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交战，那便自然不会轻松住手。秦霓裳知晓这个道理，但是她看着秋亦、以及秋亦身边没怎么动弹的虞观，仅仅是一个人她们都应接不暇了，难以想象如果对面两人一起动手会如何。

凤云警惕地看着秋亦虞观二人，小声道：“师姐，要不我们直接离开秘境吧。”

燃香秘境残酷是残酷了点，但是也有其好处，它是个半开放式的秘境，修士处在燃香秘境之中时可以自由离去。

秦霓裳也有退意，但这次来燃香秘境掏空了她和凤云一半家底，若是两手空空回去那亏损也太大了。她给凤云喂下一枚丹药，然后朗声道：“道友厉害，我们甘拜下风。黄级灵香我们不会再去抢夺。此外，我们手头还有几根之前取得的绿级、蓝级灵香，我们愿意一并奉上，还望道友放我们离去。”

这里地势太适合追赶了，只有一条主干道，两边是高耸石壁，若是秋亦要追，她和已经废了一条手臂的凤云逃脱不了。

话说完，秦霓裳心里直打鼓，她紧张地看秋亦与虞观耳语，然后对她点了点头，一颗心才终于落回去。

两方人各自发了天道誓言，秦霓裳肉痛交出她和凤云之前所得的三炷绿级灵香、一炷黄级灵香，然后一刻也不敢多留，与凤云匆匆离去。

她二人一路过了这片地域才停下来。燃香秘境危险，秦霓裳刚刚喂给凤云的是一枚三品疗伤丹药，凤云吃了丹药后，神色好看多了，手臂软软搭在一侧：“没听说过南州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修行功法不算多，但是皆是精通，功法品阶也不低，而且我所料不错，他恐怕还修行了一门颇为不凡的炼体功法。”凤云回忆道。

总结下来其实有点可怖，她们其实也有修行炼体功法、身法、品阶相差不大的攻击功法，但部分功法强度、能发挥的功法威力、打斗技巧、灵力丰沛程度等方方面面却是差人一截，造成的结果便是对敌时被一挑二碾压。

秦霓裳叹道：“不能小觑天下修士。”

“若我们动用底牌……”凤云止了话题，心知自己有底牌别人未必没有，她缓缓吐了口气，“筑基境还是太束手束脚了，等我与师姐境界更高一些，我们未必不能与这种怪物斗一斗。”

-

秋亦收起那几根战利品灵香，然后走到黄级灵香附近。他刚刚与秦霓裳和凤云交战，虞观虽然未参与，但一直在黄级灵香附近候着。

秋亦想起刚刚的二人，秦霓裳和凤云配合默契，且心系对方。他同虞观道：“要是我也能和师尊并肩作战就好了。”

他不认为他和师尊之间的默契会比旁人差。

只不过要历练的人是秋亦，他需得承受更多磨砺，也暂时还没遇到必须要和虞观并肩对敌的机会。

虞观眼中划过笑意：“以后会有机会的。”

秋亦低头，转换话题：“不知道这炷灵香会是什么考验。”

燃香秘境中，取得灵香需要通过考验，考验种类多样，但大体都是把人卷入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进行考验，而且几乎全都是针对单人的考验。这种考验自然该秋亦去闯去接受磨砺，但是，这也意味着他要和虞观分开。

秋亦不由得看了虞观一眼，虞观语调平稳：“我在这里等你。”

秋亦心中安定，无由头的焦躁挥去一些：“好。”

他伸手探向黄级灵香。

霎时，秋亦出现在了一片汪洋大海之上。

海风带着咸湿气息迎面吹来，秋亦没有丝毫防备地突兀坠入汪洋深海中，溅起了巨大浪花，饶是他下意识用了避水诀却还是没能躲过浑身湿透的悲惨命运。

他坠入海中的那一刻，一个圆形的气泡迅速撑起，气泡慢慢上浮，最终固定在一个地方，脑海中本次考验的信息自然而然地浮现，他需要保护这个秘境塑造的气泡，撑过三天。

秋亦摸了摸气泡的膜，轻易看出这不过是寻常避水诀塑造而出，如果没有灵力支撑，轻易便会破开：“三天，好久。”

三天……对修士来说十分短暂，但是他拜虞观为师后还未和虞观分离过这么久。

灵力卷走身上的水分融入避水诀形成的气泡中，秋亦看了一圈周围，空旷的海洋，看不见尽头。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但是死亡却是真实的，如果秋亦在考验中丧命，那便是真的死了。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如果考验失败、他也没有死，那么他会自动回到燃香秘境之中。

在初步的观察后，秋亦很快意识到这个考验空间的隐藏价值：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空间内的三天是外界的一瞬！这不用来修行那简直暴殄天物，秋亦立刻取出几块灵石握于手中开始修炼。

自从发现自己其实小有资产后，秋亦终于不再节俭、敢偶尔将灵石用在修炼上了。这其实是灵石最基础的用途：提高周围的灵气浓度，加快修行速度。只不过在无名山上灵力充沛浓郁，秋亦用不上，后来出来历练，他乾坤袋空空又耗不起

