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小杂种又出来了！”
“他怎么不跟他那个不知检点的娘在一块，不会是他娘又出去祸害人了吧！”
“哈哈哈哈，小杂种真可怜！”
身边环绕着那些难听刺耳的声音，谢朔温捂紧耳朵，但那些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扎进了他的耳膜。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杂种！他不是！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的内心一直在叫嚣着：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
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他就不用一直躲在娘亲身后了，要是他再强一点，别那些人就不敢来欺负他了，也不会敢骂他娘了。
“我不是杂种！我不是！我娘要我！我娘还要我！”
他这样的反抗引来的是更加无情的嘲笑。
“可怜虫，你爹都不要你跟你娘，你娘要你有什么用。”
“就是，杂种就是杂种，以后他娘走了，谁还要他啊。”
“你们看，他娘今天就不见了，应该就是不要他了，自己一个人跑了。”
谢朔温瞬间感到自己胸口左边心脏的位置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仅仅只是一下，他就痛的喘不过气来了。
他的眼泪不值钱似的直往下掉，他不想这样的，他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宁愿流血不流泪。
但是他娘没跟他说过，有些时候眼泪要掉的时候，自己是制止不住的。
“怎么又哭了，今天炼功很累吗？”
他哭的神志不清，不知怎的，刚刚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渐渐褪去，只留下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那人声音里透着他最奢想的关爱。
睁开了哭到通红的双眼，看到了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人。
那人眼里全是心疼跟溺爱，一边给自己抹去眼泪，一边温声对自己说：“要是太累了，明天我们就不要炼了，过几天再炼。”
自己却是摇摇头，坚决地说：“不累，不用过几天，明天就接着炼。”
再苦再累他也得练，他要变强，只有变强了那些人才不会敢欺负他。
眼前人叹了口气，说：“真倔。”
说完就把他抱入怀中，轻轻地安抚着他的背部，疼爱地说：“真拿你没办法，要是累了就要跟师父说，师父永远会站在你这边的。”
然而并没有。
他的师父最终还是不要他了，他找不到师父了。
骗子，明明说过会永远站在自己这边的，明明说过最疼爱自己的，最终还是跟他娘一样，都不要他了。
都是骗子，都说最疼爱自己的，最后都抛下他走了。
他又成了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了。
*
“醒醒——”
谢朔温最后是被人叫醒的。
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就该上去了。”
他看了看眼前表情有些缓和的萧衍之，一时间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萧衍之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明白了，缓声跟他解释说：“刚刚我们都中了巨蛟的迷幻术，现在应该是幻术解除了。”
谢朔温缓了一会，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听着萧衍之这话，似是有些不解，“我们？都中了幻术？”
“那你怎么比我先醒？”
萧衍之又瞅了他一眼，说：“怕不是你内心有什么执着的东西，一般有心魔的幻术都会持续的更长一点。”
像他这种一直以来都在修炼功法的人就没有什么心魔，刚刚也只是梦到了他年少时收的那个小徒儿。
但是他早在前不久就知道了他的小徒儿就是现在一点都不像他徒儿的谢朔温，幻术对他来说也就没什么迷惑性。
倒是谢朔温，刚刚在昏迷的时候，应该是梦到什么困扰着他的东西了。迷糊又激烈地喊着什么，太乱了，他听不懂，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其中穿插了好几个师父。
谢朔温整理了一下情绪，一下子又变回了往日那个不苟言笑的谢大尊主，一副全然不见刚刚梦魇的模样。
萧衍之安慰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之前那个哭唧唧要安慰的孩子了。
“没什么事的话，就上去吧。”
谢朔温看了看不远处塌成一大片废墟的地方，又问：“巨蛟死了？”
萧衍之：“不知道，我醒来这里就是这样的了。”
巨蛟也许是死了，也可能是受了重伤另找他地养伤去了。
谢朔温收回目光，抬脚往回去的方向走，看样子是没有什么疑问了。
只是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所以你来这究竟是想要找什么？
耳边瞬间安静了，两人一前一后，都在这句话后默不作声。
等到谢朔温以为对方不会再给予他回复的时候，萧衍之说话了，“一个于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要是找不到它我就会有生命危险。”
说完他也没去看谢朔温怔愣的神情，自顾自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来时的路谢尊主应该还是认识的，我就不一同一道了，后会有期。”
说完不给谢朔温一点时间反应，人就已经走远了。
