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韩吉的语气很平静，但脸上因为兴奋的红晕还没有退去，就像是刚刚喝醉酒。
“有和巨人一样可怕的东西出现，人类的危机将继续增加。”
“是这样没错…那种东西竟然有毒啊？还会爆炸…真可惜，要是能做实验就好了。”
韩吉抬起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答案，又或许她也是这么想，却从不轻易表露情绪。
微风打在她脸上，扬起红棕色的额发。
眼镜时常遮掩住她的真正神情，她注视的不仅仅是远方的屋舍，就像是紧盯着某种宿命和答案。
但是被高大的墙体挡住了。
我忍不住问道：“韩吉分队长，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从始至终都还能对这些东西抱有这么乐观的态度呢？”
甚至是听起来就更能造成恐慌的使魔，比巨人都要难琢磨的存在。
这种来自异世界的恐惧，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是引起她的求知欲……
以往我见到那些直面灾害的人类，往往会毫无秩序的乱作一团，然后开始自相残杀。
“这个问题艾伦也有问过哦，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难道是你睡着了？”
我呆住好久，才想起来。
突然有点羞愧。
那时我差不多是睁着眼打瞌睡，韩吉说的话我只听见前面几句……
艾伦那个时候也问了这个问题？
是嘛。
“但我并不打算用同样的答案。”
她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不再是心不在焉。
“爱斯面对怪物的两百年里，就像捏碎渣宰一样简单吗？”
“倒也…不是，有的时候也会遇到很难缠的魔种。”
“那你有没有试过用别的角度来看呢？”
她早已转移视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垂下眼眸，心间掀起涟漪，甚至是绞痛一下，不由得轻轻扯了扯嘴角。
“太晚了啊，等意识到的时候，手上早就洗不干净了。”
“嗯？”
她的眼睛突然开始发亮。
“你是说，那些使魔的来历很特别吗？”
不愧是调查兵团的科学家，每次都能从不同的话里捕捉到重要情报。
我点点头，道：“这些使魔由人类的恶意产生，吃的人多了就变成魔女，而漏洞…是有反抗心理的人类。”
过去的两百年，我一直做着跟巨人一样的事。
为了完成所谓的任务。
空气仿佛停滞一瞬，韩吉的兴奋却丝毫不减，还有越来越高的趋势，甚至激动得握住了我的手，捧至胸前的位置。
“谢谢你！爱斯！帮了我大忙啊！不愧是看过世界的人！真的…太感谢你了！”
“诶？”
她的语气再次严肃，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为什么可以换气这么快？
“爱斯，有信仰存在战争就不会停止，如果一蹶不振，反而证明了弱小。”
“你应该明白的吧？你的怀疑没有错，不过有的时候也试着依靠我们吧，别总是杀杀杀的，这样才比较可爱嘛。”
韩吉冲我眨眨眼，松开搭在我肩上的手，随后又可怜巴巴起来。
“爱斯，真的不能活捉一只嘛？”
“韩吉队长，这不是养宠物啊。”
“啊！真叫人难过。”
右拳紧握，“啪”的一声落在左胸，敲响心脏的警钟。
“我一定会抓到她。”
韩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咧嘴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眼睛弯的像月牙。
她拍拍我的肩，笑道：“好啊。”
【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会依靠你们，也希望你们能依靠我们。】
…………
回到屋内，韩吉这次带了个城墙教的老大，尼克神父。
我感到眉头顿时拧成一团，他看我的眼神时也多了很多畏惧。
很好，就是要这种眼神。
我对城墙教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们脑子不太正常，还是在审判上跟宪兵团一唱一和，一起极力抨击我母亲和我都是魔女的奇葩。
尼克神父脸色很差，就算很害怕也跟和尚似的念叨“魔女魔女魔女魔女”。