第一日风平浪静地过去，秋亦身边积出一层灵石粉末，他修行时消耗灵石远超他人。

第二日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一只圆形身躯，深蓝色与浅蓝色交织的皮肤表面长着许多长长触手，远看像颗海胆，近看凹凸丑陋的海兽从海底钻出，一把用很多只手抱起了那颗避水诀造就的球。

它不擅长力量，但是因为体型优势，只是两只柔软纤长的触手轻轻一绞，泡泡便不受控制凹下去，它兴奋地凑近贴近气泡，头上四只大眼球在秋亦惊讶的目光下弯起来，显出像是人类微笑一样的弧度，它真实的眼睛密密麻麻，如同芝麻一样洒在表面。非常的，不拘一格。

秋亦表情古怪，自然能认出来它的本质：“这也是一种香兽……？”

实话实说，这只海兽长得比外面秘境中的香兽丑多了，这般长相自由自在的生物在修真界也少见，秋亦输出灵力稳固气泡，忽然想起来那尊神像。燃香秘境的发展恐怕是变态发展，剑走偏锋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灵力与水凝结成的气泡十分有韧性，被忽视的海兽捣鼓半天也没能把水球弄破，生气地从口部掏出胃袋，整只球彻底翻过来贴到避水诀球球上，它的身体非常柔软且富有弹性，竟是直接“黏”在了避水诀泡泡上，将气泡吃了大半。

压力骤增，但是仍旧还可以接受，秋亦微微皱眉。

球状海兽的内里像是口香糖一样粘在水壁外面，黏黏糊糊盖住了整个气泡，海怪的内里像黑芝麻馅似地不断流淌出一些黑色黏液，黏液附着粘连在避水诀形成的水球外壁上，挂壁不坠。

紧接着，那些黏液中间忽然出现一个个小小的漩涡，以一种令人诧异的速度疯狂吸收维持那一层水膜的灵力。

再这样下去，气泡就要破了！

秋亦心里一紧，双手贴着全身心投入输出灵力，他头一次干这种活，像一个狼狈的粉刷匠，哪里没了补哪里，刚补好，结果另一块墙又需要修修补补了，只能东奔西窜，一时间竟是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很快，凭借着在喂鱼和摘草时练就的灵力控制能力，秋亦逐渐习惯其这个节奏，并且得心应手起来。

这一块灵力被吸走，那就抽另一块完好的来补，等到已经全部薄的不能承受接下来的吸取时，再输送灵力全部进行加厚重构。

这样的吸收与反抗持续了一段时间，秋亦渐渐感觉对方的力量开始变得越来越弱，他冷静地再一次加厚加固了气泡。

黑色粘液上面漩涡消失，粘在避水诀泡泡上的海兽如同失了被风干许久失了黏性，僵硬着脱离了泡泡，海兽的身体在咕噜咕噜的海水中向幽暗的深处坠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海洋似乎都颤抖了一下，避水诀气泡下面的岩石喷出白色气流，“咕噜咕噜”的声音中，气泡砰被猛地推到了海平面之上。

秋亦若有所思，喃喃道：“下一关是海面上发生的吗……”

漂浮在海面上的气泡随着海浪颠簸而上下摇晃，秋亦如同老练的船夫，坐的十分平稳。

等感到一阵较大的颠簸时，秋亦睁开眼睛，发现原本湛蓝中夹杂绿色的海面依然变得漆黑，深不透底的海中似乎藏着什么风暴。天空中布满乌云，黑压压一片看的人如同一块大石压在心头，忍不住心慌。

他站起来，这应该就是最后的考验了。这种景色让秋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挥霍干净早已经恢复的灵力，在气泡的外面一层叠一层，一道叠一道。

未过许久，忽然，一阵矮小浪头打来，将秋亦和虞观所在的水球打的一阵颠晃。

一波接一波，猛然间，一道前所未有巨大的浪潮咆哮而至，它卷起的海潮高大如同要接连天空与海洋，张狂的巨响如同雷霆滚落。

这样的海浪，秋亦只在一些纪录片或者海难片里看过。他的视线此刻完全被那汹涌的浪占据，心似乎也浸在水里，又沉又凉。

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渺小如虫豸。

新的水膜还在继续包裹覆盖，原本薄软的、一戳即破的气泡在秋亦的控制下凝实得如同一颗充满弹性的橡胶球，这就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时间也差不多了。秋亦凝望着黑色的潮水，在心中默数考验结束的时间。

“轰隆——！！！”

如同天罚般的巨浪猝然拍打而下！

海浪与水膜接触，一幕幕一帧帧无限拉长，海水势如破竹，如同拍碎一块豆腐一样轻松层层破开被构建出的多重壁垒，毁灭与再生之间，秋亦只能看到黑色，铺天盖地、涌动潮水似的黑色。

他被吞没于黑色的浪潮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