,生命遭到威胁的恐惧在你的头顶高悬。
于是在又一次从乙骨家离开要回到自己的地狱时你终于崩溃。
“我,我不想回去,忧太哥哥,爸爸是怪物,他想杀了我。”
女孩全心全意信赖着他的模样是那么让人心跳如擂。
年仅八岁的乙骨忧太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把你神隐起来。
在日本会有孩子失踪,没有任何预兆地怎么也无法找到,人们就会说这个孩子被神所喜爱带走了。
将你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回到这里了。
藏在家里肯定是不行的,但也不能离他太远,不然他无法照应到你。
他握住你的肩膀,紧紧盯着你的眼睛,黝黑一片的眼底带着些许执拗和些许坚定:“确定吗?你要离开那个家。”
“嗯,嗯!”
“听着,你就藏在这里。”忧太带着你走到一处偏僻的施工地,指着角落的小房子,声音柔和,“这里没什么人进来,躲在这里后,除了我来听见什么都不要出声。”
“有其他人就提早躲起来。”
你的心在加速跳动,兴奋和紧张充斥在你的身体中。
乙骨忧太将为你准备好生活用品和食物的包放好,叮嘱你这几天一定要藏好。
男孩将你藏在小房子的角落,散乱的刘海乌黑到能吞噬光线,但却让你无比安心。
“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完将自己的书递给你,离开了。
大概只过了两天,警察就搜到了这里,属于成年人的声音粗狂又短促。
“这边呢?”
“没有!”
“再仔细找找!”
你不敢看书,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向上天祈祷自己不要被找到。
即便年幼,你也隐隐意识到如果被找到带回家,将会面临怎样严苛的对待。
索性那位搜查只是拿着手电筒进来晃了一圈翻找了一下,没有搜查你躲藏的角落。
乙骨忧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隔壁的动静,那个女人终于不再忍耐怒斥男人,可是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已经迟了。
最后结果以搜查半个月无功而返,你在档案里被登记为失踪。
太好了,乙骨真心实意地为你庆幸着。
正常来讲,只是两个孩子的突发奇想,没有任何支持,哪怕你现在成功躲藏起来,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迫于生存压力主动去警局。
但乙骨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他的父母还有妹妹。
每天放学都会去看你,给你带书,教导你老师上课教授的知识,告诉你如何保护自己,然后为你提供食物。
不可思议的是,乙骨这种圈养人类幼崽的行为持续了六年之久,这期间作为乙骨的青梅竹马的里香直到后也帮忙隐瞒,减轻乙骨的压力,你们三个孩子在大人不知道的地方变得无比的要好。
直到十四岁时里香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成为了过怨咒灵。
你看不见诅咒,乙骨牵着你的手放在自己身侧的空气上,憔悴没有焦距的眼睛死板僵硬。
“里香在这里。”围绕在他的身边喊着他的名字,以诅咒的形式存在于他的身边。
自里香出事后的乙骨行为举止更加捉摸不透,好像为自己被她诅咒这件事整日活在焦虑与不安中,对你也越发紧张。
偶尔你出去散步回来会被他抓着肩膀质问去了哪里。
你意识到自己会让他担心,同时为了不让乙骨忧太的精神状态更差,从此决定再也不离开这片范围。
“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
“不,不要说。”他抱着你,“里香也是,你也是,都说了永远……”
后来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乙骨还满脸歉意地向你道歉。
也许就是因为永远这个词太过沉重,里香才会变成诅咒纠缠他。
他迫切地想要长大,同时厌恶学校那些恶劣的男生,喜欢压迫别人来取悦自己的丑陋。
“那些家伙将来说不定也是你父亲那样的人 。最近……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内容却足以让你惊恐。
“所以,和我回家吧。”乙骨忧太将瑟瑟发抖的你拢进怀里,心跳加速,像是终于要把背着父母养的小猫带回家那样兴奋。
你是乖巧安静的孩子,只要待在家里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
趁着一个没人的机会,乙骨忧太把你带回了家,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只不过是从一个看似宽广实则狭小的牢笼到了另一个束缚自由的地方,你却甘之如饴,因为你无条件地相信这个把你从暴力和唾骂中拯救出来的忧太哥哥。
晚上的时候你们俩睡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子,你们彼此拥抱着入睡……不,里香也在,所以你一点也不孤单。
知道后来你被发现了。
这突如其来冒出的孩子简直让人无法理解,乙骨忧太的家长事到如今才明白自己的儿子居然做了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居然把一个小女孩藏了这么多年?
当晚乙骨家就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巨大战争,平日里笑容温和好脾气的乙骨犹太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沉默又倔强,将你拉在自己身后做保护的姿态。
他坚定地站在了你那边。
也许是早有隔阂,也许是想法独特,乙骨忧太最后选择带你出去单独居住,和父母分开。
你提出外出打零工来缓解经济压力,忧太迟疑地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拜托相信我吧,我可以解决的,你只要好好地活着就好了,我会让你幸福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