韩吉却笑嘻嘻地揽着他的脖子，说这是她的朋友，叫我先别放在心上。
然后她瞪向尼克神父，脸色黑了一瞬，转回来看我们的时候又是洋溢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比川剧变脸还快。
“所有人，凌晨三点出发。”
“诶？时间推迟了？”
议论声不绝如缕。
“韩吉队长，要带着那个家伙去吗？”
我特地指着尼克神父问了韩吉。
虽说是城墙的信徒，他根本不知道墙外的世界到底有多恐怖，这次带他出来也只是见见世面吧。
我倒是不介意多带个人。
尼克神父吓得面如土色，赶忙摇摇头。
“不用了…我跟着他们就好。”
“哈哈！这家伙肯定会拖后腿的，他跟着我就吓得够呛。”
韩吉拍拍他的肩，明明是城墙教的神父，此刻却乖得瑟瑟发抖。
还没看见巨人呢，已经被调查兵团吓到发抖了？
真没劲。
我找后勤部要了几罐瓦斯，穿过人群时又对上那双翡翠般的双眸。
他也穿过人群，往我这里走。
“爱斯！”
他早就看穿我独行侠的本质……但还是有点莫名的心虚。
我抬头便对上他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艾伦，你在这里等候韩吉队长的命令。”
“爱斯，我们刚刚说好的吧！”
他轻轻蹙眉，仿佛我是什么爽约的人渣。
“艾伦，你要我相信你们，你也得相信我嘛。”
他抓紧我的手，轻松扣住五指，就像紧紧抓住猎物一般。
“但是…”
“好了，回头抓一只给你玩。”
不远处的韩吉打了个喷嚏。
“哈？”
我抽出手，拍拍他的头，虽然踮着脚有点辛苦。
他愣在原地，我向后撤了两步，仿佛退向命运的最深处。
丝线挠着脸颊，最后遮掩住他还处在惊愕的脸庞，还有那只停在半空的手。
脚尖落在砖头拼凑的地面，视线逐渐明亮，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室内。
“爱斯！？”
我朝声源望去，是赫里斯坦他们。
不过他们围在那里做什么？
“爱斯！爱斯…莱纳他…！”
赫里斯坦正蹲在他身前，回头的时候早已满脸泪花。
城堡里的空气很闷，连窗户都被木板钉得密不透风。
可魔种的气味在这个时候几乎爆满，巨人的吼叫透过木板传进来，我微微蹙眉，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他们让了条道给我，露出莱纳紧紧掐着的双臂，上面赫然嵌着两排野兽的牙印，渗出的血几乎呈黑色。
“所有窗户都封紧了吗？”
赫里斯坦：“嗯…嗯！”
可这种情况就算救援队都不能靠近吧。
“这家伙已经中毒了，我没有根治毒的药…只能先缓解你的状况。”
我在他身边蹲下，指尖迸发火苗，毫不犹豫地下手，沿着他的伤口烧过去。
“包扎一下后先把你送回本部吧，反正你也没有立体机动装置……虽然回去也没什么用，但总比在这里好。”
我说着就要把莱纳丢回本部。
“不行…怎么能一个人离开，难道要放弃这里吗？这只是小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我盯着那些齿痕，又看看莱纳的脸，嘴角不自觉抽搐一下。
脸都紫了。
“算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我依旧看着他，脸上自带恐怖特效，盯着我的金瞳骤然紧缩。
“爱斯，你的表情好吓人。”
“啊…是吗？”
我扭头倪了眼说话的康尼，随后再次盯着莱纳，表情也越来越恐怖。
“你怎么……没死？”
“哈？”
疑惑声几乎瞬间掀翻房顶。
莱纳脸色一白，竟哆嗦了一下，让则是不满起来。
“哈？爱斯你说在什么呢？没被那东西吃掉已经是万幸了啊！”
楼上传来巨响，几乎整个城堡都颤抖了一下。
“！还有人在外面吗？”
“还有几个前辈在…”
“？外面全是使魔，仅凭人类的身体是敌不过的，你们全部不要动。”
我踩上蜿蜒的楼梯，刚推开木门，冲天的黑色魔气差点把我呛死。
向前摸索几步，魔气黑中带紫，散发着恶臭。
我挺羡慕他们的，至少不用忍受这些气味。
巨石撞破黑气，如同被影响宁静的池水，我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它。
“！是格雷特…”
几位前辈抱着尸体纷纷降落，听着刺耳的风声，回头时脸色苍白。
“Barrier。”
淡蓝色屏障拔地而起，只限人类进入，它如同倒流的瀑布，黑气因为恐惧飞快散去，一双双浮在空中的紫色逐渐显眼。
巨石震落，底下炸出几声巨人的惨叫。
我寻找着飞石的来源，看到一只……
猴子？