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沿的脸上露出了冷笑，哼了一声。
他都不看印栖，生怕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拿脚踹过去。
这甩锅的本事，比他都甚。
印栖：“……”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这理解能力还不如没有。
想解释什么，撞上大许脸上不相信的笑，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有句话说的也没错，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印栖中途想去个厕所，都没来及，他被许成沿摁着坐了很长时间，就差没一条一条地把医生所有说过的话都记下来。
他这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大许这几年这么担心他，知道是一回事，在这么认真地观察后又是另一回事。
等到出了医生办公室，印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怎么了？魂丢了啊？”
许成沿眼睁睁地看着印栖差点撞上路人，连忙拽住了他的胳膊，语气有几分担忧。
“没、没事。”
印栖缓过神笑了笑，想说点矫情的话，又觉得太矫情不像他，干脆不说了。
兄弟之间，也无需这么客气。
“去那边办公室，等会儿黎爷爷吧。”
许成沿还想凶两句，这会儿见他这个状态，是一句都凶不起来。
在他印象里，印栖一向表面轻松，实际心事重，能藏住事儿，不然他枕边人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什么都不知道。
他怕说多了，造成什么反效果。
“好。”
印栖压根没想到大许还能想这么多，更不知道周遭的朋友兄弟对他的印象都是这样。
内敛却又吊儿郎当，认真却又不太招人喜欢。
可能是经历造成的性格，让人觉得过于真实，偶尔又给人一种虚伪。
好像，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坐了半个小时，黎丰远才回到办公室，“久等了，你们坐。”
“好。”
印栖把胳膊伸了过去，平放在桌面上，病历是大许拿着的。
黎丰远没先看病历，先摸印栖的胳膊，眉峰紧锁，“你这条胳膊，之前是粉碎性骨折？”
他脸色都凝重了几分，在骨折中最为严重的就是粉碎性骨折。
无论是疼痛方面，还是治疗和恢复方面，都是最高的。
“是。”
印栖淡淡应了声，似乎不太在意这条胳膊，可他微微往前倾的身子，却代表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还是在意的，就是过于内敛，不想让人担心，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相对豁达一些。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许成沿和印栖认识太多年了，忍不住舔着唇瓣，眼眶微红撇过了头。
“这应该有几年了吧？到现在钢板没取掉只取了钢钉，感觉如何？”
黎丰远手指放轻了点，又摸了摸，皱着眉，“我这个力道，还疼不疼？”
“不疼，就是阴雨天气会疼。”
印栖笑道：“黎爷爷，我真的没什么大事，这条胳膊都三年多了，现在除了不能久负重物以外，其他的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阴雨天疼是后遗症，无法避免的，但要少吃止疼药，不疼不代表没事，把病历给我，我看一下。”
黎丰远叹了口气，看向许成沿，拿走了他手上装病历和x片的袋子。
他不着急时间，所以是一张一张挨个看的，直到看完了才舒了一口气。
“半年前取的钢钉，目前情况良好，没出现什么其他后遗症，这种情况下记得减少左臂的使用频率。如果半年后没出现其他后遗症，就可以取掉钢板了。”
他又想了想，沉声道：“我还修了中医，胳膊我摸过了，问题不大，这种情况用西医已经改变不了什么，止疼持续吃止疼药也不是个事，你这骨头的恢复情况其实要比预期低的。按理说，三年多了，应该在半年前就能拿掉钢板了，但现在依旧没能拿掉，即便x片没出现问题，却还是得注意，等会儿我再给你开几副外用的中药，你记得每天泡一泡。”
他从边上拿了开方子的纸，在上面写了两个方子，“怎么用我回头微信发给你，你先去拿个十包。每日一次不要间断，连续一周后，每三天一次，用半个月先试试，刚好最近阴雨天气，或许还能缓解后遗症。”
“好，谢谢黎爷爷。”
印栖不好意思地挠头，“还这么麻烦您。”
他帮他们拍照，就没想过得到什么回报，只是手痒而已。
“本职工作，不算麻烦。你们先去吧，我等下就把用法发给你，对了这个是讲究克数的，你回去的时候买个称，医院只给药材的总量。”