*
“好啊你小子！那里是禁地！你知道什么叫禁地吗？！”
“前脚刚跟你说完那里不能去，后脚你就给我整了那么大一个惊吓，你小子……你小子什么时候可以让人省省心！”
萧衍之一回来免不了的就是二长老铺天盖地地一顿教训。
萧衍之眼神淡淡，心思全然不在二长老身上。
他刚刚在柳畔渊下面的时候好像又冲动了，不然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说出去了。
对方还是他现在的对头，他就这么说出去了，就因为对方也是他的徒儿。
现在事情好像变得更乱了，他自己也开始有点处理不来了。
寻魄跟谢朔温？
两个事情都很难搞。
察觉到萧衍之又在走神，二长老训人的声音忍不住又加大了几分，“怎么？你的魂魄也给下面勾走了？”
萧衍之回过神，脸上终于有了几丝歉意，“抱歉，下次我注意。”
“你还有下次？那柳畔渊别叫禁地了，叫林园好了，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萧衍之：“这次确实是我的不是，但是我有分寸。”
二长老：“你有分寸，你有分寸就可以乱走吗。”
想了想，见萧衍之也服软了，二长老又收敛了声音：“我知道你有分寸，但是也不能这么乱来啊，要是你魂魄真被下面勾走了怎么办？要是你遇到了那条巨蛟怎么办，这些都是未知的，你这本来就不叫有分寸。”
萧衍之不说话了。
要是他说他在下面已经遇到巨蛟了，而且还跟巨蛟打了一架，这二长老听了还不得蹦起来训。
隐左在一旁递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不知道是担忧萧衍之被训得太过了还是担忧二长老训得激动要昏阙过去。
二长老训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气消了一点，冷静了不少的时候，才说：“这事其实也怪我，要是我不跟你讲这件事，你也就不会知道禁地的事，就更加不会去那里。”
说完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愧疚。
萧衍之最看不得这种场面，他连忙说：“这事怪我，你有说过不让我去的，是我自作主张自己要去的，这次虽然没有意外，但是我跟你保证，要是真没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之后再也不会踏进那里半步。”
“您老人家就不要再为我操心了，回去睡个好觉吧。”
二长老一看他真有改正的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双手怒然拂袖离去。
萧衍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也不明白为什么二长老要对他那么上心。上心到哪种程度呢，让人怀疑他不是箫敬之子，反倒更像是二长老私藏着的孩子。
最后自己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也就不再想下去了。
一旁的隐左不明所以，看到他们仙师被训完后还笑得出来，一下子还以为仙师的魂魄真的被柳畔渊勾走了。
笑着笑着，萧衍之又笑不出来了。
每次谢朔温一出现他好像都会头疼。
*
“你说，什么东西是活人找不到之后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宋梓摇着折扇，神色有些一言难尽，“这肯定没有这种东西的啊，你一个有分辨能力的尊主怎么问这种智障问题。”
谢朔温坐在往日的尊坐上，脸上不见常日的狠厉，呆呆地说：“那他也没必要骗我啊，直接不理会我就行了。”
宋梓尽力读取谢朔温话里的信息。
不理会他？这仙都有谁敢不理他们谢大尊主？
不对，还真有一个新来经常无视他们谢尊主。
“你是说，萧衍之跟你说他在找一个东西，找不到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谢朔温挑了一下眉，默默地瞅了他一眼，默认了。
如果是萧衍之的话，按照这些天他们对那人的了解，那人还真没必要骗他们。
那他是在找什么呢。
“他为了找那样东西还去了一趟玄虚派后山，传闻中有巨蛟的禁地。”
说着说着谢朔温又觉得不太严谨，又补了一句：“不是传闻，那里真有巨蛟，还是会施幻术的巨蛟。”
说完就发现了宋梓脸上呆愣惊讶的神色。
“你也去那禁地了？！”
谢朔温再一次默认。
宋梓扶额，“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萧衍之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你一向做事有分寸，但每次只要萧衍之一出现你就会变得冲动起来，像极了……”
像极了被萧衍之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般。
“那个小仙师很有趣啊，你不觉得吗，我在荒尸山差点就把他掐死了，而在柳畔渊下，巨蛇前他还将我护在身后。”
宋梓听完又是一噎。
这算是个什么事？！
萧衍之脑子被掐坏了吗？
谢朔温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道：“你也觉得吧，我也怀疑是我在荒尸山那会把他脑子掐坏了，但是见到我后他好像还是有点畏惧我的，都跟我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他觉得跟之前比起来，那个距离算是远的了。
听他这么一说，宋梓也不理解了，本来萧衍之就是个难读懂的人。他这个所作所为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本来谢朔温跟宋梓说这些事就是想知道宋梓会不会有头绪，看到宋梓这一连的表情变化也明白了，宋梓也不懂，甚至比他更懵。
啧，所以萧衍之要找的东西究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