黎丰远想到又嘱咐了几句，就怕印栖别弄错了。
无论是什么药，都是不能乱吃的，哪怕是中药外敷也一样。
“行，我知道了，那黎爷爷我们先走了。”
印栖站起身，跟黎爷爷道了个别，两人才走出去。
一路上，许成沿一句话没说，两人去了中药房拿中药，再一起回酒店。
雨天已经彻底放晴，连蒙蒙细雨都没有，只剩下地面上的水圈和潮湿的空气证明了几个小时前还在下暴雨。
等坐上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许成沿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个人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问的猝不及防，却又无比犀利。
他知道，印栖懂他的意思。
“不知道。”
沉默了半分钟，印栖就吐出这几个字。
“他很敏锐，你瞒不过的，就算能瞒，你能瞒几天？”
许成沿不算太了解，却也知道些什么，那个人确实很敏锐，不在身边就算了，在身边的话恐怕瞒不了多久。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或许等下次再见到他，都是我取钢板后了，他现在人在西藏，我联系他都很困难。”
印栖淡笑，似乎分毫不担心。
“你倒是心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我只能说，一直隐瞒或许是个定时炸弹。”
许成沿在认识徐镜后，才懂什么是爱情，逐渐理解为什么印栖就认准了舒澶这个人。
随意放不下，也忘不掉。
可谎言、欺骗和隐瞒，都会影响到爱情的本质，爱情里坦诚和纯粹才是第一要素。
“我知道，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何况他又去挖墓了，我不想给他增添任何心理上的负担。说实话我见到他以后，我知道只要和他复合，这件事情躲不掉也瞒不住的。”
印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我有想过要隐瞒他，甚至想过要在手臂疤痕的位置去纹个身，可钢板没去掉，就算去掉了也需要时间才能愈合。就算去纹身，依旧还是需要时间，三年多了没想到最缺的还是时间。”
许成沿直皱眉，“别想了，桥到床头自然直，你知道他爱你，你也爱他就足够了，隐瞒不是长久之计。等他结束后，你约他见一面谈谈，都告诉他不好吗？”
他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以启齿，也一定会造成伤害，可打定主意要过一辈子的人，不坦诚又怎么能走的长久。
“我怕我说不出口。”
印栖睁开眼睛，眼底泛着红，略微崩溃地捂着脸，“他爱我，甚至可能比我爱他更甚，所以我说什么他都答应，都迁就我。我如果告诉他，当年……”
他嘴唇颤抖着，后面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成沿凝视着略微崩溃难受的印栖，心里头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拍了拍印栖的肩膀，嗓音沙哑：“这件事情我不提了，你别这样，你自己想清楚怎么跟他说就行，别一直瞒着，也别骗他。确定了是他，就别给自己埋炸弹，懂吗？”
印栖不说话，呼吸急促颤抖，缓和了几分钟，才最终应了一个，“嗯。”
到了酒店门口，两人先去吃了个晚餐才回去。
住在对面方便，都各回各的房间，许成沿知道印栖需要一个人静静，就没打扰。
躺在床上，印栖紧闭着眼睛，左臂搭在眼睛上，遮住一切有光的东西，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良久，似乎有什么滚烫的晶莹，从他的眼角没入发鬓。
连续几天，印栖都没接到澶哥打来的电话，只有偶尔发过来一条微信信息，或者是短信。
回复时间也不及时，想来是真的没信号。
这几天，天气也晴了，印栖本想去把没拍摄的拍摄完，却耐不住大许，愣是让人堵在酒店门口，不让带相机出门。
最终，他只能带个单反，以旅游看风景的名义和大许一起出去逛。
中药泡左臂这事，也没落下，克数称是第二天大许去买的，每天都要求他泡，有时候他自己弄好了再端到印栖的房间。
整得印栖老觉得他可能是残废了，连这种事都得劳烦大许。
老林改签了车次，手上的工作没处理完，他一直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但没能来得及。
所以，他们就只能一直待在兰州，等印栖把该拍摄都拍摄完了老林都没能来。
当然，这段时间所有的拍摄，都是大许一直跟着的，不让他提一点重物，这让他头疼不已，却又招架不住大许的执着，硬是拍了很多天才走完所有景点拍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